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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躺在沙发里,从黄昏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廖美儿还没打电话来。他已很多天没有再喝酒,还按时吃抗抑郁药物,痛苦感本减淡了很多。过去被严重抑郁困扰的日子里,他一独处就会浮起强烈的自杀意愿,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出奇地平静。
窗外月色如水,他拿着廖美儿的电话怔怔发呆。沙发脚下放着一个拆了包裹的小盒子,密封得很好,上面廖美儿手写的便笺让他等到周六晚上通了电话以后再打开。
她在凤尾滩里勾着他脖子仰头吻来的情景又浮现眼前。两片轻柔的唇像玫瑰花瓣一样芳香,怀里抱着她踏实温暖。为什么那时不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地忘记伤痛,抓紧时间珍惜她的柔情呢?
程朗突然坐了起来,“难道我可以重新爱上别人?”他几乎不能相信,从他20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霍若津带她来梅洛庄园过暑假开始,已经深深烙在他灵魂里,过去七年他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霍若梅的影子,现在戒酒以后竟然空荡荡地不见了。
只剩余一片花瓣伏贴在他唇上。
“若梅,你会原谅我吗?我刚才有那么一刻想起其他女人的吻来了。”程朗苦笑着。
霍若梅的影子又重新出现,那个终身美好的倩影对他温柔怜惜地笑,虚空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点头说,“朗,忘记我重新出发吧。”他昏昏然地闭上眼,眼角渗出了泪水。
电话声突然响起,他立刻从黑暗的梦境里惊醒过来,是廖美儿!为了看到她的来电显示,程朗已将电话卡放在另一部手机里,这时打来的是一个四川的固话,区号和他下午收到的快递包一致。
“程先生。对不起这么晚。”廖美儿语调客气。
“我能等,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廖美儿的声音仍是冷冽,“我在小宾馆里先睡了一觉,因为知道我一旦打来,你很快会查到它的位置。”
“要是你不高兴见到我,我不会打扰你。”
“那就好。快递收到了?”
“嗯,我现在可以拆了吗?”
“可以了。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爱娇烂漫,清冷得像遥远的呢喃。
程朗拆开了盒子上的封套和胶纸,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大束剪下来的栗子色卷发,还有零零碎碎的一缕一缕,看起来惊心动魄。
“程先生,我把剃下来的头发寄回南港城,算是对我的去向作一个交代。若你对我们曾经的回忆有些什么怀念,可留一些在身边,剩余的代我交给我哥哥嫂子。”
“美儿,你……”程朗扶着眉心,心如刀割地痛起来,“为什么要剃度?”
“早在知道你邀我喝酒只是要把我灌醉开始,我已经死心了。我不是什么百折不挠的女孩子,相反,我比大家想象的更痛苦。”
“对不起……”程朗呢喃着,手里拿着她剪下来的发束,痛得闭上眼靠在沙发上。这些发丝,曾在凤尾滩里飞扬在他脸上,在她闺房里铺散在枕边,在他浴缸前映着昏暗的灯光掠过她美好的躯体前,每一丝一缕都曾那么温柔动人,现在却像一堆荒废了的稻穗委顿在盒子里。
“程先生,我已经在庵堂里剃度修行,日子过得很安静。过去的感情已经过去,你若偶尔想起我,我也是高兴的。”她的语气平静如水。
“美儿,那天我并不是只为了让你喝醉,在我心里,欠你的吻我一直没有放下。”他追忆前尘,剧痛无比。是他的种种反应,逼得这么一个烂漫少女心如死灰。
“程先生,提婆达多屡次要伤害佛陀,佛陀却常说:提婆达多是我的增上缘……真正爱一个人,是帮助他日臻成熟。若你能因因我的到来增加对浮世的眷恋,已是我的功德。我这些浮华长发、锦绣皮囊,不过是为了长相厮守的一副肉体。现在割舍了执念,如释重负。”
程朗良久沉默。怪不得奔赴成都,再让孔少杰载她去乐山。原来她真的早已决心告别凡尘归隐峨眉山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说得出话来,艰涩地问,“庵堂夜里安全吗?”
“安全。峨眉这边,很多我这样无法面对现实的出家人。”
程朗靠在沙发背上,听着她的话泪如雨下。
廖美儿沉默了很久,仍不听见他回话,便轻轻说,“程先生,为了打这个电话,我整整翻了几个小时山路才走到镇上的小旅馆住下,怕你神通广大找到我,特意深夜才打来。我过几个小时天一亮就出发回去。程先生不必派人来找我了,请保重。”
程朗弹起身说,“别!”
她的声音终于有一点点哽咽,迟疑了一下,说,“那我再说几句。”
程朗长叹一口气,说,“美儿,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廖美儿忍住哽咽,问他,“抑郁症要持续服药,你有在吃氟西汀吗?”
程朗点点头,“有按时吃,酒也没喝了。现在夜里不靠酒精也能睡着。”
“那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美儿……”
“嗯?”她顿了一下,终于没叫他程先生了。
“我还是想去找你。”
“找到了又如何?灌醉我还是闭目不理我。”
说是已忘记旧事,短短几天又怎么能忘。廖美儿终于流下了眼泪,她的痛苦永远停留在赤身走到浴缸里的那一瞬,所有少女时代的美好憧憬已在那一天变成断壁残垣,他的绝情撕碎了她最后的尊严。
“以后我怎么和你联系?”
“程先生,为什么还要继续和我联系?”
程朗不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我们是朋友。”
“感谢程先生挂念。那我下周六再给你电话吧。”
廖美儿啪地一声,不由分说挂了线。程朗他手里紧紧握着她的长发,放在唇边。发丝还有廖美儿熟悉的芳香,依稀掩映着昔日她爱娇的笑脸。那张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的笑脸,曾在浴缸边照亮了他的一室昏暗。
他再打回去问,电话却是打到小宾馆的前台。接待员早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没接他电话。
他听着一遍遍电话拨号声,心里痛得上下翻飞。看看挂钟,隔着泪眼模糊的视线已夜里11点了。虽然伤心欲绝,但此事还是得尽快让凌霄知道。
他敲下信息,发了过去。 云间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