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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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眼神中带着恍惚,下一秒眼泪倏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她不会认错,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是她的小宝。
她快步上前,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以至于忽略了在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后,顿时脸色煞白的裔开心。
裔开心浑身的肌肉好像都在此刻僵住。
盛夏走到薄西顾的面前,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然后手指颤抖着慢慢的抚上了他的面颊,“小宝?”
这些年,薄西顾早已经养成了不轻易跟人亲近的习惯,但是此刻,他却握住了盛夏的手,“是我。”
画面交叠,三人已经回到了茗品居,盛夏一直握着薄西顾的手,失而复得的激动让她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薄西顾始终保持笑容的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却时不时的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裔开心。
裔开心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震惊多一点?
还是痛苦多一点?
这些天让她寝食难安的男人,此刻,竟然就那么坐在他的面前,还是她母亲心心念念那个早已经在空难中去世的……哥哥?
裔开心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什么神情变化来展现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沉默来面对。
“这些年,你去哪了?既然没在当年的飞机上,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盛夏的心中有很多疑问,而人一旦上了点岁月,也就喜欢问东问西。
然而不管她问什么,薄西顾都回答的非常有耐心,这跟裔开心脑海中那个带着恨意和阴霾的男人,俨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或许,越是单纯的心思,越是能透视和投射阴暗面,裔开心对眼前的男人,心中始终都存着一份的谨慎和忌惮。
以至于,在盛夏和薄西顾聊了一箩筐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向跟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的女儿,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想到这几天,女儿的转变,盛夏见到薄西顾那种喜悦的心情就淡了很多。
这些年,薄西顾早就练就了多一窍的心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盛夏低落下来的情绪,“盛阿姨,有心事?”
盛夏想要开口,却因为他这一声生疏且陌生的“盛阿姨”给顿住。
“怎么了?”见她看向自己,薄西顾疑惑的跟她对视。
盛夏却摇了摇头,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一直顾着跟你讲话,忘了给你介绍一下。”盛夏很快的收敛起了低落的情绪,看了下裔开心,对着薄西顾说道:“这是你妹妹,裔开心。”
“开心,这是你哥哥,薄西顾。”转而,又对着裔开心介绍道。
陡然被提到名字的裔开心顿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倒是薄西顾表现的一派热枕,意有所指的说道:“那天你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询问你的名字,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裔开心一贯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紧抿着唇瓣,“你,别乱说话。”
盛夏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之前见过?”
裔开心:“没有。”
薄西顾:“见过。”
两人同一时间回答的确实截然相反,盛夏眼中的狐疑更深,她虽然已经很少插手生意场上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成了什么都慢半拍的家庭主妇。
“小宝,你跟开心是什么时候遇见的?”
薄西顾脸上的笑容不变,“大概是……三天前。”
三天前……
正好是她和裔夜回来的日子,也是……两人开始发现女儿变得有些古怪的时候。
盛夏再看向薄西顾的时候,眼神中就多了几分的审视和打量,在最初碰到的欣喜过后,再看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盛夏开始觉得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不单单是外表上,更多的是内心,“这些年,你成长为了一名足够优秀的商人。”
薄西顾闻言,顿了一下,“盛阿姨,不喜欢我的改变?”
盛夏摇头,“没有人会一辈子不变。”她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小宝,开心是我和你裔叔叔唯一的女儿,我们不希望看到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她心中藏不住事情,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在脸上,而这三天,我没有见她笑过……”
盛夏审视的看着他,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但语气却认真非常,“我和你裔叔叔守护了十八年的笑脸,我不希望任何人让它消失,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薄西顾肃穆的眸子跟她对视,“盛阿姨和裔叔叔守护了十八年,我愿意守护她的余生,有件事情原本不打算现在跟您说,但……我想要娶开心。”
“不可以!”
在盛夏还处于震惊中的时候,裔开心已经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的猛然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
这是开心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排斥一个人。
在薄西顾离开以后,盛夏跟裔开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不准备跟我说?”
裔开心抿了抿唇,忖度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把三天前的事情说出来,却谈起了两年前自己在欧洲参加比赛时发生的一件事情,“那天,我从比赛现场出来……”
裔开心在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听到了前面车辆碰撞发出的剧烈响声,起初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前面发生了车祸,想要上前查看帮忙报警的时候,却看到一手中拿着枪的年轻男人,一身正装革履,社会精英的装扮,但是他的神情却冷到了极致。
他肃穆的眼角带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砰”,“砰砰”,“砰砰砰砰……”
已经被他逼至墙角的两名男子,连求饶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连打了数枪以后毙命。
即使过去了两年,裔开心现在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后怕,她说:“我亲眼看着他拿枪把那两个人打成了骰子,血肉横飞……”
盛夏听完后,久久的沉默,这跟她印象中的薄西顾相差的太远太远。
当年那个可爱懂事如同小大人一样会帮忙照顾妹妹的孩子,如今转眼间……成了一个刽子手?
“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盛夏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两者化为等号,即使她明白,如今的薄西顾变化真的很大。
裔开心摇头,“我不会忘掉那双眼睛。”在里面找不到任何情感的眼睛,好像他枪杀的,只是两个木头人,是两只可以随意宰杀的豪猪。
……
薄西顾从茗品居离开以后,回到了不远处的别墅。
“老板。”赵特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他回来。
薄西顾扯了扯领带,将外套随手摆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米希尔那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技术部门已经在跟进,有了米希尔提供的技术支持,产品的研发速度增快了一倍。”提起这个赵特助难掩兴奋。
对此,薄西顾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赵特助察觉到他的模样,低声问道:“老板,心情不好?”
薄西顾靠在沙发背上,肃穆的眸子里,闪过阴霾和凝重,却什么话都没说,指尖转动着手机,半晌调出了联系人。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拨通了电话。
回到房间的裔开心,看到手机屏幕上陌生的来电显示时,没有多想就接听了,“喂?”
“是我。”当沉稳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裔开心的第一反应便是……挂断,但就在她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薄西顾紧接着便说道:“一刻钟之内,我见不到你,盛阿姨就会知道三天前……”
“薄西顾!”裔开心拔高声音阻断了他的话,“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情统统告诉爸爸妈妈?”
薄西顾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有条不紊的敲击了几下,“我可以负责。”
“谁要你负责。”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连掩藏自己的情绪都不会,“你别骚扰我。”
骚扰?
薄西顾忖度着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肃穆的眉眼显得更加的深幽和沉凝,“你还有……十四分钟。”
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裔开心抱着手机,红了眼睛,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宠着她顺着她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命令过,她骨子里有些拧的性子也上来了,直接把手机给关了,干脆直接就做起了乌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姑娘巴巴的盯着手表上的分秒针。
“小姐,风谨少爷找你。”保姆拿着家中的座机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裔开心一愣,然后爬下床,拿过了座机:“we……”
一个“喂”字还没有发完,周风谨那边努力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开心,三天前良夜会所的事情,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良夜会所……
裔开心浑身一凌,“你怎么知道……”
“有人匿名发了一封邮件给我,从你被人弄晕到获救的过程都有,救你的男人是谁?”
听着周风谨的话,裔开心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的落在了下来,原来只有前半段的视频……
没说过什么谎话的小姑娘,在认识的人眼中信用程度极高,她简单的找了套说辞,虽然说的结结巴巴,但好歹是将当天的事情给圆了过去。
而此时,距离薄西顾给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鬼使神差的,裔开心打开了手机,瞬间弹出一条讯息:后半段视频,需要我发给盛阿姨吗?
“混蛋!”小姑娘鲜少爆粗口,此刻却没能忍住,周风谨口中那封匿名的邮件,果然是他发的,就是为了警告她,让她乖乖听话。
裔开心换下了拖鞋,脚步不停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将自己以前恶作剧式做的辣椒水给带了一份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到底是没经过什么风雨,被保护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心思和想法都单纯的不行。
“裔小姐,老板在书房。”当裔开心出现在别墅的时候,赵特助恭敬的朝着她鞠了个躬,然后指了指楼上的书房,说道。
小姑娘抿了抿唇,“他叫我来,干什么?”
赵特助看着小姑娘纯净懵懂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微怔,他忽然之间似乎是明白了老板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这么惦记一个姑娘,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与黑暗为伴的人,总是会……向往那片纯白的吧。
久而久之的向往,也逐渐会演变为想要霸占为自己的私有物,这是男人掠夺的劣根性。
“这,老板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是猜不透,裔小姐,请……”
没有问出什么话来的裔开心,皱了皱秀气的眉,将手插进口袋里,抬脚上了楼。
赵特助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背影,低声叹息了一声,被老板惦记上,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裔开心找到了书房,在门前来回徘徊了一下,即使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从心底里,她是有些害怕他的。
毕竟……她这辈子唯一见过的血腥,唯一见过这世上的阴暗面,都是源自他。
他就像是,刻意来打破她单纯世界的修罗,让她忍不住的就想要退缩。
只是,薄西顾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开心,进来。”
退无可退的时候,裔开心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的书房装修的很是简洁低调,对面投射的是一整面的影视墙,而此时上面正播放着的是……
良夜会所那晚,她中药以后,跟他纠缠的画面。
裔开心从来没有这样的羞耻和愤怒过,没受过什么气的小姑娘,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的清晰响亮。
后脚推门进来的赵特助,连带着……他身后带来的两人,都呆愣在当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愤怒之下的裔开心却管不了这么多,原本这三天她就憋了一肚子的难过和不高兴,此刻找到了突破口,不管不顾的就统统发泄了出来,“你这个变态,混蛋,流氓,不要脸!”
小姑娘受的是高端教育,能说出来的全部骂人的话,也就这些了。
如今一股脑的全部骂喊了出来,可见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骂完以后还直接抄起花瓶将电影墙给砸了。
薄西顾被打的面颊微侧,黑色的刘海垂下来一角,遮盖住了眉目,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阴沉。
赵特助怕他一直隐忍克制的情绪出现什么问题,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连忙上前用身体暂时的挡住了裔开心,“老板,你要的人带来了,裔小姐年纪小……”
裔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尤其这位娇娇的小姐,还有点怂,在她十六岁那年,因为连续看了几部绑架抢劫的电影,在某一天司机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需要她自己打车回家的时候,小姑娘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低垂着头,看谁都像是坏人。
最后哭哭啼啼的给球场打球的周风谨打电话,让他送自己回家。
周风谨听完她的理由后,一时没忍住,爆笑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周风谨都直接称呼她为“裔小怂”。
所以,当这脾气下去了,小姑娘也就知道害怕了。
想到这人可是能面不改色枪杀两人的……脚步忍不住的就想要往外跑。
但是门口堵着两个人,她根本跑不出去。
“裔小姐,老板只是在看三天前良夜的监控录像,想要把当时那两名不长眼将你送到米希尔先生房间的人给找出来……”说完指了指门口战战兢兢站着的两人。
裔开心闻言一愣,滚圆的杏眸瞪得大大的,指着被自己的电视墙,“刚才那是……”
“良夜会所走廊内的监控。”似是怕她不信,在薄西顾的默许下,转过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将里面的视频调了出来,恰好是她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此刻再去看,小姑娘也发现了,视频上的两人不是她和薄西顾,而且视频上的两人不在包厢内,而是直接在走廊的一角就直接……
因为周风谨收到那个邮件的先入为主,她一进书房看到良夜会所的视频,下意识的就以为……
结果现在闹了一场大乌龙。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的裔开心,戳着手指站在书房里,唇瓣张了张,看向一旁面色冷沉的男人,“我……刚才,误会了,对不起。”
薄西顾慢镜头一般的抬起眸子看她,“对不起?”
小姑娘点头如蒜,“是我不好,刚才我不该在没有弄清楚的时候动手……”说完以后,顿了顿,像是在坐着什么思想挣扎,“要不……我让你打回来。”
这话说的倒是壮志凌云,但是那紧闭的眼睛,却是怂的不能再怂。
其实,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小姑娘心中也是打着小算盘的,她想,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动手打女人,尤其还是当着他下属的面,这传出去不是有损威严吗?
但似乎,她想错了。
因为在她说完以后,薄西顾真的站起了身,手指整理了一下袖口,踱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裔开心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拿常人的思想去衡量一个变态。
但是现在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等……等一下。”在他抬起手的瞬间,小姑娘到底是没有忍住的打断,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睛,“妈妈说,你是我哥哥。”
“所以……”他肃穆的眸光里一片沉寂,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哥哥。”小姑娘拽着他的手,娇嗔软糯的喊了一句。
这一生,宛如是回到了十五年前。
薄西顾的眼神中晃过一抹细微的光,眸色深幽的睨着她。
小姑娘眼睛提溜转了半圈,灵动的像是一汪清泉,“……你找出迷昏我的人,是想要帮我报仇吗?”
转移话题的技巧生涩的很,偏她还一副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的骄傲模样。
赵特助在一旁看得真切,这一瞬间,薄西顾的唇角细微的勾了勾,带着笑意。
她哪里会知道,他刚才抬起手不过是想要整理一下领带的位置,哪里会跟她动手,她却偏偏要自作聪明的想多一层。
不过这样……也好。
薄西顾也乐得配合她粗劣的演技,低声“嗯”了一声。
见他回应了自己,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默默的为自己的机智再次点了个赞,“那你准备怎么做?”
薄西顾回到了刚才坐立的沙发上,由于小姑娘还拽着他的袖子,两人便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门口的两人见老板将生杀大权交到了一个小姑娘的手里,马上马的跪在地上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说自己瞎了狗眼。
小姑娘心软,听着他们“噗通”跪倒在地上发出的剧烈响声,顿时眼皮子就跳了跳。
“要不然……”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薄西顾肃穆沉寂的眸子扫过她准备松口的面颊上。
裔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似乎是话里有话,但是她却听不明白。
最后小姑娘到底是给出了一个惩罚,虽然孩子气的不能再孩子气——惩罚两人吃辣椒。
赵特助原本以为这种荒诞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建议,老板会连思索都不思索的直接否定,却不想……薄西顾却点下了头。
赵特助见此,深深的看了一眼裔开心。
裔开心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以眼神询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姑娘娇憨中透着股傻气的举动,让赵特助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心思深重的老板,需要的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单纯干净的跟张白纸一样的伴侣。
当书房内重新恢复只有两个人的状态,裔开心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我……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家了,我……我出门的时候忘记跟妈妈说了。”
借口和理由都找的稀烂。
薄西顾瞥了她一眼,“你……”
“老板。”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