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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且鸟(4)

执啄 打字机 7927 2021-04-06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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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执有张好皮囊。

  他在燕城混混界名头从来都不算小,这几年是用拳头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但早些年,却是因为他的身世。

  贺执的妈妈,是燕城这许多年来唯一一个涉黑的女老大,亲爸未知,传说是个已经被枪毙的杀人犯。好坎坷的身世,但更坎坷的还发生在他十五岁。

  出狱的前一天,贺女士在牢房里自杀了,贺执第二天去看守所大门口接她,接回家了一具尸体,而他连她用一条皮带勒死自己的理由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贺执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贺女士长得很漂亮,燕城名花。

  小的时候,林宵白每次见着他执哥的妈妈,都会悄悄在心里背诗。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这诗是他老爹天天跟家对着贺女士照片念叨的,林宵白不敢念出声,怕暴露老爹贼心后他和自己分别被贺阿姨和执哥揍死。

  贺执长得和贺女士非常像,且并无女气,尤显难得。

  林宵白总觉得,贺执每次打架的时候喜欢戴口罩,就是为了藏住他那张脸——他执哥多骄傲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因为看呆了自己慢了招式。

  林宵白此刻觉得,小白脸大约也是被他执哥的好皮囊迷了眼。

  不然怎么可能跟着他们回了青南路。

  青南路不是条路,是贺女士留给儿子的不动产——信雅中学后门老城区里的一栋二层小楼。

  挺破的,没什么装修,但挨不住地段好,这几年燕城旧改大拆大建,一旦拆到这附近,凭空就是几百万砸到脑袋上。

  那年贺女士刚入狱不久,后脚就有人抄着家伙来抢房子,当时贺执只有十四岁,手里拿了根钢管,拖在地上一路耸耳声响,最后站定在以前每次见面都笑眯眯叫他“小执啊”的叔叔们面前,少年歪着脑袋,勾起唇角,不以为意地说:“打死我,就给你。”

  他还穿着校服,是听到消息刚从学校翘课出来的。

  自然是没人敢打死他的,毕竟当时贺妗还活着,不至于做到这步。

  后来贺妗死了,那些人又跃跃欲试起来,但贺执一个人去找了他们,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几乎再也没人来找过他们的麻烦。

  几乎。

  “小执,你回来啦!”

  楼下的烧烤店开得红火,夏末的夜晚,出来喝酒扯淡的人不少。老板在炉子边热得满头大汗,一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现,他就乐呵呵地探了脑袋出来打招呼。

  林宵白的宵夜就是从这儿买的。

  贺执冲长辈点了点头,在巷口拐弯走了后门。

  一楼盘出去给李叔做铺面了,贺执住在楼上。

  小结巴一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并不是自愿跟过来的,但也半点没有被劫持的模样。

  贺执一把掀开后院的不锈钢卷帘门,侧了侧头示意他们进去。

  还没等门掀到顶,林宵白便利索地弯腰溜了进去。许啄跟在他后面,身形刚动,忽然听见扶着门的那人慢悠悠道:“小结巴,你说话好像从来没有结巴过。”

  许啄顿了顿,看着脚下从门内泄露出来的暖黄灯光,轻声回答:“说得慢了,就不会结巴。”

  这是在放什么狗屁。

  林宵白愤愤摩拳,没想到卷帘门那边,他执哥却“哦”了一声,深以为然的口气。

  “有道理。”

  “……”

  他现在非常怀疑,他执哥被这小白脸的皮囊迷了眼。

  不然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胡话。

  而贺执不仅相信了,态度还很好。

  卷帘门将三人与外界隔绝,许啄没有到处乱走动,只是站在门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四下的布置。

  一楼大约大半都做烧烤铺子了,他们从后门进来,隔墙只阻断出了不足十平米的地方,而其中的七平米都堆满了各色杂物。手边就是通往二层的楼梯,木质的,看起来便觉踩上去会吱呀作响。

  “吱呀。”

  林宵白踩了上去。

  “楼上两间房,有热水,一次性的东西楼上都有。”

  贺执对着墙边的卷帘门按钮鼓动了一会儿,又踹了几下验证关好没有,动作如此暴力,语气倒很平淡。

  许啄还是没有说话。

  贺执回头看他,歪了歪头,也安静了下来。

  “……谢谢。”

  他早就觉得,小结巴的声音好听。

  贺执勾了勾唇角。

  林宵白从楼梯上连滚带爬滚上了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执哥被狐狸精勾了魂了。

  “吃过了吗?”

  林宵白趴在二楼地板上,听见贺执问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没说话,估计是点了点头或者摇了摇头,贺执又说:“出声,小结巴。”

  “吃过了。”

  轻轻软软的语调。小狐狸精倒挺乖。

  吱呀声再度响起,林宵白从地上爬起来,刚巧看见他执哥揣着裤兜走到楼梯拐角。

  “因何下跪?”

  看被这狐狸精勾的,文盲都开始咬文嚼字了。

  林宵白吸了吸鼻子,充愣傻笑:“吃了好,不然还得把烤串分他一半。”

  许啄没吭声,贺执也没搭理他,只是先走上来推开了一间卧室的房门:“你睡这间吧。”

  他没回头,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林宵白眼睛都直了:“……执哥,你说谁?”

  贺执在门边扯了个背包挂在肩上,转过身一脸“你他妈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他:“你觉得呢?”

  林宵白提着自己的烧烤头也不回冲进了另一间卧室。

  再您大爷的见,狐狸精手下留情,别一夜就把他阳气吸干了。

  天已经很晚了,平时这个时间许啄早就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

  他生物钟准,哪怕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会儿也掩不住倦怠,没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看起来好乖。

  贺执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结巴领回家了。

  只是看着他一副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模样,哪怕知道他十有八.九在装可怜,贺执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住店吗,两百块钱一晚。”

  小结巴那会儿杵在墙边似乎愣了一下,半晌点了点头,又主动说了一句“谢谢”。

  许啄有些困了,但脑子还是很清醒。

  他有些困惑,自己怎么就跟着两个陌生人走到这里来了。

  明明下午自己被抢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袖手旁观来着。

  不过,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后来又出手帮了他另一下。

  在外人面前,许啄习惯了摆出一副示弱的模样,别人看到他这个情态,通常都会失去继续为难的兴致转身离开。

  但偏偏这个人,每次都要出声把他拦住。

  两百块钱一晚的旅店在学校附近不算难找,但许啄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好像把他带回自己家了。

  “屋里有饮水机,不过没有一次性水杯了,想喝的话可以去楼下找李叔要。还缺什么就敲隔壁房门,林宵白,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他稍许扬了声调,门内一声支吾回应,听起来嘴巴里大约是塞满了肉串。

  交代得差不多了,贺执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揣着兜与许啄擦肩而过,向楼下走去。

  “对了,”他在楼梯口回头,狭长凤目如一笔流畅浓墨划过,眼尾上挑如钩,“两百块钱逗你玩的,住着就行。”

  许啄微微怔忪,他却已经转身走了。

  少年黑色T恤的衣角还有零星异彩,是刚才在信中围墙外涂鸦时没留神甩上的。

  燕城这两年在评文明城市,市容市貌抓得很严,但却总有人顶风作案,在夜里将白日被城管大队带人刷得惨白的墙面涂满各种天马行空。

  本来是要被抓的,但去年年底,城南区那一夜之间变成彩色的井盖却上了本省的新闻版面——被夸了。

  从那以后,只要不过分,这事也就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楼下的卷帘门又被从外面踢了两脚。

  许啄轻轻地拧开了卧室的房门。

  确实也是想象不出,那位少年于星夜在井盖边席地而坐,一脸认真在上面勾勒哆啦A梦的样子。

  门内的房间不算太大,布局意外地和汇嘉24层他那间阁楼十分相似,装修也很简单,入眼皆是干净的木色。月光从天窗落下打在床脚,许啄的目光停在了墙上的那张海报上。

  樱桃小丸子。

  寂静的夜里,许啄侧过头,眼尾不为人知地弯了弯。

  “操。”

  贺执在街角停住了步伐,猛地回过头来。

  操操操操操,他墙上那破玩意儿不会已经被看见了吧。

  那是他八岁贴上去的,可他现在十八岁了,早就不喜欢了!只是一直懒得取下来而已!!

  “……”

  掉头回去把小结巴眼睛蒙上顺便把海报撕下来团成垃圾丢掉的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苏泊尔的来电,狗东西在催他去上工。

  “啧。”贺执挂断他的电话,从裤兜里取出黑色防霾口罩蒙上唇鼻,彻底放弃了刚才的愚蠢念头。

  无所谓,反正以后也未必会再见了。

  贺执很穷,家徒四壁。

  那些曾经的叔叔们总觉得贺妗给他留下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富,但除了青南路那套破房子,贺执只在某次翻墙回已经不属于自己家的那套别墅取东西时,才在他们打不开的保险箱里找到了贺妗最后给他留下的东西。

  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贺执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锁,看见一封信,一本存折。

  信封上写着“未来儿媳妇亲启”,贺执没有打开,但他翻开了存折。

  刚一打开,一张便利贴便掉了下来。

  “小执宝贝的大学基金”。他妈妈的字。

  大学基金。

  贺女士可太敢想了。

  贺执坐在地上一个人笑了很久,最后把盒子原封不动锁了回去。

  所有人都觉得那盒子里藏着让贺妗下大狱乃至让他亲爸嗝儿屁的财富,但只有贺执知道,他亲爱的母亲抠抠搜搜,每月只往存折里存五百块钱。

  她入狱那年贺执刚上初中,而贺妗也才刚刚开始做她儿子或许能突破九年义务教育的白日梦不久——她只来得及存了三个月“小执宝贝的大学基金”。

  存折不动,房子不动,贺执很穷,何止很穷。

  而穷的人总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他眯着眼,对着夜色无聊地撇了撇嘴。 执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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