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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真的打算重建‘妖精乡’吧？”
阿伦德尔又问了一句。
这件事本来太天荒夜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轻信“挑灯者”就是妖精后代的事情──也许是那只眼睛确实是假不了吧。
“请。”
依格莉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意思？”
阿伦德尔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自己先一步离开的意思。他还没有为此感到愠怒，“挑灯者”又再开口说：
“在下水道里头，还有几位对你、我以及霍尔顿而言都是不速之客的客人，烦请阿伦德尔公在离开的时候，把他们也带离。”
依格莉丝说得相当有礼，但是这对于阿伦德尔而言就是一种侮辱。
老者气极反笑，吐出一声冷笑。
“这里已经被结界封死了，你要我该如何出去呢？”
阿伦德尔对结界也有一定认识。
他只要稍稍观察一眼，就知道此刻覆盖这里的结界足够坚厚，有着良好的隔绝性能──甚至比城堡原先的结界还要坚固。
“我自然有所准备。”
“你──”
阿伦德尔气得瞪大眼睛。
但他终究是阿伦德尔，还是很快沉下气来，用质疑和挑战各占一半的口吻沉声问道：
“凡事都该有先来后到，我还要有要事请君先生和叙小姐帮忙……但是，瞧依格莉丝小姐的意思，你也需要两人的帮助，这方面又该如何述说呢？”
需要我们的帮助？君言愣住。
已经冷静了下少的叙灯火脸上浮现有些虚弱和苦涩的笑容，抬起视线从下而上看向君言。从这个角度，君言忽然在想，叙灯火的脸原来有这么小的吗？嗯，小得大概一个巴掌就可以盖住了，君言都快要忘了，她的年纪其实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事情。
“傻阿言，她只请阿伦德尔离开，还有下水道的几人……”
叙灯火轻推君言的胸膛，撑着纤弱而伤痕累累的身体起身。她背上的妖精印躁动不安，似乎想要脱离宿主，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君言跟着站起，叙灯火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在她请走之列，她肯定是要用到我们的力量……我背后那鬼东西还在闪烁，完全不受控制……如果真像‘挑灯者’所说，我背后就是这一系列的事情的开始的话，那么她想要的果──要达成她想要的‘果’，‘妖精印’显然是不可或缺的。”
“就像是圈圈所说的。”九歌也回头过来肯定了叙灯火的话。
而后，她笑了起来，赞许叙灯火说：
“不愧是我的圈圈，一说就明白。”
“你可别奉承我。”
叙灯火翻了翻白眼，伸手抓住了九歌的耳朵。
“哎哎哎哎！痛！”九歌痛呼出声，“你怎么拉我的耳朵？”
“你一早就知道一些事情，你却刻意隐瞒没有给我说！”
叙灯火数落九歌一句，九歌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叙灯火的魔爪，立即委屈地扁起嘴巴说：
“因为我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啊！而且你应该知道规矩的！”
九歌强调规矩两个字。
“行，又是那一套‘说出来就不准，会影响未来’的说辞……”
叙灯火哼了一声，眼神移到“挑灯者”身上。她身后那棵树越来越不祥了，飘落的黑色泥块也越来越多。
这棵树还在吸收某种养份。
阿伦德尔尚未离去，他其实也有些骑虎难下。如果他真的就此撤离，以后要找叙灯火和君言帮忙可能会非常困难，但同时现在并非一个好场合和时机。
先不论依格莉丝没有退让的打算，上空三人也让他感到忌讳。
就此退去也许他最好的选择，但就这样退去也未免太过丢脸，而且他就只差临门一脚，他真的想要在尽快把“时之核”抽离出去。
“阿伦德尔公，我想，我的耐性很快就会耗尽。”
依格莉丝再次催促的时候，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笑意了。阿伦德尔确切地感受到自己再不离开，对方就会动手离开。
失去了主动权让他感觉难受。
没有办法，他此时已经没有之前的压倒性掌控力了。先不说依格莉丝，就算是上等三个人都要比他强，他真的很难掌控话语权。
他萌生退意，需要一个台阶。
“挑灯者”没有给他这么一个台阶，因为她耐性耗尽。
“我只能亲先请阿伦德尔公出去了。”
依格莉丝话音刚落，阿伦德尔的脚下就有黑色涌现。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泉喷而出的黑暗就将给吞噬一空。
“爷爷！”
希丝娜惊呼出声，想要上前之际，不料脚下突然多出了一个空活。她连悲鸣都没能喊出来，就掉进黑暗之中。
“希丝娜！”君言喊了一声。
“君先生，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把他们两人传送了出去而已……哦，对了，还有那些在下水道里面徘徊的人。”
“你把连翘、阿凌还有那群侍者都弄走了？”
“是的，毕竟我和他们并无话可说。”
依格莉丝笑着回应君言。
下一秒，一声尖叫响起。君言意识到那是南宫绮罗的呼声，才转头的瞬间，刚好也看见自己的青梅竹马掉入黑暗之中。
“‘挑灯者’，你将绮罗──”
“不必担心。”
面对既不满又愤怒的君言，“挑灯者”依然用轻飘飘的口气回答。君言血涌上头，无法接受她这样对待南宫绮罗，但是叙灯火拉住了他。
“没有事的，绮罗她很安全。如果要杀她，‘挑灯者’会直接承认……妖精不会说谎的。”
叙灯火言之凿凿。
君言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姑且接受。
叙灯火看了一眼，示意把主动权交给九歌。她依然相信九歌，就算她才质疑过九歌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是上面那家伙的杰作吗？”
九歌指着上方问道，依格莉丝笑而不语。
不过，这和默认没有什么两样。
九歌曾经听说叙灯火说过，“挑灯者”的宅第被很强力的结界所守护。结界更一度令除了可行之路外的地方出现空间扭曲。那样子的结界无疑是强力的，叙灯火和九歌一直怀疑“挑灯者”其实也是个结界专家，但如果“巫”真的和依格莉丝是一伙人的，那个结界更有可能是“巫”所建构的。
其中有一个值得深思的疑问──“巫”为什么会和依格莉丝站在同一阵线？
依格莉丝·艾莉森确实是突然冒出来的，并且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冠上“时刻魔法师”的称号。
可是，“巫”不一样。
“巫”存在了很久了，她不可能是妖精伪装而成的──坦白说，“巫”会站在依格莉丝的一边，这件事九歌至今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此刻不是诧异、茫然的时候，她是这样觉得的。
“九歌小姐的话……我本来不需要你，不过你之前帮了我很多，所以我容许你留下来。”
依格莉丝不以为然地说着，完全不觉得眼前几人会是威胁。她那双眼睛过于清澄，显得那浮沉在眼珠上的图纹咒文更为刺目清楚，让人久视目眩。
“……妖精应该全死绝了才是。”
九歌再次打开话题，这同样也是叙灯火的问题。
君言曾经听说过妖精乡的事情，也知道妖精应该在前些年的时候，在魔法端魔法师们进攻妖精乡──妖精们最后的乐土时，应该已经被灭绝了才是。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战争。
叙灯火说的是，因为妖精和白炎一样，都备受魔法师们的畏惧。君言再也明白不过了，人们在面对这种威胁时会产生一种将之拥毁的倾向，力求自己可以心安。
如此一想，大概就可以明白这场战争的起因。
不过从现在看来，想要歼灭妖精的战争无疑是失败的，因为现在有妖精活了下来，并寻求重建妖精乡。
“九歌小姐认为死绝了？”依格莉丝咯咯直笑，“为什么你们会这样子认为呢？”
“因为‘妖精’都是家里蹲呀！”
听见九歌认真的口吻，差点让君言忍俊不禁。嗯，主要是“家里蹲”这个用词平添了几分喜感之故。
“妖精大部分都不喜欢流落于妖精乡之外的地方──这是你们对妖精的认知，而这也是没有错的。”
棱模两可的一句话。
依格莉丝听起来像是在否定九歌的猜测，但说话的意思却又像是肯定。九歌皱起眉头，结果对方又先一步开声。
“那一天是庆典，妖精们同乐的日子，你们预计所有妖精都会在妖精乡里面，所以才会发动那一次攻击。你们太一厢情愿了。”
确实，一厢情愿过头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漏网之鱼呢？饶是君言都觉得肯定会有漏网之鱼，而事实上眼前不就有一个人了吗？为什么九歌还会对此感到吃惊呢？君言更奇怪这一点。
他所不知道的是，妖精和人类是截然不一样的生物。
他们的思维和人类完全不一样，能看见的东西也不一样，就正如刚才的恶魔和他们的思维以及价值观完全不一。
“妖精，已经被人类迫害了很多年了……漫长的岁月里，人类总是想方设法把妖精置于死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敌。”
依格莉丝自嘲地笑了起来，“说起来也挺嘲讽的啊……”
顿了顿，她的视线先后看向九歌和叙灯火。
“你们魔法师一直视妖精为威胁，但在长久的历史里，受到迫害的却一直是妖精。因为，你们从来都不相信一件事。”
依格莉丝还笑着，说着控诉他人的话语，却没有相应的感情。她好像只会笑，情况相当诡异。
“……什么事情？”叙灯火问。
她也面无表情的。
“就是妖精不会伤害人类这件事。”
依格莉丝自嘲一笑，“妖精不会伤害人类，就算在不断受到迫害的历史里，真正被妖精所伤的人类少之又少……我们的威胁来自于，我们拥有超然的魔法力量……人类害怕这种力量，所以才想要灭绝妖精，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合理。
君言心想，这是相当合理的事情，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对于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人类会倾向将之抹除，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如果任由这些不安定元素存在，人们会觉得不安。
一旦陷入不安的情绪之中，人们从来都不会吝啬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事物。他们会觉得对方总有一天会用这种力量来伤害自己，这种受不控的因素总有一天会危害世界。
他们的思维就是如此，甚至缺少一些逻辑性，也没有必然的因素。
──那仅仅是因为有可能罢了。
仅凭可能就去加以伤害别人，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君言也经历过不少，所以他能够理解依格莉丝的话。
能够理解的，在场绝对不只有他。
“……确实是这样子没有错。”九歌哀声叹息，目光短暂停留在叙灯火身上。
叙灯火依然沉默不语。
她曾经在妖精乡里待过，但她说自己处于一种恍惚、迷糊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的她对妖精乡的感知相当有限，和妖精的交流也相当有限。
但是，她确实是调换儿，由妖精抚养长大，她心底里肯定有某部分会和依格莉丝产生共鸣才是。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