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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疑问,孙经理注定不能回答。
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李十安索性也就不问了,下了车,走进了别墅。
相较于南山壹号院,这栋别墅就显得单调和落寞的多,院落中有棵掉光了叶子的树,寂寥而亘古的屹立在那里,更加为这个院落增添了几分的萧瑟。
这是个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冷的地方,李十安下意识的就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这位小姐,您找谁??”佣人狐疑的问道,自从她应聘到这里做家政,还从来没有见有什么外人来过。
李十安的视线从枯树枝上收回,“林遇深,我找林遇深。”
佣人仔细回忆了一下:“抱歉,你好像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没有姓林的。”
没有?
李十安不认为孙经理大老远的把她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她这么个玩笑。
“我找这里的主人。”她转换了一种说法。
佣人顿了下,似乎是在审视她:“你是来找沈先生的?刚才不是还要找林什么深?”
李十安没有在意佣人的质疑,只是抓住了她的前半句话,“你说……这里的主人姓沈?”她低声一句:“沈谨言么。”
佣人只知道主人姓沈,至于名字也是从沈以晴的口中听到的,“先生在书房,我去问问。”
李十安被迎进了客厅,在佣人端上茶会以后,却没有坐下,而是问道:“书房是哪一间?”
佣人下意识的回答:“一楼左边二排最里面的房间。”
李十安点了下头,“嗯,你去忙吧。”
佣人见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朝着书房走,整个人一愣,“这位小姐你还是先等等,我先去找……”
“他不会怪你,你忙去吧。”李十安脚步不停的说道。
佣人相拦,却被随后走进来的孙经理拦住了,“没事,让她去吧。”
佣人迟疑:“可是先生他……不喜欢人打扰。”
孙经理对此只是说:“她不是别人,先生……不会介意。”
他说的笃定,可实际上林遇深的想法,他还真的揣测不透。
只不过,如果闯进去的人是李十安的话,孙经理想,即使老板面上会不高兴,心底里……会松一口气的吧。
毕竟,一直这么躲着避着逃着,也不是办法。
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
书房内半开着的窗户透着光,林遇深坐在书桌前,逆着光线,手中的平板暂停在了一副画面上,那是纪秋白接受采访的视频。
“砰——”
他深情很淡的,呼吸很平的,就那么将平板从手上甩了出去。
佣人这段时间其实有些惧怕这样的沈先生,做出沈先生给她的印象是一个双腿不好的绅士,样貌出众,德行也好,用那个词来形容就是雅人深致。
可这段时间来,脾气越发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虽说从来不当着人面发火,但是他待着的地方总会有些东西被摔碎,还不再接受医生的治疗。
身后传来脚步声,佣人没有他的吩咐不会进来,沈以晴和陈宵礼不在,唯一会出入的人只剩下一个孙经理。
一番简单的排除以后,林遇深保持背对着门口的坐姿,没有调节轮椅:“她怎么样了?”
他背后的“孙经理”却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林遇深的眉头凝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她怎么样了?”
“你的腿怎么了?”李十安进来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坐着的地方不是木椅而是轮椅。
再加上进来之前,孙经理那一句“老板他……他的腿出了点问题,我希望你……能劝劝他,让他听从医生的嘱咐接受治疗”,李十安的目光就没有从他坐着的轮椅上移开。
林遇深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搭放在轮椅上的手紧紧的攥着,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好像风化成了石碑。
两人就保持着固有的姿势,谁也没有移动一步。
林遇深是不想要在她面前呈现自己成了一个废人的事实,而李十安……则是单纯的,在等他回过头来。
两相对峙之下,总有人要先退让一步。
而林遇深知道,自己总是会成为失败的那一方,她有多么死心眼他很清楚,今天他一动不动,她就能在这里一直跟他耗下去。
半晌后,他慢慢的转动了轮椅,转过了身,只不过依旧没有离开偌大的书桌罢了,好像这样便可以自欺欺人的不那么狼狈。
李十安朝他走了过来。
“不要过来。”他深邃的眉眼看了过来,说道。
李十安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林遇深的攥起的手掌,手背上青筋爆出。
直到她在他的面前停下,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全部看在眼底。
“你的腿,怎么回事?”同样的问题,她又问了一遍。
这跟戳在他的心口上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她就是在问,他不回答,她就接着问。
顽固的像是个想要知道答案,却没有得到回答的孩子。
“废了。”良久良久以后,林遇深削薄的唇角微微的启开,“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满意吗?
李十安也在心中这么问自己。
最后得到的回答是……心口一沉,憋闷的难受。
“如果满意了,就回去吧。”他轻声说。
李十安看着他:“因为做了轮椅,所以就对外宣称自己死了?沈谨言,这世界上残疾的人那么多,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不用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反正就是想要拿话刺激他。
“……出去。”
“不出去,你有本事就把我赶出去啊。”
他不过是说了两个字,她就有成句的话来堵他:“哦,我忘记了,你刚才说了,你现在腿废了,你就算是想要赶我出去,也做不到。”
自从林遇深醒来,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以来,所有人都在避讳这一点,不在他的面前提及腿废掉的事情,偏李十安来了以后,一直拿话刺激他。
“生气?”她弯腰用手戳了戳他没有知觉的腿,“沈谨言,你说这是不是老天降下的惩罚,让你那么自负孤高的人废了一双腿,也从神坛上跌下来,嗯?”
指关节又敲击了两下,“真的没有感觉了?这次……不会是想要用苦肉计吧?你这种人计谋厉害的很,只有你算计人的份儿,谁能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车祸?意,还是……”
“李小姐!”
孙经理不放心,便跟了过来透过半掩的门缝观察里面的动静。他原本是想要防备林遇深因为愤怒做出什么不合理智的事情,事后没有办法弥补,却没有想到会听到,从头到尾都是李十安在刺激他。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李十安这是每一句话都往林遇深的心窝上戳,一点余地都不留。
李十安听到孙经理带着不满和质问的声音,勾了下唇,直起了身。
林遇深垂着眉眼,也遮挡住了眼睛里全部的神情变化,让人没有办法辨别他此刻的情绪。
“孙兆林,以后这里你不用来了。”他手下不留擅作主张的人。
孙经理闻言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踩到他的禁忌了,但是……
“老板,等你的腿好了以后,我再走。”
他对他有知遇之恩,甚至在他需要钱的时候,没有问任何缘由的就给了他张支票,解了他燃眉之急,也救下了他仅剩的至亲,这份恩情,孙经理愿意用命来偿。
“我现在腿废了,说话也不管用了,是么?”林遇深沉声道。
孙经理绷着身体,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书房内的空气有些冷凝。
林遇深转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的主人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外人。
当林遇深的背影消失,车轮声走远,孙经理这才开了口:“李小姐,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李十安:“孙经理这是想要教训我?”
“不敢。”她是老板护在心尖上的人,孙兆林自然知道自己没有教育她的立场,但是,“你刚才不是问老板的腿是怎么废的吗?我告诉你,你敢听吗?”
李十安轻笑,反问:“我为什么不敢听?”
笑话,林遇深的腿废了,她为什么不敢听?
孙经理将她眼中的嘲弄都看到了眼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半年前,四方城坝桥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黑色的轿车冲破了桥墩,扎进了水里……车上的两人遇难,一人当场死亡,伤亡原因却不是撞击伤也不是溺水,而是刀伤……”
谈及过往,孙经理好像再次面对了当时惨烈的画面:“是……刀伤,两刀,可是却都偏离了心口的位置,脾脏破裂……警方说,他在关键时刻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心脏……”
“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孙经理没有等她回答,也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死的那个是赵菲菲,勉强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老板,他护住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把心挖出来,给了一个女人。”
“他说……反正都要死,而她可以带着他的心脏一起活下去……李小姐他算计过你,亏欠过你,可他拿自己的心,也该还完了吧?”孙经理说:“你问他,他的腿为什么会废掉……因为错过了最佳的心脏移植时间给脑部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侥幸抱住了一条命,可代价是双腿瘫痪。”
“你现在逼问他,腿是怎么废掉的?……你说他的腿会废掉是老天降下的惩罚,那么请问,这个惩罚就是因为他在意你吗?”
这个惩罚就是他在意你吗?
李十安似乎是被这句话给砸蒙了,半天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的伶牙俐齿,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作用。
孙经理无意跟她为难,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做心脏移植是老板自己的想法,那时的李十安生命垂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动的接受,但是,孙经理气愤于李十安刚才说话的语气和尖锐的言辞。
即使是被动接受的,但……总归是受了好处,她如今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是不是……应该对捐赠者仁慈一些?
最起码,不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李小姐,老板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不能直立行走依靠轮椅生活,他比谁都要难受,从醒来以后,他从未出现在人前,就是不想要承受他人同情或者异样的目光,那会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接受。”
骄傲习惯了的男人,怎么甘心以一个废人的姿态活着。
“……长时间的治疗没有任何的进展,他已经开始排斥治疗了,我今天找你来,原本是想要你来劝劝他,但……我好像做错了。”
她没有任何劝导的意思,反而像是来讨债的。
是他……考虑不周,反而将老板置于了一场尴尬的境地之中。
“我让司机送你离开,以后也不要来……”
孙经理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站在他对面的李十安已经转身离开。
孙经理见此,眉头一拧,追了出去,却在看到她去到了哪里以后停下了脚步。
林遇深坐在院子里,而李十安走到了他身边。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那么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败下阵来的,还是心软的那一个,愿赌服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李十安问:“回哪?纪家?”
林遇深沉默,他只是想要她走,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却忘记了……她现在还担着纪太太的名号。
她说:“我当然是要回去,毕竟我丈夫在那里不是么。”
林遇深转动了一下腕上带着的佛珠,转动了两下,缄默。
李十安看到了他的动作,嗤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种人还会信佛?怎么,让佛祖保佑你的腿早点好起来吗?你去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都不去相信医生?”
信佛?
她说的对,不过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所谓信奉的这些东西,不从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他参佛,不求荣华,不奢富贵,想要的,是有个人她可以平安顺遂。
只可惜,她,好像并不在乎。
“安安,是想要我去治疗吗?”这也是孙经理找她来的目的吧。
李十安敛下眉眼,“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
她想,如果爱恨情仇也有打平一说,他们……现在算是两清。
而清算干净了,也该成为陌生人了。
或许因为他的心脏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着,他竟然就那么猜透了她的想法。
两清啊,多狠心的女人。
即使,是知道了一切,也不过是原谅了他曾经的算计和背叛,然后……就又把他给丢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李十安走了,别墅内又回归了它往日的宁静,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浅薄声。
“老板,李小姐她……走了。”孙经理看着李十安上了车,走回到林遇深的身边,低声道。
林遇深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枯树枝,“你也走吧。”
孙经理脚步僵在原地,沉声道:“对不起老板,我……不能离开。”
林遇深按动轮椅的自动按钮,“果然,人废了,说话也没有作用了。”
孙经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的鞠躬:“对不起老板。”
林遇深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好意,只是……这份好意,让他太过难堪。
他可以在外面被击倒狼狈一百次,却不愿意在她的面前难堪一回,“随你吧……”
似松口,也似叹息。
李十安从郊区的别墅离开,一路上都在看着车窗出神。
废了?
她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原来也是肉体凡胎,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也会受伤。
不是很能算计的吗?
不是可以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吗?
既然睿智到这种程度,怎么会被郑菲菲那个女人得逞?
他不是很能耐的吗?!
不是财大的很,不是什么商界阴谋师么?
又怎么会蠢到拿自己的心脏给她?
蠢得要死。
“李小姐……到了。”司机的话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李十安这才缓过了神。
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他让人送她回来的地方不是纪家,而是……穆家。
想来,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穆家了。
只是走进去以后,穆家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
一向温和儒雅的穆清,此刻整个人都有些冷,身上好像还带着些戾气。
而穆母的脸色也不太好,一旁坐着钟子琪,正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穆清,干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十安的声音响起,客厅内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穆清身上的寒意收敛了一下:“十安,你来了。”
李十安点了点头,“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严肃?”
话虽然是问的穆清,但是李十安的目光却瞥向了钟子琪。
她很清楚穆清的孝顺,不会轻易跟穆母闹脾气,而且穆清的脾气很好,一般人和事也不会动怒,简单的做一下排除法,李十安就将源头索性在了钟子琪的身上。
要说钟子琪来穆家一点目的都没有,李十安是一点都不相信。
尤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被警方怀疑精神有问题,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钟子琪的证词。
“没什么,你今天要住在这里吗?我让佣人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穆清避而不谈,显然不想要让她知道。
李十安的视线在三人的身上扫了一下,刚想要说“好”,就听到了穆母的声音:“休息先不着急,正好十安也在,家里有一件大事,你也好趁今天知道一些。”
穆清凝眉:“妈。”
穆母站起身,握住了钟子琪的手,对李十安说道:“是这样,穆清很快就要跟子琪结婚,你有时间的话,多劝劝他,不要闹出什么笑话。”
穆清听到她的话,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我不会娶她。”
钟子琪闻言,哭出了声,拽着穆母的胳膊摇头:“算了阿姨,穆清哥哥他……他既然看不上我,就算了吧,我,我明天就搬出去,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着,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了楼。
李士安看着她的举动,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钟子琪打了退堂鼓,毕竟怎么看都像是以退为进,在逼穆母牢牢的站在她这一边。
而果然,看到那张自己曾经深深亏欠过的面庞,穆母的脑子顿时就是一热,好像又看到了在自己面前痛苦的穆安歌。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的话。”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穆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李十安适时的说道:“干妈,你也别生气,这感情的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穆清他……他心里也不好受,您何必逼得这么紧,再给他些时间,也好跟钟小姐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再看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安歌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希望你们闹得不越快。”
提到安歌,穆母的情绪冷静了不少。
穆清脸上的冷凝也在笑容。
这是他们想起来除了悔恨还会心底温暖的名字。
楼上坐在柱子后面的穆安歌,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争吵,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脸色有些阴沉。
原本今天事情就会有个定论,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坏她的好事。
好在,穆母说话了:“十安,你不知道,子琪跟我说,说……她怀孕了。”
平地一声雷,不光是炸得穆清面色一白,也让李十安脑子一懵。
怀孕了?
难道是……是……
类似好看的目光移向了穆清,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穆清在她心中就是个正派的不能再正派的正人君子,还是一个心有所爱的正人君子,怎么会……跟一个居心叵测的冒牌货发生关系?
在她质疑的目光中,穆清攥紧了手指。
而穆母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李十安的猜想:“说是穆清的。”
穆清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李十安感觉他好像随时都要倒下,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旧人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