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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簌簌~”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盖聂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簌簌~簌簌~”
这声音就在洞口外响起。盖聂吃了一惊，立即清醒了大半，移目望去，只见一支青铜剑插入洞口处的荆棘藤蔓，又撇又撩，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山洞的奇怪之处。
此时此刻，天刚蒙蒙亮，几缕曙光透过荆棘藤蔓缝隙，照进漆黑的洞中。张良、项伯、鲁由、墨白、墨凡、张诚六人仍在酣睡。
有危险！
盖聂的心跳一下子窜得飞快。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蹑手蹑脚摸到了洞口处，屏住了呼吸。那支狭长的秦剑就在他身旁几尺外乱刺乱挑，试图戳破这里的秘密。
要快要准，要快要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盖聂左手突然扣住那只手腕，将不速之客猛地拽进山洞，于此同时，右手拔出腰间匕首，闪电般扎进擅闯者心口上的肋骨之间。
尖刀从这里刺下去，被刺的人是绝对发不出一点声音的。
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刺客，才懂得用这种方法刺杀目标。
他曾经是一名千面人，他当然懂得。
秦兵走得很痛苦，却又很痛快。
盖聂将尸体放到一边，转身回去一一拍醒了张良、项伯、鲁由、墨白、墨凡、张诚六人。
张良道：“发生了什么？”
盖聂指了指地上秦兵的尸体，六人同时变色。
“啊！有秦兵。”
“秦兵追来得这么快？”
“我们刚刚睡得好沉，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盖聂道：“袭杀秦兵非小事。现在秦兵应该也度过了河，开始大范围搜山了。我们必须尽快赶路。”
项伯立即走到洞口，撇开封住洞口的荆棘，打量了几眼，说道：“暂时没有看到其他秦兵。但秦兵应该很快就会怀疑这里，事不宜迟，赶紧收拾东西上路吧！”
一行七人收起烘烤一夜的衣服，重新打上包裹，飞快地穿出洞口，小心翼翼地钻进南边更加莽荒的山林……
越往南，山高林密，地势险峻，行路颇难，时时能听到山林深处虎啸猿啼的声音。盖聂、张良七人在山林间艰难跋涉，一路行进了四五天，饿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渴了就饮用山间的泉水。
一日正午，终于穿出莽莽山野，寻到一条开阔小路。
路旁是一条山间小河，流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虾历历可数。
七人逆河而行百来步，只见一座小山村坐落在山边，约有十几户人家，都是茅草木屋；远远看到一名樵夫担柴而回，七人欣喜不已！
这几天一直在山野中没命奔逃，过的是野人般的苦日子，正想去村子里歇歇脚。
盖聂一行这便飞快追上了樵夫。
张良朝樵夫拱手一揖，问道：“樵兄，敢问这是何地？”
樵夫放下肩上柴担，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盖聂、张良七人，皱了皱眉头，面露疑惑之色：“七位仁兄，可是从何而来，到何而去？”
张良淡淡地一笑，说道：“樵兄，我们七人乃是车马商队中人，不巧数日前遭到山贼袭击，与大部队走散，已在山中流离了几日，所以才会有这般落魄模样。”
樵夫瞟了一眼盖聂、张良这些人手中的剑器，眼底掠过一丝异光，随即道：“这里是山白村，属于周山县地界……”
鲁由脱口道：“周山县！我们已经到周山县了！”
樵夫眉开眼笑，“没错，此去周山县城只有十几里路。诸位若是风尘路苦，不妨去寒舍歇歇脚？”
张良笑道：“我们正有此意！”
樵夫重新挑起柴担，指了指前方：“诸位这就跟我走吧。”
张良、项伯、鲁由、墨白几人正要动身，盖聂及时伸手拦住了他们，说道：“我们并不是去周山县城的，我想阁下应该是误会了。”
张良几人都狐疑地看向盖聂。
樵夫放下担柴，又回过头来，脸上挤出憨厚的笑容：“方圆数十里都是荒山野岭，诸位若不是去周山县城，还会是去哪里呢？”
盖聂沉默不语，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樵夫身上游移。
这个樵夫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双眼炯亮，手起老茧，笑容和蔼，看起来确实是一名以砍柴为生的樵夫。但盖聂出手如电，立即往樵夫腰间探去。
樵夫惊道：“你干什么！？”
刚要伸手阻拦，盖聂已从他衣下“铮”的抽出了一柄匕首。
寒光慑人，锃亮如雪！
匕柄鎏金，纹着精美图案。
张良脱口而出：“秦匕！”
墨白吃了一惊：“匕刃上还刻有‘铁衣’两个字！”
二人话音刚落，那名樵夫已经丢下担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没命地朝前方的村子奔去。
盖聂皱眉道：“没错，此人是铁衣卫成员。只怕这一代早有埋伏。事不宜迟，快走！”
铁衣卫是嬴政亲自成立的精锐武士部队，由少府章邯统领，平时除了负责嬴政的安保，还负责稽查让嬴政深以为患的六国刺客。
这里既然已经出现了铁衣卫的人，那就说明此地更为凶险万状，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盖聂、张良七人立即横过山路，往西边山林中窜去，刚刚奔进林子中，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人喧马嘶声。
一名首领高声道：“那七名六国刺客何在？”
方才那名樵夫道：“都尉大人，他们走不远，一定是钻进西边的山林了！”
“追，快给我追！”首领喊道，“无论活的死的，都给我追上！”
众秦兵齐声应诺，立即哗啦啦行动开来。
盖聂、张良七人不敢停留，只是提气往林深处奔去。
后方传来一阵杂沓而峻急的脚步声。
他们一路疾行，踩着林中的松针落叶，也不停发出沙沙声。
有秦兵喊道：“他们就在前面，我看到他们了！”
“弩手，放箭——”
接着就是一支支弩箭锐啸而出，射穿茂密的枝叶，发出阵阵急切的“窸窸窣窣”声。更有不少弩箭贴着盖聂、张良七人身边飞过，看着十分惊险。
首领高声振喝：“他们就在前面，跑不远的，快跟上！”
别追上，别追上，你们也追不上。盖聂心中无端冒起这个念头。你们追不上，你们追不上……
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扼紧了心脏，或是名为恐惧、害怕、畏怯……我真的怕死么？
他这一生，极少像现在这般，敬畏着死亡。
以前在均衡家当千面人，在变脸诡道中行刺时，他从未敬畏过死亡；当他曾经有过恋人时，彼此相濡以沫，他从未敬畏过死亡；在关东六国与人斗剑时，刀光剑影乱人眼，他从未敬畏过死亡。
但在这里，他却莫名其妙地敬畏死亡，害怕死亡。
心潮起伏，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随着空中飞来的弩箭、身后秦兵的脚步声，更加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他的脑海中，记忆一块块打碎，令人心碎。
山野茅屋，嘭，打碎。
屋中产妇撕心裂肺地喊，嘭，打碎。
新生女婴落地呱呱大哭，嘭，也打碎。
那些过往的记忆画面，一块块在他面前打碎！
一柄纵横天下的利剑，真的可以一辈子无敌、无我么？ 大秦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