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珍夸儿,郭瑞年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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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珍笑道:“三妞也是个实诚人,爱说实诚话。我就喜欢实诚人。不过说起来,红缨也怪辛苦的,娃才多大一点,就送到那叫啥,托儿所去了。也不知道托儿所是个啥。都怪离得太远了,想管外孙子呢,都顾不上。他表妈,还是你屋美,几个女子离娘家都近近儿的,想回来就回来了。红缨也不知道啥时才能回娘家呢……”
也许李凤珍话里并无其他意思,可是三妞却越听越不自在,总觉得李凤珍是在故意炫耀,因此便想戳一戳她的疼处,遂淡淡的说道:“红缨能到好处去,也多亏刘东红欺负她,要不,说不定现在还在咱山沟沟窝着呢!刘东红咋才判了六年?我看那狗怂就该枪毙!”
张长玲被女儿的话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不得言语。李凤珍也吃了一惊,木了半会后才又笑了笑说:“三妞到底是红缨的同学!就是比别人关心红缨!……那造下是红缨命里的一道坎,现在坎过去了,以后肯定做啥都顺顺当当的。咱队上有些人还背地里笑话人呢!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谁知道他屋的女子以后成啥精啊?所以谁都不消笑话人的。”
张长玲急忙说:“三妞不会说话,你李婶可千万不要多心。”
李凤珍笑道:“我知道三妞是实诚人,是真的关心红缨呢!”三妞现在一细想,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些过了,便讪笑一下说:“表婶,我实际上是心里头关心红缨呢,就是嘴上不会说……”
李凤珍哈哈一笑说:“我看三妞就跟我的娃一样,我能生出红缨,还能生不出个三妞?……”
后来,李凤珍便又说起了女婿汪衍华。当说到他今年又立了好几个功,职务又升了时,她自是格外的兴奋,不由自主的就将大腿一拍道:“衍华也凭得是真本事。要是不当兵,七七年的时候肯定也能考个大学。汪衍荣都能考上,衍华还能考不上?”
张长玲便顺着她的话说:“就是,汪家肯定祖坟埋得好,净出些有本事的人。”
李凤珍又嘿嘿一笑说:“衍华也算不上啥有本事,就是不怕吃苦。不过跟汪衍荣、汪衍哲那几个一比,还就是强那一篾片片。也不是我吹牛,衍荣跟衍哲以后肯定没有衍华出息大。衍华现在都是副营长了,等到三十出头,咋还不当个团长?衍荣还得一年多才毕业,衍哲今年才考学,他们到衍华现在这个年龄,才能出学几年?升得再快,怕也升不到副营级干部!”
三妞道:“表婶!你那女子女婿真把人眼气死呀!要是衍华啥时候能上越南战场,说不定升得更快了,弄不好三十岁时候都升师长了!我婆家就有一个当兵的,也没当几年,前一向信回来了,说是打了一仗,一个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但是他把军旗给保住了,就在火线上直接从班长升营长了,你看那升得多块?现在人也从前线退下来了,都成了英雄了。好像比衍华还小两岁呢。”
李凤珍干笑了两声道:“你个死女子哎!……”
……后来,李凤珍又于不知不觉中将话题转到了三妞身上,自然要问一问她婆家的情况,诸如:公婆对她好不好?有几个大伯子、几个小叔子?以及队上水田多还是旱地多、平常年景的收成咋样等等。三妞少不得一一回答。然后,李凤珍便又笑叹一声说:“你表妈,你是三女一儿,我是一儿一女,咱们俩娃都少。可不管娃多娃少,当娘的都是操不尽的心。娃小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天天盼着娃长大。等娃大了,又要操心给娃子说媳妇,给女子寻婆家。等娃子有了媳妇,就把娘忘了。女子到了婆家,也不来看娘了。还把咱个老不死的,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你说咱倒图个啥呢?”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张长玲也笑了起来。三妞笑白李凤珍一眼,满含娇嗔说:“表婶也真是!叫你这么一说,我们做儿女的可就没一个好的了!你刚才不是还说红缨孝顺得不行,每月都给你寄钱呢么?”
李凤珍连连点了三妞几指头,笑骂道:“你个死女子!就会抓人把柄!”再扯了几句闲的后,她便又再次吹嘘起儿子来。
“……我那怂九娃子哎,小时候也没少淘气。”凤珍一拍大腿,满脸都笑开了皱皱的花瓣,“可是,我也早早就看出来了,那贼怂心气比红缨还高,不是一辈子拌土巴的命。所以当初他引个讨米子媳妇回来,我就一百个不愿意。多亏我主意正,到底把那讨米子撵跑了。要是秋云还赖在屋里,那可咋了?纠徍怕也没办法出去见大世面了……”
张长玲附和着说:“我也早就说了,九娃子一看就是有福的命……”
李凤珍继续说:“嗨!那怂九娃子也实在不是个东西!一声不吭就跑了,多半年都没个音信!把人没给急疯!可不是老辈子人说的那话:娘的心在儿身上,儿的心在石头上!眼巴巴的到了去年冬里,才给来了一封信。那狗日的心肠也狠得不行!那么长时间不回来,都不知道想他娘老子!狗日的今儿又来信了,说是他忙得很,怕是这几个月还是不得回来。又说他在省城都找下正经工作了,也不知道是胡吹呢,还是真的?工作就是那么好找的?到底是啥工作嘛?狗日的还不给人说。”
“……还给瑞年捎了一封信,就夹在我那封信里头。狗日的怕是害怕我把瑞年的信给看了,还拿个信封给封住。我一想,能给瑞年写信,肯定是有啥要紧的事情,就没敢耽搁,赶紧就给拿下来了。”凤珍说着,就将手斜伸进满襟褂子里取信。掏了半日后,竟是掏出个空手来,不由得变脸失色道:“哎呀!出了鬼事了!明明记得在汗褂里揣着呢,咋给没影了?能装到哪去呢?该不会丢了吧?”
三妞急忙笑着提醒:“表婶,你过细想一下,是不是在别处装着呢?一封信也多大的呢……”
李凤珍便又瞪起眼睛,满脸严肃的想了好久,之后又将双手伸进衣裳里乱翻。终于找到了那封信,却是在裤腰里别着,便赶紧递给三妞,长舒了一口气说:“阿弥陀佛!总算没弄丢!人老了,到底不中用了,忘性大得不行!”
三妞将信随手往小方桌上一放,说:“跟我妈一比,表婶年轻的跟啥一样,哪能老了呢?”
李凤珍嘿嘿一笑,却又说:“我信也给送到了。可是那怂九娃子,能有啥事吗?还不想叫他妈知道?反正瑞年放工还没着,三妞,要么你就把信给念一下,我倒要看一下狗日的还有啥事不想叫我知道?反正咱几个人三对面,也不算偷看瑞年的信不是?”
三妞犹豫了片刻后,便笑着拆开信来,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方缓缓地念了起来:
“亲爱的革命友,你好。
“一定很忙吧?一切都好吧?关于我,是很想念你的。
“我的情况很好,找到正式工作了。工资不多,但相当不错了,吃了喝了,还能剩一些零花钱的。有时候也去街上逛逛。我*日*他妈,省城的街道大得很,走几天几夜都走不到头。
“革命,你有机会了,也出来逛逛吧。说不定能碰上挣钱的机会呢?你要是手头紧了,不要客气,只管给我写信。
“没太写过信,水平有限,写得不好,请不要见笑。
“此致敬礼!
“友:张纠徍”
其实三妞念信时,有一段内容她有意没念。那一段是这样写的:
“革命,再给你说个事:我在省城又遇到秋云了,肯定是她命里头就该是我的媳妇,所以,就又跟我好了。她也找了个正经工作,不再要饭了。”
听罢信后,李凤珍笑道:“狗日的九娃子哎,信里头也没写啥嘛,还不想叫我知道!”又坐了一会儿后,她便起身告辞走了。
瑞年回来见了信后,先是在心里把三妞埋怨了老半天,怪她不该拆了他的信,后来便又抓耳挠腮的想该怎么给纠徍回信,直想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个名和姓来;第二日,他上工时在想,放工后也在想,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方想出了些眉目,便计划给纠徍写回信了。于是,在屋里翻了半天,方找出那只已多年不用的钢笔,又找出一本旧作业本,恰好后面剩有几张没写过字的纸,刚好可以写信用。可是,没有墨水还是个问题。他又思谋了半会后,不由得咧嘴一笑,便去灶屋刮了些锅煤烟子,用水和了,权作墨水。可是多年没写过字了,猛提起笔来,却有许多字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便只得又停了笔,慢慢的想。如此这般,写完这封只有七八句话的短信时,已然是大半夜了。
他将这封短信认认真真的读了三四遍,感觉良好,遂满心欢喜的睡下。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便圆睁了双眼,紧紧的盯着窗户看。……忽听得有人在窗外喊:“你出来吧!外面的风景美得很!”他急忙坐起身来,应道:“来了!”话音刚落,他竟然已到了窗外。“跟我走吧!”那声音又说。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