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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之后，王哲终于达成了他的小目标。

　　主神空间计划已然改变了全世界的泛游戏行业，而他也挤掉了千度公司原本的领导人，成为了总BOSS。在未满三十岁的年纪做到这样的成就，堪称是举世无双了。

　　但王哲却一直有些忐忑，直到今天。

　　在贤者体系剧变之前，每一个刚刚达成小目标的得道者，都要进一趟书塔世界。当然在这之后是选择就此留在书塔里，或者是回到现实世界，那都是个人选择自由了。而如今虽然体系变了，可这个规则没变。

　　王哲进了书塔世界，然后发现大家对待自己似乎都挺……友好热情？

　　书塔世界里的得道者之间虽然一般没什么敌意，但如此友善的态度，还是让王哲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由得暗暗纳闷，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吸引前辈们注意的事情？

　　不过他此行有重要目的，自然没心思纠结这种细节。在寒暄了一阵之后，他直接去找了那位以十字架为标志的顶级大佬。

　　既然找不到监管者，那么能找到的拥有最高权限的得道者，自然也就是这位了。

　　这位大佬的意识空间状若教堂，在竖立着十字架的祭坛下，有许多整整齐齐的长椅。而大佬本人，依旧被钉在十字架上，神情却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意味。

　　王哲在最前排中央的长椅上坐下，抬头望着大佬：“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其实一直都有点担心，因为安杰利娜当年设想的得道方式，与我采取的方式有很多相同之处。我跟她一样，也是在为大众提供全新的娱乐方式，让许多人沉溺于虚拟世界之中。我担心……”

　　十字架上的大佬悠然道：“但你们不一样，你没有用到书塔的黑科技。复杂算法、人工智能，这些技术都是人类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拥有的，所以监管者没理由阻止你。如果人类必然要因为自己的技术而遭受厄运，那么也就只能这样了。更何况，你做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坏事。”

　　“我知道，所以我才选择这条路。但是这样做对于世界的影响……”王哲自己倒是对此并没有多少信心。

　　“在原子化的现代社会中，人们的情感需求普遍得不到满足，存在感也同样淡薄。如果没有你的主神空间计划，这种情感缺失极有可能导致更糟糕的情况，导致普遍的精神萎缩。所以你的作为并不一定是坏事，反而有可能是好事。”

　　“但过于沉溺虚拟世界，最终的结局有可能是娱乐至死啊……”

　　大佬笑道：“你没有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历史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出生在20世纪末，成长与21世纪初，只经历过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你只见过繁荣，所以就把这只占千分之一的异常时期当作了常态。如今，因饥荒和瘟疫而死的人数远少于糖尿病杀死的人数，因战争和暴力犯罪而死的人数，还没自杀死亡的多。但这不是历史的常态。”

　　王哲不禁微微皱眉：“您的意思是，人们的平均寿命不到三四十岁，大多数人在饥寒交迫中瑟瑟发抖，那样的日子才是常态？”

　　“对，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知道，那才是常态。所以哪怕是今天的人类文明大幅退步了，我们也不会太过担忧。从历史的角度上看，生活水平的降低、人数的减少、经济的衰退、科技的丧失，都是太寻常的事情。一时的挫折，几乎不可能彻底毁灭人类文明。至于你捣鼓出来的那点东西，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点风险，仅此而已。”

　　“一时的挫折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今地球上的人们已经紧密连接起来了，这就意味着以前只能灭一国的灾祸，如今可以辐射全球啊。”

　　大佬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弄明白。你现在是得道者了，眼界要再开阔一些。”

　　“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用担心人类文明的承受力。可你担忧的，是你这一代人类的安危。但别忘了，你已经是得道者了。”

　　王哲隐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有些无言以对。

　　而大佬仍在说着：“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社会的进步并不一定让所有人快乐。狩猎采集的那批人转职成为最初的农民时，并没有因此过上好日子，反而更容易饿死，生活质量更差。在农业技术发展起来之前，农耕意味着播下种子，过了大半年只能收成几倍于种子的粮食，这哪吃得饱？从农民到工人的那一批人更不必说，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无休工作，资本家的剥削手段比奴隶主更残酷。”

　　王哲喃喃道：“那么到了后工业化时代，一大批人沉溺于虚拟世界，而一小部分人掌握真实财富，就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对，而且相比于以前的几次变革，这一次至少好在没那么痛苦。你创造的那些人工智能NPC，是解除痛苦的良药，比我当初创立的宗教效果更强。”

　　“这样么……”

　　“纵观历史，技术的进步总是可以解放劳动力。但解放劳动力，从另一个角度上讲，就是消灭就业岗位。有了愈发高效的农业机械，就不再需要奴隶了；有了自动化的生产线，就不再需要没有技术含量的普通工人了；那么有了一系列高科技和人工智能呢？”

　　王哲低头道：“我投资的无人驾驶公司已经投入运营了。虽然在城市里还没真正铺开，但已经消灭了几十万货车司机的岗位。”

　　十字架悠然晃了晃：“没错，你也知道，美利坚立国之初95%以上都是农民，如今农业人口却不到2%，这还是算上了各种农业技术员的数据——但这过程耗时两个世纪，无数的工业和服务业岗位吸收了被技术挤出的人口。可是现在的高科技就不一样了，消灭岗位的速度太快，会有太多的人再也找不到工作。对于个人而言，当然可以努力学习改变命运；但从整体上讲，不愁吃穿的社会废人必然越来越多。”

　　“所以我的主神空间，就成了防止社会动荡的安全带？”

　　“对，我再说一遍，在麻醉精神痛苦的效果上，你做得比我当年更干净利落。”

　　然后，是许久的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十字架上的大佬忽然问道：“你的那个小女友怎么办，你考虑过吗？”

　　“当然，我的最新计划，就是以她为核心的。”

　　“你的最新计划？就是那个……随机选取失业者，进入极度逼真的虚拟空间。使用催眠手段，让他们忘掉自己是自愿加入的。让他们经历许多次剧情，在虚拟世界里生死战斗……”大佬的声音中满是笑意，“就是这个吗？计划很有趣，但你打算怎么让你的小女友得道？”

　　王哲耸了耸肩：“她去当主神，掌控计划的最高权限。”

　　“原来如此，然后她就可以用各种虚拟剧情，随意揉捏参与者的三观了是么？”

　　“没错，这才是主神空间计划的终极形态。”

　　———— 三观毁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