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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的清晨六点，萧艺依被叫醒的时候，和前三天一样浑身酸痛。
酸痛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几天前的电击治疗，而是因为睡眠条件太糟糕了。因为进入网戒中心之后，每天晚上萧艺依都是睡在简陋的折叠床上的。
在这里，盟友只能睡狭窄且僵硬的折叠床，想翻个身都不行的那种。偏偏因为触感僵硬，让人一躺上去就忍不住想翻身。因此，初入此地的盟友往往会失眠——为了体现“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意思，进来的学员一律以“盟友”称呼。
作为盟友，无论你失眠与否，清晨六点都必须起床。毅力不够者，自然会有人来帮你起床。
陪护的家长也需要在这个时候起床，但他们夜里的待遇强得多，可以睡普通的床。虽说条件也算不上多好，但相比于旁边的子女至少是要舒适得多了。
排队挤着洗漱完毕之后，回到母女俩的房间里，萧艺依主动开始收拾床、叠被子——在家里从不干活的少女，此刻却仿佛是认命了一般，不需要人来催促就动起手来。
萧妈妈在一旁看着，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一丝不安。因为萧艺依的神态，实在是不太正常。
实际上，自从那天下午的“补充治疗”之后，萧艺依就很异常了。她眼神中的叛逆、敌视和冷漠都消失了，变得不带一丝情绪。甚至于行走坐卧的姿势，都透着恍惚而麻木的感觉。
如果让王哲在这里，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会是——这女孩的眼神，就像是已然被玩坏了似的。
在那天下午的加强版电疗之后，对于网戒中心的规矩还不是很熟悉的萧艺依又犯过几次错误。有的错误很轻微，只是让班委在本子上画圈记录；但有的就不那么轻微了，导致她被医生带去治疗室里“承担责任”。
于是这几天来，她早已彻底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所以，网戒中心的规定，以及每一天的时间安排表，她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了。
而且乖乖执行。
叠好被子，折叠床也收起来了之后，清晨的预定时间刚好结束。接下来，就是下楼集合，组队跑圈。
盟友们跑圈的地方，是医院内的空地。这里不是操场，而且周围有好几处出口——可是这点小困难怎么能难住机智的杨叔呢？他规定，在盟友们跑圈之前，家长们也必须下来，在周围站好，用身体堵死出口。这样一来，盟友们就只能乖乖地在空地上组队跑起来了。
跑圈之后，是吃药——杨叔特供的小药丸，成分不明，不能拒绝。服药后站十分钟的军姿，旁边有医生监督，以便确保没有人偷偷藏药。
再之后，就是点评课。
点评课以集体大合唱开始，唱的曲目当然不会是流行音乐，但也绝不是革命歌曲，而是《爱的力量》、《跪羊图》、《网梦醒来》之类的“教育歌曲”。合唱之后，大家还要一起背诵《弟子规》之类的“经典”。
再然后，就是杨叔的点评时间。每个人的日记都要被检查，如果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内容，就会在大课上被杨教授亲自“晾晒”……
这一整套流程，萧艺依已然习惯了。其实只要排空脑内的一切想法，抛去一切希望，把自己当做一个机器，要在这里活下去并不难。
只要别把自己当成一个有脑子、会思考的人，就行了。
萧艺依已然适应了环境，但是萧妈妈那边却出了意料之外的大问题。
————
这天下午，给某个不太听话的新盟友做完了“杨叔专场”之后，杨教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萧妈妈已然在这里等着了。她站在哪里，双手在胸前搓着，显得颇为局促不安。
杨教授问道：“我听刘医生说，你拿不出治疗费用？”
“不，不是拿不出，就是出了点特殊状况……也不知道为啥，我的银行卡被冻结了。”
“冻结？”
“是啊，您说这好端端的，银行那边却说什么异常操作……唉，这可不闹心嘛！”
杨教授皱眉道：“你女儿已经住院三四天了，现在还没缴费，说不过去。”
“可不是嘛！但我这个情况真的太奇怪了，谁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状况，都说不清！”
“没有别的账户吗？”
“现在能动用的就那一个，另外两张银行卡里的钱也不够呐……而且啊，我发现银行卡里的钱取不出来，立马就联系了孩子她爸。可是她爸说，说……”
“说什么？”
“孩子她爸臭骂了我一顿，说我虐待孩子，要我赶紧把孩子带出去。”
杨教授冷哼了一声：“就是有这种不知好歹的家长，才会有那么多的孩子走偏，走上邪路！”
萧妈妈舔了舔嘴巴，笑得颇有些谄媚：“是啊，是啊……可是我现在也是真没办法。要不然，我先带孩子出去，等过段时间银行那边的事情弄好了，我交了费，再带她进来？”
“这种事你可要想清楚，关系到的是你家孩子的人生前途！万一银行那边还没弄好，你家孩子就已经走上邪路了怎么办？我给你讲，我可见过好些孩子都是还没治疗好就被不负责任的家长带出去，然后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萧妈妈一边点着头，一边反问道：“那要不然，可不可以先不交钱，让我家孩子先在这儿住着？等我这里周转开了以后再交，成不成啊？”
“你要多长时间周转？”
“孩子她爸不肯给，银行那边说要冷冻至少一个月……”
“那可不行！”杨教授连连摇头，“咱们中心是有规矩的，规矩不能坏！”
“就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不行，你以为这么多盟友的学费是交给我的啊？那可都是公款，要上交给领导——不，交给财政部门的！我可做不了主，让你家孩子免费在这儿呆一个多月。”
萧妈妈叹了口气：“那您说，怎么办才好？”
杨教授沉思片刻，无奈道：“你还是先把孩子带出去吧……”
———— 三观毁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