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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且鸟(3)

执啄 打字机 7359 2021-04-06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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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暨安把许啄送到了学校大门口。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结束的时辰,校门口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但许啄的家长却是来送他回学校的。

  “要不,今天回家住吧。”

  许暨安摸摸鼻子,有些讪讪。

  许啄对他弯了弯眼睛:“不用了,快回去吧,小叔。”

  本来也是胡话,许暨安点点头,示意许啄先走,他看着他。

  挥了挥手道别,许啄转过身,没有回头。

  九点半了,就这么直接回宿舍,要不了多久也该到门禁时间。但许啄却一点儿没放在心上似的,提着那只垃圾袋装的奖杯,拐远路绕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关关正含着棒棒糖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

  “秋秋,你回来啦。”

  许啄点点头,走过去把奖杯还给她。

  正是放学的时间,宿舍楼下人也不少,抱着书本步伐匆匆的女生们在进门之前都会有意无意地扫过来一眼,不过他俩谁也没放在心上。

  关关抱着垃圾袋打了个哈欠,也没想着掀开看看。

  “今天作业不多,笔记我都帮你记了,回去歇着就行。”

  许啄接过她递过来的真知棒,眼中笑意淡淡:“辛苦女侠了。”

  关关上课很少记笔记,作业也不爱写,纯粹靠天赋吊在尖子班的尾巴上——能劳烦她为自己动笔,是在是份不得了的恩情。

  “你也辛苦了。”

  或许是知道许啄刚从家回来,关关语气挺和缓:“回去吧,我也走了。”

  许啄点点头,目送着她进了宿舍大门。

  门后,宿管阿姨的目光似是立志要将他射个对穿,警惕又八卦。

  二楼正上方的灯亮了。

  许啄离开了阿姨的扫射范围。

  信雅中学的宿舍楼大都是民国时留下来的旧物,青瓦红砖,外廊小院子,精致得名声在外。之前还有校园剧来这里取过景,关关住的就是那一栋。

  不过信中没有分校,所有住校生拥在一处,光凭民国遗存很显然是满足不了现如今的招生规模的。

  校园里后来又建了几座现代风格的新宿舍,楼层也高了,许啄住在那里。

  不过,无论是新是旧,门禁时间总该是一样的。

  九点四十七,许啄站在宿舍楼下紧闭的大门前,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房间朝北,在这里看不见,但三楼——属于他们班富二代的那一间,有人正趴在窗台上嬉笑。

  所以,早上果然还是挑衅啊。

  许啄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宿管大爷不知道被他们支到哪里打耗子去了,但他迟早会回来,许啄也迟早可以进去,只是他突然就懒得进去了。

  前几天那一群人翻墙出去疯玩,临走前把宿舍楼下的监控弄坏了。

  这会儿楼下已经没什么人在了。

  许啄走到路边捡了块半掌大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抬起头,对准那间三楼的灯光,直直地砸了过去。

  玻璃碎了。

  “我操!操操操操!”

  楼上的叫骂声此起彼伏,秦峥一脸阴郁地走到窗边搡开跟班,冲着楼下转身离开的背影扬声喊道:“许啄,你他妈给我等着。”

  等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啄连手都懒得对他摆,揣着卫衣口袋慢吞吞地离开了。

  这个时间是出不了校门了,许啄少爷身子奴才命,给许偲买的生日礼物把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耗得干净,奖学金倒是从来没动过,现在也不会动。

  兜里此刻只剩下最后两百块钱,许啄走到南门附近的围墙边,一边起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在附近找家旅店凑活一夜。

  “执哥。”

  林宵白从路口放风回来,手里还揣了两袋子新鲜出炉的烧烤。

  “你饿了不,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辣椒。”

  贺执手下在忙,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资深狗腿立刻从这一个“嗯”字中解读出了百转千回的“一点儿不饿拿着快滚别烦老子”。

  林宵白嘿嘿一笑,又跑回路口,靠在路灯边啃起了香喷喷的骨肉相连。

  他就问问,贺执就答答。

  贺执今天心情不算太好,起因是附近的杂碎又来找事。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去昭敦巷的网吧打游戏,要么就在路边画画,而当他一天中又去打游戏又去画画的时候,那就说明:贺执马上要炸了。

  但他现在好像挺平和的。

  林宵白悄悄回看了一眼自家老大揣兜立在墙边的身影,津津有味地又啃了一块鸡肉下肚。

  下午的时候,贺执游戏打到一半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没烟味,但林宵白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他执哥的心情好像好了一点。

  为什么呢,林宵白百思不得其解,其间还以上厕所为由溜出去看了一眼。

  外面没什么特别的,和以前一样,街上连个鸟人都见不着。

  林宵白稀里糊涂地回来,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执哥来了这里。

  贺执很早就不上学了,汉字认得都不是很全,但他画画很厉害。

  从前上学的时候,没有老师喜欢他,只有教美术的老头子觉得他是个天纵奇才,让他当了自己的课代表不说,每天还变着花样地建议贺执,既然学习这条路走不通,不如试着好好学下画画,未来还是会很明亮的。

  不过贺执当时正忙着在巷尾收拾来挑事的流氓,只在电话里敷衍了两句结束。

  他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辍学了一段时间,听说老头子也退休了,那么曾经的母校也没有任何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林宵白以为他心情不好才会来画画,其实不是的。

  贺执擅长的不多,打架和涂鸦算是个中翘楚,而后者又算是唯一一件似乎与他扯不上干系的爱好,贺执还不至于这么糟践。

  他心情其实还不错,此刻甚至还在墙上勾了一只可爱的秃毛小鸭子。

  “我操,执哥!”

  林宵白又在咋咋呼呼了。

  贺执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才抽空赏脸回看了他一眼,却见狗腿子一脸震惊指着自己的模样。

  具体点说,应该是指着自己头顶的模样。

  贺执抬起头,看见了围墙上一个正转身准备跳将回去的身影。

  “喂,你。”

  贺执眯了眯眼。

  “坐着别动,小鸭子。”

  “……”

  许啄顿住身形,缓缓回过头来。

  有何贵干,黄鼠狼。

  儿肖母,这话一般不会出错。

  许偲长得就很漂亮,少年眉眼都是婶婶梁妍的昳丽影子,但或许是亲妈长得普通,许啄生得并不是惊艳的那一款。

  不过还是足够好看。

  巴掌大的小脸,挺翘鼻梁,薄薄樱唇,长而密的睫毛下镶着一对葡萄般纯粹黑亮的清圆瞳仁——里面若盈满笑意该很讨喜,但他似乎并不爱笑。

  林宵白说许啄是“小白脸”,其实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小白白实际文化水平和他老大差不了多少,“小白脸”是他唯一掌握的一个可以用来形容秀气男孩的词语。

  而此刻小白脸居高临下与自己对视,越发显得这美丽无辜。

  一地彩漆水桶中,贺执扬起眉,忽然兴致升起,想要把葡萄皮剥下来看看。

  也许不应该叫他小鸭子,可他也不像小鸭子长大以后的白天鹅。

  贺执读书有限,也没养过别的小动物,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更加合适的称呼。

  但王八蛋肚子里永远有一箩筐垃圾词汇。

  林宵白小心翼翼凑上前来,就听见他执哥站在墙边,仰头叫了墙上的少年一声:“小结巴。”

  他张开了双臂。

  “跳吧,要是我接不住你,大不了断上几天腿。”

  林宵白原地绊了自己一个大马趴。

  也不怪他,毕竟他不知道前情摘要。

  七小时十三分以前,他们两个也是这么一个一高一低的视角,只不过懒洋洋倚在高处的那个换成了贺执。

  他很无聊,难得想管次闲事,而且由于名声在外,那只碍眼的瓜鸭子立刻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都没什么好说的,直到他瞧见那只角落里的小鸭子起身理了理衣服,提着自己的两件行囊悠然转身,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想无声无息地消失。

  今年度第一次见义勇为,施救的对象却并不认识知恩图报四个大字如何书写。

  连他都会写。

  “喂。”

  贺执没有礼貌地叫住了他,意外地并不怎么生气。

  “你不会说谢谢吗?”

  逃跑失败,许啄一点被抓包的羞怯也没有,回过头顺着他道了一句“谢谢”。

  真乖,真让人生气。

  他看起来并不想和自己过多地打交道,若是平日里,贺执早就甩脸色走了,但偏偏今天,那破打火机燎得他一腔闷火,让这混蛋固执得有些幼稚了。

  “那你还会说些别的话吗?”

  其实刚刚就算没有他,那哆嗦着腿的东西也未必有胆子把刀掏出来,但偏偏贺执出了声,吓了人,这会儿还非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咄咄逼人。

  阳台下,小街上,阳光底。许啄似是被灼目烈日撩了眼,蝉薄眼皮微微垂下。

  不知怎么的,贺执觉得小鸭子似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还是很耐心地告诉他:“有点难,我是结巴。”

  “……”

  七个半小时后,自己从墙上跳下来的许啄再次软绵绵地垂下了目光。

  又装可怜了。

  贺执觉得好有意思。

  他微微弯下腰,侧着脸,瞧见了许啄敛目时落下长长阴影的睫毛。

  少年语气含笑:“那你是关关且鸟吗?”

  许啄:“……” 执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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