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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君言无言地前行。
他的脸色像是一张纸般白,明显相当难看。跟在他身旁的叙灯火没有安慰他,不过一直都有在密切留意他的情况。
他说过,要试着面对这一切。
叙灯火认为这一次对他而言也是一次很好的考验,他必须好好接受这种扭曲,才能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继续走下去。
所以,她不说话。
在魔法的世界里,大多数人都是孤身一人的,她不能帮助他太多,否则形成依赖的话,要是有朝一天她不得不离开,他一个人又该如何走下去呢?叙灯火觉得自己就像是君言的母亲一样处处为他担忧,她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君言是个坚强的人,他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就在叙灯火想到这里时,眼前的君言突然加快了脚步。
“喂,你去哪里?”
叙灯火快步追了上去,却见君言已经捂住了嘴巴。他大概是想吐了吧,不过两人所在的走廊装潢奢华,显然不是个呕吐的地方。
“用这个!”
叙灯火连忙伸手往大腿处一摸,摸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递给君言。君言接过那个袋子,靠到走厢的一边伸手扶住墙壁,对着袋口张嘴就吐。
他就像是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得把积累在体内的醉意一吐而空才能重获清醒。不过,他体内积累起来的并不是普通的酒精,而是更致命的一种黑暗。
──也许说,一种难以置信的真相。
“有好点吗?”
叙灯火一边抚着君言的背替他顺气,一边关切地询问他。君言点了点头,已经吐满了半袋东西的他,嘴上还沾着呕吐物的痕迹。
那些只消化了一半的食物混在了一起,散发着一种难耐的恶臭。
实在很难想像,本来如此色香味俱全的东西落到了肚子之后,会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其实是不是也在暗示着人类的某种本质呢?
叙灯火呆呆地在想,君言却已经凭借己力站直了身体。
他靠到了墙上,竟然还顾得上把袋子给绑好,然后才靠着墙壁滑下,坐在了地上。他直接用袖子擦嘴巴,叙灯火甚至来不及把纸巾递给他。
“用这个吧。”
叙灯火从包装纸巾里抽出一张递到君言面前,君言看了两眼,才终于接过。他用这些纸巾去擦自己的袖子,因为嘴巴上面的他刚才已经用袖子擦了个干净。
“你就不能卫生一点吗?”
叙灯火在君言面前蹲了下来,边抱怨着边抽出另外一张纸巾替君言拭抹着脸上的冷汗。
“有心无力。”君言叹息着说话。
他才刚吐完,那一口叹息之中也饱含着那种腐臭。叙灯火没有好气地撇了他一眼,数落他说:
“你待会回到房间,得刷刷牙才行,很臭耶。”
“我知道。”
君言意外地没有反驳。
他性格确实有别扭之处,但有些地方却会率直得可怕,像是羞耻心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上去一样。或者说,他的羞耻心本来就比较弱?
君言的呼吸有些急促,好像一时之间要站不起来。
叙灯火唉的一声,起身在君言旁边坐了下来。走廊虽然奢华,无论往两边哪一边看去,都难以看见尽头,但是却鲜有人影。大而空旷,未免叫人产生一种不适感。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君言一直靠在墙上昂头向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叙灯火开口问他:
“你有好点吗?”
“嗯。”
君言垂下视线,侧头看向叙灯火。
“好很多了。”他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血色,这应该不是一句逞强的话。
“嗯。”
叙灯火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
结果,君言扶住墙站起身来,一句话紧接着轻飘飘从他嘴巴里掉落。
“我……只是有些难以想象那一团烂肉似的东西,会是那个女孩。她穿上洋装的模样,精致得像个娃娃……你说,我要如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呢?”
君言并非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脸上挂着悲伤的笑意,说话之中带着了嘲讽,这也他更像是控诉这个世界为什么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出现!
当然,他之所以会感到恶心,甚至呕吐了出来,更多是因为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没有问叙灯火,问她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他已经相信了雷恩的说法。
君言再次迈开脚步,走向房间的时候,叙灯火还愣在了原地发呆。
“等等我!”
她喊了一声撑起身体,急忙地追上去。君言走得很快,一刻都不想在这条彷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里久留多一秒似的。
“希丝娜……”君言想说又不想说的,也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我问她想不想解脱出来,离开‘时之核’自由生活……你猜她怎么回答?”
叙灯火稍显愕然。
“大概可以想象。”稍加思索后,她回答说。
“确实,现在我也可以想象了。”
君言点了点头,又再丢出一个全新的问题:
“阿圈,如果‘时之核’被抽离出来,他们是不是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希丝娜说她也有要守护的事物,君言本来不知道她要守护什么,但今天他终于知道了,他和她的弟弟是同根共生的。
“十有八九吧。”
叙灯火回答前有一些犹豫,肯定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或是有所预料,所以现在被问及时,才会犹豫要不要据以实告吧。
“我不认为那种状态之下,灵魂是完整的。”
“灵魂不完整?”
话说到这个地步,叙灯火也索性全盘托出了。她认为君言吐也吐过了,应该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才是。
“我们的灵魂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我们的身体是我们的灵魂的容器。一种完整的容器,不应该会是那种样子,你明白吗?倒不是我能够断言那种状态就不能保有完整的灵魂,但看上去那只是一团会动的肉罢了,这种东西能不能承载一个人的完整灵魂,我实在是很怀疑。”
“我不明白。”
君言摇了摇头,“你说她的灵魂不完整……但是她跟我说话时,有条有理才是。”
“我想你应该有一些误解。”叙灯火指出君言有错,“灵魂的完整程度和智慧、认知能力没有必然的关系……当然,其中有所影响,但一个人的灵魂完不完整,不能用这些标准来判断,而且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当雷恩和希丝娜两人,其中一个人拥有完整的肉体以及灵魂时,另外一个人应该就会处于一种极低灵性的状态。”
叙灯火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过这个名词了。
君言最初并不明白这个名词的意思,刚才见到希丝娜那个模样时,他以为所谓的低灵性状态就是指肉体的不完整,可是从现在种种出自叙灯火嘴里的言论看来,所谓的低灵性状态并非是指肉体的本身,而是指灵魂的本身。
“他们作为兄妹,灵魂有一些地方必然是可以互补的,所以在其中一方所活动时,这些部分应该会从沉睡的一方转移到活动的一方身上,这才可以腾出更多的空间去容纳‘时之核’并将之稳定下来。”
“你刚说了肉体是容器,那么可以理解成肉能能够提供容纳灵性的空间吗?”
“正是如此。”叙灯火肯定了君言的猜测。
“但是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君言的话一度因为动摇而断续。
“那东西就是一个人,只是没有人形而已。你怎么知道该有的,她没有呢?她东西也许一样都不缺。”
“你说,那种状态没有完整的灵魂!”
君言不知为何有些激动起来。
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也看见叙灯火睁圆了眼睛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说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你的理论不就是不成立了吗?”
叙灯火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现在的君言,不过她知道自己笑了起来,因为一切都能从君言眼睛里的倒映可以看见。
她笑得很难看。
她心想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笑得如此难看过。悲伤、感叹、同情、担忧、无奈──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塞在了这一张笑脸之中,就像是一张用显肮显乱的颜色所绘划而成的画作一样。
“因为只有那样子才合理啊……”
“……”
君言止住了脚步。
像是被人敲了一棍般,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孔,垂下了脑袋。他摇了好几下脑袋,要把刚才那一团肉留下的印象甩离脑袋。
可是,那副光景早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了,这又该如何甩掉呢?
君言只能沉默,借此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
“对不起,我就是……就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最终为着刚才的一度失控向叙灯火道歉。
“行了行了,你要是真觉得有所亏欠,以后就请我吃一顿饭吧。”
叙灯火很大方接受了他的道歉。
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君言在想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不要再让她为自己露出那种为难、悲伤的表情。
就在他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叙灯火突然噗哧笑了起来。
“笑什么?”君言问她。
“笑你狼狈啊!还能笑什么呀!”叙灯火笑得很开心,“你看你啊,手上还拿着那个装满呕吐物的袋子,你说你好不好笑?”
“呃……”
君言看着自己紧紧拿在手上,装满了自己呕吐物的红色塑料袋,不由得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是的,东西是他吐的,但那也不能说他就不能嫌弃吧?
“这袋子……是楼下便利店的袋子吧?”
君言突然想到袋子的可能来历。
“是呀,上次买饮料时剩下来的。”
“确实,你有那种环循再用的习惯。”
“保护地球环境,你我有责,不是吗?”
叙灯火咯咯直笑,负起了双手加速越过了君言,然后转身过来倾身看向他。她从下而上投来的视线,叫君言觉得她很可爱。
“你也不要一脸难受了,该面对的也得面对,这是你说的吧?”
“我知道。”
君言丢下这句话,迈步越过了叙灯火。叙灯火的视线追逐着他,直至落后在他后头,才再次抬起脚踏出下一步。
“接下来,就是二选一的问题了吧。”君言很清晰。
他决定了不再逃避,就算一再动摇,但他依然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该走的路上。没有人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在某条道路上前行,君言也是一样。
但他至少不逃避。
单从这个层面上而言,叙灯火认为他比自己见过的其他人里的大部分都要坚强。说难听点,也许用上固执两个字也不为过。
固执和坚强,这是一种达成目标的必要条件。
笔直地向前行吧,然后在跌倒的时候爬起身来,继续负伤前行,就算伤痕累累也不罢休,叙灯火看着君言的背影,暗暗地对他如此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君言反问叙灯火。
“是的,你打算救谁?”
“希丝娜。”君言的回答几乎不带任何迟疑的。
“因为她长得可爱?”
话上是这么说,实际上叙灯火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快。她只是有些诧异,诧异于君言为什么能够如此不带迟疑地作出决定。
会是逞强吗?
不像是逛强,因为叙灯火看见他眼睛中又再亮起坚定的光芒。
“我不是个天真的人──不,我也许是个天真的人,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够天真,也不能够优柔寡断。”
其实会有想要救出希丝娜的想法,就已经是一种天真了,叙灯火心想,不过却不能否定君言的说法。要救一个已经很天真了,如果再犹豫,或是大言不惭地说出两个都要救之类的话,那就真的是天真到无可救药了。
有任性的部分。
也有明智的部分。
但建基于任性和天真之上的明智和果断,真的算得上是好事吗?但是,人不能缺少一些天真的部分,否则这个世界未免会变得更为残酷,这也是叙灯火最真切的想法。
有时候,仅是看着君言撞板吃亏,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叙灯火就觉得自己也许能够明白一些问题。她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