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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宏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约莫二十几个平方的面积、有着斑驳漆痕的旧墙壁、颜色深浅不一的水泥地面——他并不知道，这正是不久前被用来修理闫世德的那个房间。

　　在这房间里，除了绑在椅子上的杨宏信，还有两个人。米莉站在他身后，而王哲站在他身前。

　　跟之前一样，有电针插在杨宏信的手上，以电线与小仪器相连。但与闫世德不同的是，小仪器的数量翻倍了，电针的数量也翻倍了——杨宏信的双手，都插了电针。

　　睁开眼，看到面前附带着书灵的年轻人，杨宏信顿时愣住了。但没过几秒，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原来是被猎人抓住了啊。得了，你也别装模作样的了，打算杀了我还是说要我投降？”

　　王哲微微摇头：“我可不是猎人，只是个看不下去你那些暴行的路人。”

　　“得了吧，你当我看不到你脑袋旁边那么大一个书灵？都是贤者，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要不是为了续命，你能干出这种事来？”

　　“当然能。既然你能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就该做好有朝一日翻船的觉悟。”

　　杨宏信顿时怒了：“说我丧心病狂？可笑，我那是为了矫正心里不健康的孩子，可你呢？直播、偷拍、跟踪，现在还电我，你玩这么多无耻套路还不就是为了续你的狗命？跟我装什么犊子啊你！”

　　王哲冷笑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治网瘾？别逗了，不就是为了给你自己续命！”

　　“刚开始给孩子治网瘾的时候，我可不是贤者。表扬我的那个纪录片播出之后，我才觉醒的。在出名之前，我就开始用我的方式治疗网瘾了，而且特别有效——动动脑子，如果不是为了拯救孩子们的未来，我至于做这么招人恨的事情吗？”

　　“拯救孩子们的未来？呵，那你为什么收那么高昂的费用？”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太便宜的东西不会让人珍惜。我必须定个比较贵的价格，才能让那些家长重视被我治疗的机会。况且你以为那些学费都进了我的腰包？告诉你，几乎全都上交给领导了。”

　　“这就是即使被中央台点名批评，你上头的领导也要保住你的原因？”

　　“我不知道，反正我问心无愧。”说这话的同时，杨宏信把脑袋一扬，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革命烈士的感觉。

　　这下，王哲是真的有点被逗乐了：“你还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特别正义的事业？”

　　“那当然。我早就说过了，把人绑起来，电击——这种事情要是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做，那绝对是违法。但我电击的那些人都是适应不了社会的孩子，是病人。用手术刀剖开健康人的肚子，那是犯罪，但对于一个肿瘤患者，那就是治病！”

　　这时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

　　米莉绕到了杨宏信的面前，质问道：“谁给你的权力？你凭什么判定像我这样的人有病？”

　　杨宏信看了她一眼，发现是个贤者，而且面孔也隐约有点熟悉，于是立马就明白眼下什么情况了——这是曾经被治疗过的贤者，报仇来了。

　　但他却并不怎么害怕，反倒大大方方地说道：“不是我判断，而是你的父母判断的。不管是法律还是传统道德，都给你的父母赋予了这份权力。而且你连如何与父母相处都处理不好，还怎么适应这个社会？”

　　米莉冷冷地道：“但被你治疗之后，很多人更加没有适应社会的能力了。有些人的大脑受到影响，记忆力变差，从高材生变成了学渣。有些人对整个社会失去希望，甚至患上了抑郁症。这些被毁掉的人生，你能负责？”

　　杨宏信笑着摇了摇头：“这也不能怪我啊，只能说这些人的抗挫能力太差了。心理既然这么脆弱，就算没有我，以后到社会上也肯定要吃亏的。”

　　米莉捏紧了小拳头，已经忍不住要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砸了。但在这时，王哲忽然按住了女孩的肩。

　　“别上当，看看你自己的头顶。”

　　听王哲这么提醒，米莉顿时恍然，抬头一看，就看到已经有一连串的【－1s】已然冒了出来。

　　闭上眼，深呼吸，米莉的心情渐渐平缓袭来，头顶上的标志也终于消失了。

　　而王哲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椅子的扶手，上半身往前倾——于是他与杨宏信的脸就只剩下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了。

　　“说得好。不愧是傲立于舆论暴风雨之中的杨教授，诡辩实力一流。但是说到底，你终究是在随意评判、修理别人的人生，随意给别人施加痛苦，做些连警察都不敢对犯罪嫌疑人做的事。为什么，在这么做的时候你还能毫无愧疚感呢？”

　　这一段的语气出奇的轻柔，似乎毫无力度可言。然而杨宏信却不禁往后缩了缩，一个字都没敢吐出来。

　　“归根结底，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手握正义？”

　　“因为……”杨宏信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无力。

　　王哲微笑着说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那些被你电击的孩子都无法反抗你。因为周围的人都在称赞你、赞颂你，歌功颂德。因为一开始，你周围的人都说你做的都是对的，所以你也就这么认为了。至于反对的意见呢？全都被你的电流和纪律消灭了，那些被伤害的人无法发声，所以你觉得你是正义的。人啊，都是从众的动物，别人说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即使人群中的领导者也一样。”

　　杨宏信很想反驳，却猛然发觉自己无话可说。因为在此之前，似乎从来没人这么跟他说过——或许也有人讲过，但他压根没有在意，因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正义。”

　　说话的同时，王哲的双手都搭在了身旁的电击治疗仪的旋钮上。

　　“你落在我手里了，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比你正义！”

　　王哲扭动了旋钮。

　　“啊啊啊啊啊啊啊——”杨宏信忍不住惨叫起来。

　　———— 三观毁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