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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相信他的，你却又为何要哭？”张嫣看着她眼里含着的泪水，心里暗叹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心神不宁的芙儿还以为自己真的流泪了，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含着泪看了张嫣一眼，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张嫣忽然有些不忍了，直戳别人的痛处，看着别人痛苦，是不是有些太缺德？可是她若不这么做，又怎么让芙儿反戈，让她翻过去指证舒姑姑的恶行呢？

　　“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张嫣安抚了她一句，忍住想要打呵欠的冲动，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桃梳是怎么死的？”

　　一提到桃梳，芙儿的神色慌张起来，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回了句：“婢，婢子不知……”

　　“桃梳是被舒姑姑用断魂散毒死的。”张嫣神色一冷，一字一句道，“你应该知道才对。”

　　芙儿一下有些没能明白张嫣的意思，呆愣地看着张嫣，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下毒的事情，她为什么会不知道？

　　“舒姑姑平日里对你可好？”张嫣没理会芙儿的疑惑，转而问道。

　　“还不错……”跟不上张嫣节奏的芙儿干脆放弃了猜想，老老实实回答张嫣的问题。

　　“这么说，是我想错了？”张嫣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就算舒姑姑与你的天哥哥暗度陈仓，就算她平日对你颐指气使，你对她不但没有半分怨恨，反而是感激她的？”

　　芙儿神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只低声道：“若不是有舒姑姑庇佑，婢子恐怕早就成一抔黄土了。”

　　张嫣嗤笑一声：“舒姑姑为何会庇护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其实张嫣并不知道原因，但是舒姑姑那人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货色，她会帮芙儿，必定是有利可图。

　　实际上确实如同张嫣所想的一样，芙儿在入暴室之前，因着样貌清秀，机灵聪慧，也曾伺候过刘长，手头上还算有些积蓄，入了暴室之后，她就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钱全都给了舒姑姑。

　　即便是现在，她每月所得的俸钱也都要给舒姑姑分一半。

　　见芙儿低着头不再说话，张嫣停顿了片刻，忽然道：“你想不想出宫？”

　　芙儿猛地抬头去看张嫣，一副震惊的模样，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的处境，眼中升起的那一丝光芒又黯淡下来。“婢子身处暴室，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得了宫。”

　　“那可不见得。”

　　许是因为张嫣说得太笃定，芙儿又有了几分希望，眼巴巴地看着张嫣，却又因为不知道张嫣想要做什么，而不敢轻易开口。

　　张嫣起身，踱步到窗边，看了看外头一片漆黑的天幕，转过身来，倚在窗边，懒洋洋地开口：“那个男人会这么痴情，死守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能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呢？”

　　这话像是无意间的一句感慨，但是在芙儿听来，却宛若惊天巨雷。这个念头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想到过，每每都是一想到就立马略过，她怕自己一旦想到了结果，就再也坚持不下去。

　　“对了，我看了你天哥哥写来的信，说你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父母重病，两个弟弟也都还未娶亲？”

　　张嫣说着，轻叹了一口气，话语间隐约包含了些怜惜：“可怜了你的父母，辛苦将你拉扯大，你却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他们，更可笑的是，你豁出性命去爱的男人，心里头装着的，却不一定是你。”

　　“你胡说！”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话刺激到了芙儿，她忽然大吼一声，连尊卑都不再顾及，咬着牙反驳张嫣，“天哥哥说过，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不可能会变心！”

　　话说得笃定，眼泪却也落得快。

　　张嫣静默地看着她，眼神怜悯又嘲讽，明明自己心里有答案，却还要维护那个男人，这又是何必呢？

　　夜色渐深，四下静谧，偌大一个椒房殿，只听得芙儿一人低低啜泣。原以为自己的追随能换来那男人的真相相待，所以在发现他竟然跟舒姑姑有染时，她差点奔溃。

　　这么些年来受到的压迫，以及长期的不安和恐惧，都化成眼泪，从她身体里溢出来。

　　张嫣也没打断她，任由她哭，过了好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觉得有些烦躁了，径直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沉声问道：“芙儿，你想不想出宫？”

　　芙儿停了下来，抬起满是泪痕的连看她，终于开口回答：“想。”

　　只一个字，却透露出万般绝望和希冀。

　　“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出宫。”张嫣肯定地回答，紧接着又说，“只是在此之前，我要你帮我办件事情。”

　　芙儿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在地上端端正正跪好，低下头回道：“皇后殿下尽管吩咐，婢子必定竭尽所能。”

　　这一哭仿佛让她换了个人，以前看不透的那些事情，忽然就通透起来。

　　张嫣看着她，面上没有表情，心底里却生出几分寒意。居人之下便是这般，如同蝼蚁，任人拿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社会，比现代恐怖了何止千百倍。

　　“你只要记住，桃梳是舒姑姑用断魂散毒死的。”

　　芙儿犹豫了一下，心里又开始发虚：“婢子若是这么说了，日后在暴室……”

　　一想到舒姑姑往日里的那些手段，芙儿就感觉浑身发凉，她真的有那个本事跟舒姑姑作对吗？

　　一看芙儿开始胆怯，张嫣冷笑一声，转身拿了那个盒子，道：“我若是将这些书信都公之于众，你跟舒姑姑胆敢在宫里与男人私会的事情自然会被发现，届时就算是舒姑姑都得受罚，你以为你又能逃得了吗？”

　　芙儿抬头看了一眼张嫣手中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木盒，知道自己除了听从张嫣的吩咐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应道：“婢子明白了，婢子一定会按照皇后殿下说的去做。”

　　张嫣不再看她，而是转头去看窗外的漆黑，忽然说了一句：“语气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不如豁出去赌一把，破釜沉舟，不见得就是死路一条。”

　　这话不仅是说给芙儿听的，同样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因为不想看着刘恭死去，所以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吕雉抗衡。

　　这世上，这样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汉宫春：皇帝养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