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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老头的背影走出了三丈多远，已快到一家议价食堂的门口时，衍荣方又朝那女子笑笑说：“这个女同志，我说话冒失，你也别见怪。我咋看咋觉得你跟我队上的何秀莲长得一模一样。”

　　那女子看了看衍荣，淡淡一笑说：“是吗？还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看你也不像毛手毛脚的人，该不是想跟我套近乎吧？”

　　衍荣道：“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说的这个何秀莲，在前年暑假里叫水吹走了。一直没有找到，队上人都说她死了。如果她没有死，该多好啊？所以我一见你跟她长得一样样的，就没忍住喊了她的名字，你不要见怪。”

　　那女子道：“哦，这个何秀莲也怪可怜的。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跟我长得一样的人。”说话间下意识的将垂在额前的刘海向上抹了抹。衍荣眼尖，一眼看见了她额颅上有指甲盖大小一个伤疤，便说：“要不是你额颅上有个疤子，不光我要把你当成何秀莲，我队上别的人要是见了你，肯定也要把你当成她。你就连把头发往上抹的动作，都跟她一样样的。”

　　那女子又淡淡一笑说：“看你也不像坏人。咱们在这儿能遇到，你还说我像那个何秀莲，咱们还算有缘分。我叫郑凤兰，你叫啥？”

　　“我叫汪衍荣。我屋在丁家岭大队石门沟生产队。你以后有空了可以到我队上耍，我队上的人一见到你，肯定当是何秀莲回来了，肯定高兴得不行。”

　　郑凤兰道：“你这样说了，我一定要去看一下。过两天我们还要到石板底拉椽子，到时候我就跟我爹说，我不上石板底了，在唐家河等他们。随后就到你们生产队看一下。可是我去了该找谁呢？”

　　衍荣道：“你就说你找何百川，就是何秀莲他大，说不定他见了你，就要把你认成亲女子呢。”

　　郑凤兰嗯了一声，笑道：“一会儿我爹过来了，咱说的这些话，你千万不要叫他知道。”

　　衍荣笑看她一眼，说：“没问题，只是，你为啥不愿意叫你爹知道呢？”

　　郑凤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我爹的亲女子，是我爹我娘两年前把我捡回来的。他们一辈子没儿没女，就把我当成亲女子，也落上户口了。……听我娘说，他们把我捡回来后，过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我醒过来以后，却啥都想不起来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你说的这些话，我觉得蛮有意思的。”

　　衍荣道：“你这样一说，弄不好你还真就是何秀莲呢！百川叔两口子要是知道他女子还活着，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郑凤兰道：“哪能有那么凑巧的事？我只是对你说的话有些好奇，想到你们那儿看一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人跟我特别像？你想，如果我说我们那儿有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死了，你是不是也会好奇？是不是也想弄明白？”

　　衍荣道：“你说话蛮抓筋的，这一点何秀莲不像你。”

　　郑凤兰笑笑，正要搭话，却突然又冲远处喊了起来：“闫启叔，你们都掐好了呀？”接着便有人应了一声。衍荣回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伙男人从刚才郑凤兰她爹进去的那个食堂出来了，一路说着话向桥头走来。衍荣正在寻思自己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呢，只听得郑凤兰又咯咯笑着说开了：“明稳哥，你还笑话我额颅上一个疤子，长得丑，没人要我呢。没看桥上这个小伙儿咋样？长得多排场？他可是黏着跟我说话呢！”

　　衍荣闻言小声说：“郑凤兰，你咋乱说话呢？我有对象呢，我现在就是在这儿等班车去看我对象呢。”郑凤兰朝他挤了挤眼，也小声说：“我说得耍呢！你不知道，我们下河口人都放得开，不管是小伙儿看上姑娘家了，还是姑娘家看上小伙子了，不用人做媒，自己就好上了，家里也不反对。所以我就说我也看上你了，刚好想到你们那儿去了，也有个由头。”

　　衍荣道：“你这个女子聪明得太，一点一点给我挖坑呢。——到时候你要是一个人去石门沟，路多远的，也不好走。干脆你先到学校找我。你在这街上只要一打听唐家河中学，人都知道。到了学校，你再打听我，人也都知道。到时候我就请假，跟你一块儿回去。”

　　那伙人已经走近了。便有一个裹着头巾一脸串脸胡的男人问：“你两个嘀咕啥呢？”衍荣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打招呼道：“你们好。”

　　郑凤兰却又开怀大笑说：“闫启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小伙子是汪衍荣，在这儿中学念书。他叫我过两天到他屋耍呢。”大伙儿哈哈笑一阵，便有人起哄说：“这事得给康盛哥报喜呀。”郑凤兰笑道：“我爹早就知道了。”又对衍荣说：“汪衍荣，我们那儿的规矩，你叫姑娘家到你屋耍，可不是白去的，得给信物才行。”

　　衍荣低头一笑说：“行，你说想要啥？”郑凤兰想了半日，笑道：“我们那儿的规程，也不要多贵重，只要是你的心意就行。”衍荣笑笑说：“那我得好好想一下了。”

　　……郑凤兰他们一行人拉着木头走后，衍荣又等了很长时间，班车才来。坐上班车后，他心里又把郑凤兰与何秀莲翻来覆去的比较了好几遍，便觉得郑凤兰比何秀莲活泼开朗得多，不太像是一个人，大概只是两个人碰巧长得像而已……

　　衍荣赶到剧团时，门房李大爷告诉他，过一向剧团又要下乡搞春播巡回演出了，演员们都在加紧排练，珺瑶是小台柱子，肯定也在排练场。衍荣便不好意思去排练场打扰她，就在她宿舍门口站着，默默地等她下班。

　　太阳快落山时候，玲玲还没有下班。衍荣等得未免有点心急。突然，起风了，他便觉得有点冷，就把棉袄紧了紧，将手不停地搓着，一双脚也使劲跺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个声音喊了过来：“衍荣，你来了啊？”衍荣回头看时，却是王施覃提着一网兜东西从东边过来了。

　　衍荣道：“是啊。你咋也过来了？”

　　施覃边走边说：“你不知道啊？我跟你媳妇是同班同学，我还领导你媳妇。所以班主任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叫平时多给你媳妇补补课。她一星期上不了几回课，拉下的课就多得不行。我辛苦呀，星期天给她补课，平时下晚自习后也要过来给她补课。”

　　衍荣心里咯噔一下，淡淡一笑说：“你晚上还给玲玲补课，也太辛苦了！”

　　施覃笑道：“心不苦，命苦。你说我这是啥命嘛？这么一个香喷喷在跟前，我却不能动，还要给你看住，不准别人动。你个怂哎！啥好事都叫你占住了……珺瑶可是校花，满学校的男生都想给她写情书。我没办法，只能给你当守门员，谁要是想接近珺瑶，我就叫他滚得远远儿的。”说话间，已到了衍荣跟前，就随手将网兜朝窗台上一放。

　　衍荣细看那网兜，里面果然装了几本书，却还有两把挂面，便笑道：“你今儿黑还在这儿做饭呀？”施覃道：“是啊。学校顿顿是糊汤，把人吃得反胃。星期天学校又不开伙，就到处混饭吃。在燕芙老师屋也吃过，在文老师屋也吃过。可是珺瑶到底是自家兄弟的媳妇，在这儿做饭吃就硬气一些。还有那个谁，就是焦晓梅，你可能没见过，也是剧团的，我们三个就在一块儿做饭吃。”

　　衍荣又淡笑一下，说：“那倒也是，一个人在外头念书，也不容易。你咋也是一口一个珺瑶呢？我觉得还是玲玲好听。”王施覃在他肩上拍了拍，说：“你怂，老土！不管是剧团，还是学校，都知道她的名字是李珺瑶，谁知道她还叫李玲玲？所以我也就入乡随俗了。”

　　忽听得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从院子西边过来了，施覃便又说：“衍荣，要不你先躲起来。”衍荣有些奇怪：“我为啥要躲？”施覃道：“吓唬珺瑶一下嘛。你先躲到墙拐角去，等她一过来，我就跟她打得耍，然后你就突然出来，她是不是又吓了一跳还又怪得不行？”

　　衍荣道：“你才是个倒材子！瞎得出奇！躲啥呢？我才不躲。”正说着，玲玲与焦晓梅已打打闹闹的从西山墙拐角转过来了。焦晓梅眼尖，便将手朝前一指说：“快看，你门口站了两个小伙子，快打起来了呢！”玲玲举目一望，“哎呀”一声道：“快些快些，我那一口子来了。”脚下早已撒欢子跑起来。焦晓梅便也跟在她后面跑了起来。

　　衍荣笑了笑，也朝玲玲走了过去。两个人相距大约两步远时，同时停住了。玲玲又“哎呀”一声，笑道：“你咋来了呢？也不打个招呼，我都没防备。”衍荣正待说话，只见玲玲一下子朝他扑将过来，几乎同时，她身后一个声音说道：“还不亲个嘴！蹭拧啥呢？”却是焦晓梅在身后推了她一把。衍荣生怕玲玲跌倒了，便急忙将她扶住，说道：“冒冒失失的，一点都不小心。”玲玲笑了一下，又回头瞪了焦晓梅一眼说：“晓梅！你可给我等着！”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