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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阳马场在嵩阳县以北十里处,群山环绕之间一片地势平缓的丘陵草地,占地千余亩之广。
这里本是乐平公主杨丽华名下实封的采邑之地,水草肥美,有十几户牧民专门在此为长公主放牧牛羊。
李元恺回到洛阳第一时间赶去长公主府,以合作的方式提出想租用这片草场养马,杨丽华倒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长公主府家赀岂止千万,嵩阳这点不温不火的畜牧养殖向来不受重视,杨丽华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打理,索性交给李元恺去折腾。
这片水草地对于急于在洛阳扎根的北狮商行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解决了最重要的场地问题。
今日,嵩阳马场便迎来了最为瞩目和盛大的日子。
不光从洛阳赶来大批的商人豪客和官宦子弟,就连收到风声的荥阳、颍川、襄城等地也来了不少人,都是冲着那一千匹抢手的突厥战马而来。
也有为数不少的纯粹凑热闹的人,想看看北狮商行宣扬已久的马王究竟有何神异之处。
马场山坡脚下,可谓人山人海,幸亏李元恺和丘行恭率领五百名佽飞军及时赶到,将人群用人墙隔开,否则这些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人怕是要冲上山,将偌大的牧场搞得乱糟糟。
午后,就在人群等得口干舌燥焦躁不安的时候,从马场东北方山方向的山谷中,传来一阵群马奔腾之声!
“来啦!”
不知什么人高声吆喝了一嗓子,无数人伸长脖子扭头望去,只见一条黑线冲出山谷,顺着早已搭建好的马道栅栏冲上山坡,往马场内冲去!
千余匹没有套挽具和鞍子的骏马争前恐后般从栅栏中央冲进马场,各种毛色的马匹都有,每一匹都高大神骏,油光水滑,马鸣声嘶吼震天,看得众人两眼冒光,惊叹声连连,这批突厥马的品相可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浑水摸鱼的二道马贩子,还是急于求购马匹的官宦子弟,此刻恨不得将兜里的钱挥洒而出,随便牵上几匹就走那也绝对亏不了。
中原之地的马市,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出现过如此多的好马,这场相马大会果然名不虚传!
数十名精壮的赤膊汉子骑着马举着长长的套杆保护在马群两侧,那些驯马的汉子骑术精湛,时刻警惕马群四散,驱赶马群奔驰在草场上。
十几头獒犬跟着驯马人一起冲上草坡,为首的一头獒犬体型庞大,浑身雪白,奔跑起来全身毛发如浪涌,威风凛凛犹如狮虎一般凶猛。
那头惹眼的獒犬引得山坡下惊呼声连连,中原地域很少见到如此威猛的草原獒。
李元恺望着那头速度不亚于马群的獒犬,灵活穿插奔跑在马群中,协助驯马人驱赶马群,却是皱起眉头咦了一声,总觉得这头獒似乎在哪里见过。
“唏律律~”突然间,一声高亢的马鸣嘶吼声压过了沉沉的风吟,响彻在草场上空,无数人面色一变,若不细听,还以为那是一声九天龙吟!
奔腾的群马扬起脖颈回应着这声鸣吼,只见一道青光好似离弦之箭冲上草坡,转瞬间就冲到了马群最前方!
千余匹骏马跟着它漫山遍野的撒欢奔跑,马蹄声震得这片大地咚咚作响。马群嘶鸣吼叫声回荡山野。
那匹领跑的马儿神骏异常,浑身苍白的毛发映衬着青色的皮纹,马颈上长有一路青白色如戟般的鬃毛,四肢修长健壮,膝上有一圈暗青色印记。
它奔驰如龙,嘶鸣声震天,引得坡下众人惊叫声不断。
“马王!果然是马王!好神骏的宝马!”
丘行恭倒吸一口凉气,喃喃惊叹:“此等骐骥莫不是天马?”
沈光握紧拳头低喝:“乌骓赤兔恐也不过如此!”
李元恺神情怔怔,呢喃低语:“难道那是......”
“老李!老李!”
一声如破锣打铁般的粗鲁大嗓门炸响,只见一名身材胖壮的黑面金刚骑着一匹大黑马风驰电掣般地从坡下冲来,宛如一股黑旋风。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面貌各异的雄壮汉子,皆是满脸兴奋狂喜地挥手大呼小叫。
李元恺一怔,旋即纵声大笑起来,翻身上马朝他们迎了上去。
“咬金!咬金!”
那黑面金刚正是数年不见的程咬金,虽然这厮脸貌更黑了些,还蓄起了一把杂草似的胡子,李元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程咬金破锣嗓门哈哈大笑着,未到跟前便一扯缰绳跳下马背,大步流星地张开臂膀朝李元恺冲去。
“老李!想死俺老程啦!”程咬金狂笑着紧紧抱住李元恺,李元恺也是笑得眼角泛起泪花,重重在黑胖子敦实的肩头上拍了拍。
感受到腰杆上传来一股力道,只见程咬金两只胳膊紧紧将他箍住,龇嘴露出一口白牙不怀好意地大笑道:“老李!你小子倒是养白了不少!俺老程可要瞧瞧,你的功夫落下了没?”
李元恺扬眉一笑,同样抱住程咬金粗壮的腰杆,大笑道:“黑炭头你少要嚣张!”
说罢,两人怒瞪一眼对方,咬牙切齿地以胡人角抵之法狠狠顶在一起!
“老程!有长进啊!”李元恺赞许似地大笑一声,程咬金刚想眉飞色舞地吹嘘两句,只听一声大吼在耳畔响起,程咬金就只感觉身子一轻,脑袋朝下,眼前的场景突然掉转了个方向,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摔去!
“哎呀!”
一声惨叫,程咬金在草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屁股朝天,要不是身后及时赶到的几人跳下马将他拉住,非得像个石碾子一样顺着山坡滚下去。
沙木拓和葛通扶着黑胖子爬起身,程咬金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草沫,拍拍屁股嘿嘿笑道:“老李,你的功夫没落下,这我老程就放心了!”
众兄弟齐声大笑,程咬金也不以为意,这些年他不光脸更黑了,脸皮也厚了不少。
“拜见侯爷!”
沙木拓、葛通、术里兀、杜义、王君廓五人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大喝。
李元恺赶紧将他们一一扶起,瞧瞧这个,拍拍那个,大笑着抱拳:“众弟兄无需多礼!”
“辽东五狼怎么只来了四狼,谢玉堂呢?”李元恺打趣笑道。
沙木拓四人相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术里兀觍着圆滚滚的肚皮谄笑道:“侯爷,谢玉堂统管泸河堡民政,咬金偷偷溜了,若是他再走了,泸河堡就没人管啦!”
李元恺点点头,瞥了眼术里兀臃肿的身形:“术老胖,北狮商行经营的不错,从你这发福的模样就能瞧出,你这位大掌柜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术里兀从李元恺的笑脸里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冷意,赶紧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地道:“侯爷放心,术里兀虽然经营商行十分忙碌,但也不曾丢下武艺,术里兀愿意接受侯爷测试!”
李元恺脸色稍霁,沉声道:“抽空我会亲自出手试试你们。术里兀,商行发展的很好,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如今朝堂内外与我有仇又眼红嫉恨我的不在少数,暗中的敌人什么阴招都会出,我可不希望北狮商行的大掌柜有朝一日在刺客的袭击下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术里兀肉山似的身子一凛,其余几人也是面色严肃。
程咬金哈哈笑着揽住李元恺的肩头:“老李你也真是的,弟兄们刚见面就被你给训一顿。”
李元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还正要说你呢!身为泸河堡戍主,未得朝廷调令,你竟敢私自擅离职守回京!信里面我是如何说的?让你乖乖留下,为何不听?”
程咬金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俺老程还不是太想你了!恨不得插上俩翅膀飞到洛阳瞧瞧你!”
李元恺皱眉,一瞪眼睛:“说实话!”
程咬金黑脸立马涌出无尽的哀怨憋屈:“俺老程在辽东守了几年,差点没憋坏了!再不回来,都快忘了咱大隋的花花世界长啥模样!”
李元恺眯眼冷笑,摸了摸腰间的敛锋刀:“再给我胡诌,就请你吃片刀肉!”
其余弟兄皆是抱着肚子笑作一团,程咬金不停作揖苦着脸:“哎哟!老李你就饶了俺吧!俺说实话还不行吗?其实...嘿嘿,俺是回来相亲的!”
程咬金怒瞪一眼嘲笑他的王君廓等人,李元恺也是大为惊讶,笑道:“相亲?哪位瞎眼姑娘瞧上了你这黑炭头?”
程咬金鼻孔里哼了哼,得意洋洋地道:“老李你少埋汰人!俺这次是和清河崔氏的娘子相亲!崔太守的堂弟,曾经当过齐州别驾,他有一个大女儿,年岁正好与俺老程相配!再过几日,俺老娘也会从齐郡赶来!”
李元恺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沙木拓等人也附和为他作证,这才明白老程这次没扯谎。
李元恺笑道:“事关你的人生大事,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也给我低调些,虽然洛阳没什么人认识你,但万一被人认出你这个泸河堡的戍主无令回京,麻烦可少不了。”
程咬金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不惹麻烦。
“嘿嘿老李,俺老程这次的姻缘若是成了,你可得帮我好好谢谢颖娘子,她可没少帮我在崔太守面前美言,崔太守这才同意让我见见崔别驾的女儿。”
“原来是崔颖帮忙,那可得好好谢谢她。崔太守一家和李通守呢?可快到了?”
“他们一帮酸才游山玩水,过了涿郡就没跟咱们走一路,估摸着得两三日后,直接走河渠漕运回来。对了,还有薛收也回来了,他把官职辞掉了,说是回京照顾老父。”
“薛收辞官了?嗯,如此也好,薛司隶年过古稀,薛伯褒也是时候回来陪伴老父了。”
坡下山坳草原上,那匹青色马王领着马群欢快地徜徉在这片陌生而又新鲜的新家,李元恺望了过去,喃喃道:“咬金,那就是你们宣扬的马王?它莫非是......”
葛通兴奋地大声道:“那正是侯爷的青骓啊!唯有如此神骏,才堪称马王!”
李元恺虽然心里早有猜测,此刻听到葛通确切的话,还是无可抑制地兴奋起来:“果真是青骓!它终于长大了!”
葛通大笑道:“青骓今年已经步入成年,正是和侯爷磨合的好时机!事不宜迟,侯爷快快将它唤来,驯服之后,必定能助侯爷在沙场之上如虎添翼!”
李元恺忽地有些紧张,赶紧问道:“我该如何做?”
葛通食指弯曲塞进嘴里,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李元恺也有样学样,只是两声口哨语调略有不同。
奔跑在山坡下的青骓对葛通的口哨声很熟悉,反而对后面一声有些怀疑似地偏转脑袋朝山坡上望来。
“侯爷,青骓还记得你的声音,再唤它几次!”葛通赶紧说道。
李元恺又吹了几声短促高亢的口哨声,青骓迟疑了下,放缓四蹄奔跑的速度,带着马群在山坳里游荡了一圈后,才不情不愿地撒着蹄子滴溜溜地往坡上走来。
待走到众人身前时,青骓下意识地就要往葛通怀里拱,毕竟这些年都是葛通照顾它,它对葛通最为熟悉。
忽地,那乌溜溜的眼睛瞧见了陌生的李元恺,青骓歪着脑袋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熟悉,伸长脖颈凑近李元恺闻了闻,灼热的鼻息喷了李元恺一脸。
“小家伙,还记得我吗?”李元恺接过葛通递来的布兜,掏了一把黄豆子,青骓嗅了嗅,小小的吃了一口,晶亮乌黑的眼珠像琉璃球一样倒映出李元恺的样貌。
吃了李元恺喂的一把豆子,青骓重重的喷出一口热气,似乎对眼前瞅着陌生气息却有些熟悉的人失去了兴趣,一扭头就准备往坡下跑。
李元恺赶紧将料兜扔给葛通,揪住青骓马颈鬃毛翻身而上,青骓有些惊慌愤怒地扬起前蹄嘶吼一声,高高跃起想把李元恺甩下来,它还不习惯背上驮着一个人。
李元恺双腿有力地夹住马腹,揪住鬃毛兴奋地大笑:“小家伙!连主人都不认了?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青骓甩甩头恼怒地嘶鸣一声,迈开四蹄就往草坡下冲去,那速度快得让人只觉晃眼!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