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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月夜沉醉。沈丹青披着轻裘,轻轻抬起头望着明月微光,身影瘦长。
“沈参将在想些什么?”罗成从后面走上来,出声问道。
沈丹青垂下头,目中有些闪烁的光:“我在想,我军应该尽早撤退,等西月的人全部攻过来,就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了。”
罗成愣了愣,随即便开口说:“沈参将说得有理,只可惜,我们奉皇命镇守西岭,如果此时撤退,不等于把此地拱手让给了西月军?本将万万不能这样做。”
沈丹青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按照目前的情形,勉强守下去只是徒增损失,何不及早抽身痛快。”
罗成面色变了变,他明显是忍了忍怒气才道:“沈参将之言,难道就把这个地方让给他们?只怕就算我肯同意,上千的将士们也不会同意!况且皇令如山,哪怕真的只剩一兵一卒,这个西岭,我们还是要守住!岂有让他人来践踏的道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丹青仿佛没有看见罗成的怒火,淡淡地道:“气节固然可贵,但不代表离了这里就是没有气节。皇上圣明,定然不可能在这种劣势之下,明摆着还让大宁的士兵去送死。我想,罗将军的军报应该已经送往京城的路上。不出所料,皇上看到军报,定然第一时间下令撤军,不过到了那时,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罗将军你已然深陷囹圄。与其那样,为何不现在走?那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提前撤退只是战场上的应变之计。将军莫非连这也不能接受?”
罗成几乎是目瞪口呆,给他说的竟然没有话反驳。不由得皱眉苦想,的确,皇帝如果知道这里的情况,也很可能会让他们撤军。坦白说,这种明显的败仗,罗成自己也并不愿意打,但他为人刚毅不屈,根本不可能做临时撤退的事,更何况皇命在身,他也不会违抗。而沈丹青的一番话,几乎往他头顶浇了盆凉水。醍醐灌顶不说,同时让他脑袋如灌了糨糊有些转不动。
“过段时间陛下恐会御驾亲征,那时着手筹备反击岂不更好?”罗成转过身,沈丹青已经徐步走到了帐篷里,清幽的身影缓缓地在地上投下一片深长的影子。
罗成并不迂腐,所以他最后还是采纳了沈丹青的意见。
九日夜晚,罗成率领军队连夜退出了西岭,漫漫西岭之上,帐篷都被拆除,徒留一片空落落,只有黄沙的地面。西月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了西岭,与此同时,呼延皇子还召集了各地的人马,组成了更庞大的兵力。
出于沈丹青建议,罗成带着士兵沿途向着西域其他的一些地方,中原驻扎军的所在地奔驰而去,一路游说,将散落在各方的兵力集中到一块,对抗者西月不断派出的兵。那段日子可谓混乱,不过混乱之后,局面又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让人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西月与西域的强国——贪狼进行了联手,两方的兵力加起来,又是不能小觑的力量。
沈丹青这个参将。如今却充分发挥着谋士的作用,今天该走哪里,明天该如何布阵,罗成天天进帐请教计策,状元郎经天纬地的才能,恨不能让他一下子挖出来。
当然,沈丹青自己知道,他这个谋士,后面多半还有水兰舟的功劳。不染红尘的绝仙,仍是卷到了浮世中,为这尘埃落定的沧海江山,耗尽心力。
就在西月志得意满之时,当然也少不了日夜的奔波。玉绾和小桃天天挤在一辆马车上,饱尝塞外的风沙。这日同样不例外,小桃的肚子里面全是对这些赶路不要命的人的咒骂,好容易挨了一天,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停止。守候在马车周围的士兵,开始轻车熟路地扎帐篷,不一会儿,十几顶大帐篷全部绑好。
玉绾被请进其中一间,这间只有她和小桃两个人住,如果任逍遥来了,小桃只好不幸被赶到外面过夜了。为此小桃满腹委屈,牢骚不止,但她也没有办法,夫妻同榻天经地义,她就算想挤,怕也没有资格。
晚上任逍遥进帐,小桃照例没好气,看见他的身影移过来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心烦,连茶也没有给他倒。
任逍遥看了看她,没有多说话,目光移到玉绾身上,半晌笑道:“你的老朋友来了,想不想见见?”
玉绾眼皮抬了一下:“谁?”
任逍遥面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贪狼王。”
玉绾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同时,眉头皱了皱,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道:“难道他已经到你这里了?”
“不错。”
玉绾抬起头看着他,目中情绪不明,但她的声音十分淡漠:“是他跟你说想见我的?”
任逍遥眸光微动,他笑了笑:“大王持重身份,不宜多言。我看得出来,他可挂念你得很。”
玉绾轻轻地道:“你能看出来的,自然很多,我已习惯了。”
任逍遥知拗她不过,遂淡淡一笑。
“今晚我不回来了,有点事情要处理。”他缓缓地道,“你独自睡觉小心些,沙漠的夜冷,风沙多,你记得塞好帐篷,别漏风。”
小桃一听他说不来,心中立刻雀跃,高兴得几乎要跳起双脚,所幸及时控制了,低下头掩饰一脸的窃喜。后面他又说了什么,竟是一字未入耳。
玉绾缓缓转脸看着他,嗓音骤然变低:“我会把自己照顾好,不需你操心。”
任逍遥脸上的笑保持不变,转过身,伸手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玉绾默默地看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喉咙里已经出声,冲他的背影叫道:“逍遥。”
任逍遥到门外的身影一顿,半转过身,眼睛看向她。
玉绾嘴巴动了动,竟是有些哑然,片刻后才说出来:“你,就不能改变吗?不要去搅乱他人的生活,不要去强迫别人遵照你的意志,不要让别人因你而不幸。这些,你都不能做到吗?”
任逍遥看着她,静静地等她说完一长串话,然后他微微一笑,连半刻也没有犹豫,就回答她:“不能。我就是这样的人,想法如此,做法也如此。”
玉绾两侧的手渐渐握紧,最终攥成一个拳。
任逍遥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这时小桃才将高兴的情绪释放出来,跑上前叫道:“殿下!”
玉绾摇了摇头,慢慢俯身坐到椅子上,眼睛看着一处似乎在出神。
小桃不明白她的情绪怎么会有变化,她有些担心,又有些不解:“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玉绾道,叹了口气,她说,“小桃,去把被子抱来,我们睡了。”
小桃立马笑容上脸,什么都忘记问了,乐呵呵地去榻上搬被子。玉绾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头一次显露出哀伤。
任逍遥唤过看管军马的士兵,交代道:“我今晚要骑马出去,你记住有什么异动都要及时汇报,呼延副帅的吩咐等于命令。”
士兵点头道:“是。”
任逍遥骑上马,马鞭一扬,便在夜色里的沙漠里消失了。
大约是离队伍十几里地时,任逍遥才终于勒紧缰绳,将马缓缓停住。
这是一块纯是沙漠的地方,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黄沙,夜晚中,这里十分寂静,甚至风的声音,在这里都听不清楚。塞外的荒凉。在这里得到了真正的体现。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人站在不远处,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他的身影。任逍遥盯了那个人影一眼,便下马,朝那个人影走去。
那是一个裹在披风里的人,身材比较高大,脸也被头上戴的帽子遮着。听见接近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朝任逍遥弯腰行礼:“迦楼见过七皇子,殿下平安。”
任逍遥一抬手:“阁下贵为贪狼国师,不必拘礼,起来说话吧。”
迦楼站起了身,任逍遥眯眼道:“看如今贪狼王的情形,一切都在国师的掌握之中啊。”
迦楼欠了欠身:“殿下过奖。说起来,七皇子一身扮演两种身份,滴水不漏,这样的智慧才让人叹服。我的这些小手段,到皇子跟前,反而不算什么了。”
任逍遥目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国师谦虚了,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了,那还是尽快行事为好。”
迦楼道:“既然一切已在殿下掌握中,我听殿下的安排就是。”
任逍遥含笑点头,他轻轻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其低柔:“甚好。”
现身
实际不止一晚,任逍遥自那晚之后,就莫名地没有再出现。甚至在军中,他都好像蒸发了一样,玉绾疑惑不已,却也怀着一丝不安,她走到门口,门口的卫兵也不在外面,营帐周围十分安静。
她不禁将手握着放在胸间,压抑着讶异的情绪。小桃才不管任逍遥怎么样,她只要跟玉绾在一起,便开心得没有话讲了。她来到玉绾身后,抖了抖手里的袍子。笑着说:“殿下,马上又起风了,你快披上吧。”
玉绾低头看去,眼底夹杂着一丝慌乱,她道:“小桃,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多天不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桃应了一声,垫脚帮她披上袍子,片刻,忽然手一顿,疑惑地抬头,目光中流动着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别的感情:“殿下,你难道在担心他?”
玉绾心中咯噔一下,她的手下意识攥起来,却迅速转过身,尽力冷声道:“我只是担心他在筹备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小桃垂下眼,片刻道:“殿下,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既然现在我们还受制于他,那为了安全起见,恐怕我们都不宜知道太多。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帮不了大宁什么忙。”
玉绾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进帐吧,看来今天他还是不会来。”
说着转身走进去。小桃看了眼玉绾,目光有些复杂,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可是进了帐,玉绾却睡不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眼睛虽然闭着,呼吸也四平八稳,但脑中却在飞快地转动,半刻也没有休息。
由于不想再让小桃起疑,她甚至有时会动一动,翻个身,背对小桃的时候,玉绾眼中的神采清亮,像云雾深处的淡影,清清冷冷,却含着捉摸不透的含义。
事实上小桃也很久才睡着,听见她的呼吸声,玉绾总算松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帐外的日月许久,她动了动手指,便有一抹清风透过帐篷吹进来,一瞬间,全身都舒展起来,舒坦得想要飞起来。
骤然间,耳边却灵敏地听到有动静在靠近这间帐篷,她立刻停止了清风,集中全部精神看外面。
如果是想要加害她们的人,她一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帐篷被掀开一角,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在浓夜中泛出一丝丝的魅影。这时她也松开了紧攥的手掌,一抹看不见的气流便从掌心散去,然后唇角略略一笑,因为她看见的是熟悉的人的面孔。
来人一身黑衣软甲,身为堂堂金刀护卫之一,如今大宁朝,九五之尊贴身的近侍。玄衣此时正像做贼一样。东张西望地偷偷潜进了帝姬的营帐。在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人,蓝影清幽,长衫浮动,竟是沈茗赋的身影。
沈茗赋进来看了一圈,玄衣还有束手束脚,不敢轻易做什么,沈茗赋却已轻轻地开口叫道:“殿下,殿下,你醒着吗?”
玄衣惊了一下,马上朝榻上看过去,只见玉绾的身体如同暗夜里的幽影。慢慢地坐起来,她转过脸看着他们二人,轻声道:“玄护卫,沈相,你们可真是会挑时候来,本宫还以为是贼人光顾。”
玄衣立刻弯腰上前,声音里也有一丝惊喜:“殿下?公主殿下?皇上已经到达边陲了,他让属下来救你!”
玉绾闻言看着他,他屈膝跪在榻边:“殿下,皇上已经下旨,封您为东宁长公主,属下是来接您回宫的!”
沈茗赋进帐以来就默默地站在一边。双手拢在袖中看着这一切。
东宁长公主?玉绾微微一怔,东宁是大宁最尊贵的封号,无论怎么论资排辈,她也轮不到做长公主啊。小桃也已经惊醒了,诧异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玄衣再次叩头:“殿下,请跟我们走吧。”
玉绾缓缓地瞥了一眼沈茗赋,后者表情不明朗,冲她颔了一下首。
玉绾重新看向玄衣,沉声问道:“西月的兵马呢?”
“西月兵现在已经被我们用障眼法拖住,殿下,现在走绝对没有人会阻拦。”玄衣道。
玉绾的目光悠悠地看过去,带了丝耐人寻味:“相爷跟我们一块走吗?”
玄衣抬起身:“陛下说把相爷和公主都带走。陛下还在军中等候,事不宜迟,殿下我们走吧!”
半晌玉绾才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这公主的称呼有些别扭。
小桃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兴奋地捂住嘴,悄悄对扯着玉绾的衣角,和众人一起向帐篷外移过去。一到外面冷风轻吹,果然没有阻拦的人,玄衣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将刀横放在胸前,调整好最佳的迎敌状态。
只花了两盏茶不到的工夫,玉绾他们就顺利地离开了西月兵驻扎的地方,向着更远处的沙漠走去。皇帝只派了玄衣一个人,因为,人多眼杂,反而不易救出玉绾。
沈茗赋、玄衣、玉绾、小桃,四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在路上,小桃是兴奋得说不出话,玄衣则是浑身绷紧预防可能突如其来的不测。而沈茗赋是自然而然地不会说话,玉绾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没有出声。
于是四个人中间被寂静笼罩,一点声息都没有。到后来,竟是玉绾神色突变,感觉到了不好,低叫了一声:“慢着,有人!”
玄衣立刻被惊住,迅速转身看着身后。可是夜色漫漫,和刚才一样并无异动,他仔细听了一会,还是没听到有什么。
沈茗赋看了看玉绾,也静默地站在一旁未动。
玉绾紧张得额头冒汗,一双眼珠早已四下转动观察动静,脸上的焦急却是越来越明显。
玄衣也被弄得很紧张,尽管还没听到什么,却已把手握在刀柄上,准备随时出手。
几人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耳畔似乎刮过了一阵风。反应快的,只觉得眼角有一抹影子飘过,还没等看清楚,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玄衣立刻回了头,张眼却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背对他们站着,衣袖飘荡,竟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刚才还没有的人是怎么来的。他立刻拔刀戒备地站着,冒了一手心汗,却还是挣扎地将玉绾护在后面。
前面那人转过身,露出俊美的脸孔,神色却冷冰冰,看着他们道:“大宁的作为最近真是越来越让在下惊讶,居然三更半夜地跑来劫持在下的王妃,真是让在下开了眼!”
玄衣这才知道这追来的人就是西月的七皇子呼延洌本人,他立刻握紧刀,说道:“七皇子殿下怪罪我们大宁,可你们西月做的事,也不见得很光彩吧。大宁与西月本已是姻亲,可西月却出尔反尔,竟联合其他兵力屡次对中原挑衅,真要论起缘由来,怕不是我们的错吧?”
小桃听着这些话,实在觉得有理,不禁赞赏地看了一眼玄衣。玉绾却急得变了脸。她怎会不知道,任逍遥如果是用道理能说得通的,他就不是任逍遥了。
果然不出玉绾预料,任逍遥唰地就沉下脸,盯着他道:“怎么?这还全是我的不是了?”说着立刻抬起手,掌心猛地吐出火焰,烧向对面站着的玄衣。
玄衣本来还要说话,不料这位皇子殿下竟会突然出手,而且眼见着,竟是火焰一样的东西烧了过来,他几乎瞬间就蒙了。
玉绾在任逍遥出手的那一瞬间已经喊出声音:“玄护卫让开!你对付不了他!”
可是玄衣就算能听见,此刻也万万不能退了,千钧一发,只见一个人瞬间挡在他的身前,并且那人伸出手,一道碧蓝如海的光影从他的袖中卷出,刹那间湮没了火焰。
四周重归寂静的那刻,这位金刀护卫才回过了神,怔怔地看着身前的人:“丞相?你……”
刚才挡在他身前救他一命的正是沈茗赋,沈茗赋的双手从袖中拔出,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把光亮的剑,他淡淡地说:“你带着公主先行离开,这儿我来对付。”
玄衣脑袋嗡嗡的还没弄明白情况,闻言条件反射道:“不行,我来挡住他,相爷和公主先走!”
沈茗赋瞥了他一眼,目光宛如没有波澜的秋潭:“你挡不住他,交给我吧。”
“可是,”玄衣胳膊被使劲一拉,他讶异地转头,迎上玉绾深沉如水的目光,玉绾道:“走吧,我们在这只会拖累他,只要我们离开,他有足够的能力拦住呼延洌!”
公主的命令不得不遵从,玄衣让玉绾和小桃走在前面,他在后面护着她们火速逃离。走了半天还是不放心,问道:“殿下,丞相不会武功,怎能挡得住那样厉害的人呢?”
玉绾瞥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是沈相吗?” 布衣公主终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