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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沉的雨幕笼罩四方。风雨如晦。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青铜剑刃,打湿了六国死士的衣裳。他们同生共死,怒发冲冠,与秦兵决一死战!
风狂,雨骤,刀剑铿锵,血花飘洒。
雨水也模糊了盖聂的双眼,他的心像有一根弦在绷着,不知为何,手臂上的肌肉开始不安分地颤动。
难民在大雨中奔跑,像是一群受惊的野马,乱冲乱突乱撞。把守关卡的秦兵,一拨一拨加入围剿叛逆的阵营。
风雨之中,百夫长站在土丘上,举剑向天,怒喝道:“斩杀六国余孽,人人皆有重赏!”
重赏之下,个个秦兵皆成庸夫,悍不畏死地挺起矛戟,绞杀垓心那几名六国逆贼。风更快,雨更急,雷声隆隆,杀声震天,飞溅的热血在冷雨中沸腾!
六国死士背靠着背,无路可退,惟有以死殉道。
他们好固执,每个人都是一头犟牛。
盖聂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终于还是解下背上的长条形布囊,抽出里面的一柄精钢长剑,剑刃雪亮冰冷,如寒冰铸就,刺人眼眸。
他曾经,曾经又何尝不是一头犟牛?
心脏撞击胸膛,如擂战鼓。热血奔流于血管,浑身炽热如火。
挺起长剑,杀过去!
盖聂剑走游龙,人与剑似乎融合为一体,在秦兵包围圈中纵横来去,肆意砍杀,如虎入狼群,杀出一条淋漓的血路。秦兵是狼群,狼虽凶狠,虽狡诈,却不敌虎一般的王者气概。
剑光电闪电灭,所过之处,长矛、大戈、铁戟如斩草齐断,人马俱碎,化为一滩滩肉浆血泥。
“跟我走这边!”盖聂一剑破开包围圈,冲六国死士喝道。
这些六国死士知道是同道中人,不敢恋战,立即随着盖聂穿过泥泞水坑,冲进一片荒草堆里,很快就钻进了南边湿漉漉的森林。
盖聂催促道:“秦兵很快就要追过来了,快跟我走!”
他并不识路,但别无他法。秦兵的箭雨已经“嗖嗖嗖——”漫天飞进树林中,身后的大队秦兵已经在集结,迫在眉睫。
盖聂领着他们一路往南跑去,地势越来越高,一刻也不停歇,穿出林木线,穿过一处山坳,顺着山南麓滑下,前方一道悬崖横亘在眼前,下方白浪滔天,水流湍急。
“没路了?”魁梧男子变色道。
白面黑须青年悲叹道:“抗秦大业,千难万险,终至于穷途末路,或许也是天意使然!”
“子房,我们怎么办?”
“项伯兄,不如我们转身回去,跟秦人拼了!”
余下几人义愤填膺,剑拔弩张。
盖聂猛地一甩头发上的水珠,目光如剑一般掠过这几人,沉声道:“诸位若是连死都不怕,又何必畏惧区区一道悬崖?我看这悬崖距离下方河面也不过三十来丈,与其等秦兵追杀上来,不如纵身一跳,把自身性命交给老天定夺!”
项伯握拳道:“对!这位壮士说得对,与其将性命交给秦人处置,不如交给老天处置。看看老天爷,是否愿让我们活下来,继续尚未功成的抗秦大业!”
众人称赞:“项伯兄说得好!”
“诸位兄弟,那我就先跳为敬了。”项伯朝众人拱手一揖,走到悬崖边,双手抱剑,果断往前方纵身一跳。
余下的六国死士陆续冲向悬崖,往下方的大河纵身跳下。
盖聂抱紧佩剑,最后一个纵身跳下。
…………
“咳咳咳!咳咳咳!”
总算老天眷顾,悬崖下河水颇深,他们跳下去并没有遭遇意外,互相搀扶着从河的下游上岸。
趁着烟雨朦胧,一行人又往南赶了十几里,才寻到一个山洪冲出来的山洞,恰好里面堆满了被水浸泡又干枯的柴木,便在山洞中升起篝火,脱下湿漉漉的衣服烘烤着。
白面黑须的为首青年朝盖聂打了个躬,问道:“方才我等身处绝境,万分危急,幸亏有前辈出手解救。前辈剑术精妙高超,有一剑万夫之勇,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盖聂道:“你们可以叫我盖聂。”
“盖聂……”为首青年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盖聂!”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同样一脸震惊。
为首青年恭敬起身,对盖聂郑重鞠躬,其他人也一样。
“韩国张良,拜见盖聂前辈!”
“楚国项伯,拜见盖聂前辈!”
“墨家墨白,拜见盖聂前辈!”
“……”
这些人尽皆颔首低眉,一脸虔诚,如敬神明。
盖聂并不意外。
这个世上有不少人都听过他的名字,有些是因为他“东方第一剑”的名号,有些是因为他曾经当过荆轲的师父,还有些是因为他曾教养过武安君义子六年。
而眼前这些人都是刺客盟的成员,显然三者皆知。
他淡然道:“说起来,你们和彦儿都颇有渊源,都不必客气了。”
张良、项伯、墨白几人这才重新坐到篝火边,继续烤火。
盖聂道:“我看诸位形容狼狈,何以落魄至斯?”
张良便将临淄城一战,六国刺客盟如何分崩离析,刺客盟余下成员如何辗转流亡各地,他和项伯这一支又是如何流落到阳翟城,以及阳翟城出现的暴乱,和他们刺杀郡守嬴腾的经过一一细说了。
当听到郡守府夜宴,宁雄出人意料地一剑刺杀嬴腾时,双眼不由蓦地一亮。原来宁雄蛰伏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给剑家报仇。
盖聂没有明说他和宁雄之间的纠葛,转而沉吟道:“如此说来,彦儿跟项梁那一支,肯定已经逃进了神农大山中。”
张良道:“根据我们的可靠消息,他们如今藏身于神农大山的药王谷中,盖前辈大可不必担心彦兄弟的安危。”
盖聂目光移向张良:“实不相瞒,我这次离开隐居之地,就是来探望彦儿的。”还有他的亲生女儿。不过这后半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已经亏欠了她太多。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
他作为一名父亲,却从来没有尽到过父亲的义务。
一柄再锋利的剑,也会有弱点;一个再刚强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软肋。
如果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均衡裁决,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鼓起勇气,去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
张良听到这话,悲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和盖前辈同路了。”
盖聂望向山洞外的潺潺雨帘,天色渐晚,远处山林愈发灰暗模糊。“从这里到药王谷,大概还有多远?”
张良道:“估摸着,应该还有三五天的脚程吧。不过听说神农大山一带也不怎么太平,似乎秦兵也在搜罗彦兄弟、项梁公他们的行踪。我们赶去药王谷,务必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诸人取出干粮,就着火烤热,便当做晚餐吃下。
外面雨势渐渐晴朗,天色已经快黑了下来。由于篝火要连夜烘烤湿衣,为避免洞中火光暴露在黑夜中,被秦兵察觉,项伯就去砍了些荆棘来秘密封闭洞口,如此众人方才安心睡下。
一夜无话。 大秦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