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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靠近的细碎脚步声，苏洛蓁睁开眼睛。

　　“狂犬苏洛蓁怎么就成了败家之犬了呢？”

　　对方一开口就是稍带挖苦的一句话。

　　手被反剪在身后绑住，侧坐在地上的苏洛蓁看着眼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周小姨。”

　　顿了顿，她换上了苦笑。

　　“没想到你连这个地方都知道。”

　　“我知道，这是小霜、小凌和你三个人的秘密基地。你们儿时就喜欢在冥想课偷溜出来来这附近玩。”

　　周相如看似平静地答，苏洛蓁眯起了眼睛：

　　“你一直跟在我们的身边，是吧？那个时候也是如此，你其实一直看着我们──看着阿凌，是吧？”

　　“阿凌是我的儿子，我注视着他又有什么问题呢？”

　　“可你只保持沉默，只会在旁边默默看着。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可以改变了一些情况才是。”

　　“我只是一个普──”

　　“‘狂犬’这个名号，我是从你身上继承而来的。我爹爹经常提起你，说你是敬家最强的战士之一。”

　　“那你应该知道‘狂犬’都是如何受训出来的。那你应该知道‘狂犬’都是如何被训练出来的……我们都生不起和敬家对抗的念头，你应该知道的？”

　　苏洛蓁沉默。

　　面对周相如的质问，她无言以对。

　　是的，她也是如此，一旦稍微有和敬家为敌的想法，手脚就会震颤，就会紧张害怕。这是经受过“狂犬”训练的必然结果，也是铭刻在她们身心上的诅咒。

　　所以，单是提供情报，她就已经鼓起了无比的勇气。

　　那么当年周相如究竟是用了多少勇气，才能设下那一个局，把周云凌从这里带出去呢？这个答案只有周相如自己知道，但同为“狂犬”，苏洛蓁也许在某个程度上感同身受。

　　“我自小被送进来了周家，被家族所抛弃，被敬家作为一种复兴血脉的可能，被敬家当成‘狂犬’训练……我在敬家里什么都不是，像你一样。我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但后来我有了阿凌。”

　　周相如语气多了些起伏，有明显压抑过的激动痕迹。她踏前了一步，胸前一阵起伏，眼睛微晃之间饱含着光辉

　　“阿凌就是我的一切。”

　　女人如泣似诉。

　　她的眼中深怀着女性的光辉，却又有着淡淡的另外一种莫名的情感。

　　就像深陷爱恋里一样。

　　是占有欲？

　　不，那更像是一种爱恋，但却又不男女之间的那一种──嗯，就像是看待珍宝一样。

　　“可是，阿凌和我们不一样。”

　　苏洛蓁苦涩着说，“他不是‘狂犬’，他没有我们身上的束缚，也没有那一种诅咒。”

　　“我很庆幸他没有。”

　　周相如点了点头，脸上泛着明显的欣喜。

　　“正是因为他没有，所以他才会回来吧？为了救他的姐姐──为了救那个为我和他而牺牲的人。”

　　苏洛蓁的脸上透露着悲伤和愧疚，语气里有着压抑不住的起伏。有些人总无法安然活在别人的恩惠之中，想着总有一天要报答对方，她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这类人，但她此刻有些明白周云凌去而复返的心情。

　　“周小姨，我们都是被她所成就的一员啊！”

　　这句话意外地激动。

　　苏洛蓁自己对此也感到难以置信，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了。作为敬家的“狂犬”，她执行着最肮脏的任务。任何组织、家族的存在，也避免不了必要的恶，而她就是敬家的必要之恶。

　　所以，她不能有自己的喜恶，只能按着家族去行事。

　　这个道理一直铭刻在她的心中。

　　于是在缺少善恶的时日里，她渐渐少了许多感情的波动，像是忘了该如何喜怒哀乐一样，尤其是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激动时情绪上涌的感觉。

　　那突如其来在胃里翻滚的滚烫情绪叫她有些措手无策，这也许是压抑已久的一次小爆发也说不定。

　　然而，周相如只是静静看着她，没喜也没悲，和她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小霜确实是为了我们而牺牲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她不牺牲的话，阿凌也不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们也不可能拥有如此一段幸福的时光。这段时光一定要持续下去，我不能失去阿凌，所以他不能在这里。”

　　“……那，霜姐姐就没有所谓了吗？”

　　本来以为很久没有用过这称呼这时突然用上会有些不适应，但是情感所致，苏洛蓁不自觉便脱口而出，而且比她所想的要容易得多。

　　她很自然就用上这个称呼了。

　　“这是我们欠她的没错，但我还不起。”

　　“你根本没有尝试过！”苏洛蓁头脑一阵发热，“你只是一直在默默看着，看着我们经受那种不人道的训练──那根本就是虐待！而你只是默默地看着，只会偷偷哭泣，最后真正把我们解放出来的是霜姐姐，而你只是在她面前动动嘴皮子而已！”

　　“是，我确实没有任何作为。”

　　周相如全然接受了苏洛蓁的批评并坦承。

　　但是，她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动摇，证明她根本就不在意。

　　“那你呢？”周相如反问。

　　“我？”

　　不要让她说下去，苏洛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放声咆哮。

　　但，周相如又岂会有所体谅。她说出击溃苏洛蓁的话：

　　“那么，你又有什么作为呢？”

　　“我……”苏洛蓁动摇地瞪目。

　　她根本没有资格批评眼前的女人，因为她也无所作为。她也没有试着去解救敬云霜，十年来一直都没有过任何尝试。

　　“除了现在在这里批评我之外，你还做过些什么呢？你最开始还站在我这一边，因为我愿意在长老会里投你父亲一票，不是吗？你只是个墙头草罢了。”

　　“我至少……至少把地点告诉他们了……”

　　苏洛蓁垂下了脑袋，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气似的瘫软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时到如今又有什么用呢？”周相如摇了摇头，“其实你也知道结果快要出来了吧？不，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也正是知道他们改变不了结果……所以你才会把地点告诉他们。”

　　苏洛蓁猛地抬头，瞪向周相如的眼眸更显动摇。

　　“因为，你知道他们不可能赶上。”

　　周相如脸上多了几分鄙夷，彷佛在看见什么垃圾一样。

　　“真卑劣啊，苏洛蓁……你其实跟我没有任何分别吧？直到最后，你想要寻求自我救赎，却向阿凌抛出了一根稻草，美名是救命稻草。但是你再清楚不过了，那其实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本就不是用来救命的。”

　　伸出手扶住脸颊，周相如满脸哀愁地叹声：

　　“我可怜的儿子啊，他要是看见自己的姐姐已经在敬家的扭曲期待、欲望之中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怪物，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苏洛蓁被这句话夺去了所有力气。

　　再次垂头的她整张脸都在震颤动摇，不仅是眼眸，还有嘴唇，甚至连她吐出的气息──一切一切都在动摇，宛如她的心、她的灵魂。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