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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萝很快又恢复了和阿璇、蕙心一起上学一起练字一起做针线,休沐日一起出门逛街的美好时光,陈萝忽然发现,她一世原来还拥有闺蜜。
唯一遗憾的是,她虽是十岁的孩子,却拥有一颗成人的心,无法把同龄人当朋友,阿璇和蕙心都比她大,都陪不了她几年了。
蕙心已经及笄,阿璇即将及笄,两人都到了相看亲事并且出嫁的年龄,这种美好单纯的时光也只有一两年了。
这几天不知为何,蕙心一直没来上课,派丫头说家中有事,停课几天,闲下来再请夫子补上。
她一向是个藏不住事的,这一次居然没有亲自来告诉她,陈萝猜想大概又为亲事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吧,如此这般,陈萝反倒不好过问了。
她一个未嫁女子,连自己的亲事也不能提及,更何况别人的。
午睡的时侯,因为阴天小雨,陈萝没有倦意,又见外面细雨如丝,是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牛毛小雨,想那绿树繁花亭台水榭的园子里一定烟雨迷蒙,顿时起了游园的心思。
她蹬上底子缝了牛皮的厚底绣鞋,防不住大雨,在牛毛小雨中漫步却是正好,窄袖襦衫外系上一件淡红色葛云纱绣花短斗蓬,葛云纱较挺括,不太吸潮气,用来防潮遮雨气最好,也能隔隔凉风。
又撑上嫩芽色的仕女图油纸伞,不要两个丫头跟着,一个人去逛园子,刻意没有走抄手游廊,而是撑着伞顺着花间的鹅卵石小径漫步。
这会是午睡时间,又下着雨丝,家中人口又少,因此非常清静。还不曾到园子,一路走来,低垂的花枝上雨露晶莹青碧如洗,掩映着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已是美不盛收,清新的水汽中弥漫着花香,让人神清气爽。
陈萝以前尚没有切实感受,这一次去了越州,回来后越发觉得这个宅子江南韵味浓厚,细雨中感受犹为深厚。
正院恩熙堂倒也罢了,无论是屋里屋外看着都比较开阔轩敞,富丽典雅,绕过恩熙堂进了内院,就全是另一番清新雅致的江南风格了。
主路是青石或方砖铺地,雕着步步生莲纹,小径则是细碎的鹅卵石铺就。
灰砖的月洞门,堆瓦镂空的青灰色矮墙,木质的抄手游廊和亭台水榭都是纯粹是原木造就,只刷了清漆和桐油,并没有北方和富贵人家常见的琉瓦彩绘和雕梁画栋,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古朴,清新婉约。
平时倒也罢了,一到叶茂花繁的初夏,再加上烟雨迷蒙,这宅子和园子江南韵味如此明显。陈萝一路转到后园,拾阶而上来到建在高处的小亭中,越发越觉得奇怪。
田平安说这座宅子是祖父一手设计并亲自督造的,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可能除了偶尔办差去南方,几乎一辈子都在京城周围打转,为何如此喜爱江南风格?
看样子,他对江南园林非常喜爱和熟悉,要不然也不会修的如此象模象样,一切都浑然天成,没有半点违和感。
这座宅子只是他准备着为防万一乔家败落后的退路,为何还如此精雕细琢,似乎用了很多的心思,难不成他那时还打算着将来老了来此居住?
也许吧,他已离世二十年,也许是打算等儿子成年后把侯爷之位传给他,然后退隐于此,只可惜英年早逝,并未等到享受的那一天,只为这宅子的房契为何到了自己母亲的手里?
若说是将来给儿孙留的退路,也说不过去。在这个时代,祭祀祖宗守住祖坟是天大的事,一个家族最名正言顺的退路就是祭田,就是朝廷也不能剥夺尽孝的权力,而且祭田不象私宅那么见不得光。
一般的富贵人家和世家大族,都要用族中公产在祖坟附近置办祭田和守坟的山庄,祭田按制不能超过一百亩,有专人看守并管理,收益一般用于祭祀、修坟和建祠堂,还可用于接济赡养族中贫困老弱。
祭田是世代相传的族产,掌握在嫡支手中,除非诛灭九族,否则就是抄家灭门也不能收走,而是转交宗族往下传承,以不断祖宗香火祭祀。
当初高祖皇帝暴怒之下,把所有乔家嫡支发配漠北永世不得回京不得科考,并全部除了族,就是让他们以后与祭田和家族无缘,也没 有前程可拼,从而彻底失去依傍沦落底层。
而祖父成为乔家的嫡支和族长,继承了所有族产和祭田,后又传给儿子长平侯。以后若真有什么事,祭田就是子孙最明正言顺的退路,虽然可能再与富贵无缘,但过上耕读传家的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那他为何还要在滕州置办这些私产?看这样子,倒不是为了防止家族犯事,好象是给什么人留的退路。
陈萝想不明白,反正祖父已经离世二十年,谁也不知道他当初真正的用意,总归自己是真正的受益者。
想到自己无论是以前在庄子上,还是这次去越州,都在最危险最急切的时刻,莫名其妙地忽然就拥有了某种超能力,等危机解除就消失不见了,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自己又想不明白,难道也是祖父在冥冥之中暗中助力?
希望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直暗中保佑,保佑她和乔楠姐弟俩平安顺遂。明个逢十,应该去给他老人家上柱香了,也顺便告诉他弟弟一切安好,那个衣冠禽兽已除。
正胡思乱想间,有人“阿萝阿萝”地乱喊,忍不住苦笑,肯定是蕙心那丫头,这难得的清静和享受又没了,她说这几天有事没来,是不是想通了开始相看亲事了?
然后花枝里传来啪啦啪啦的木屐声,一道海棠红的影子转过来,褙子下面天水碧的罗裙行走间如水波荡漾,正是蕙心,她一到夏天就喜欢穿木屐。
她又没带丫头一个人跑来了,也没有打伞,发丝蒙上了一层潮潮的雨雾,双颊也因急行红红的,乔楠嗔怪地说:“你又不打伞,也不让人跟着,发梢都湿了,走这么快小心滑倒,还不如等在屋子里,让丫头来喊我回去,免是表婶又数落你!”
蕙心却含着怒气一把揪住手边一朵扶桑狠狠地扔到地上,还踩了两脚,满腹怨气地瞅着陈萝:“你倒轻松惬意,可知我过的什么日子?好几天不见,也不问我为何不来,真没良心!”
陈萝白了她一眼:“你心里有事就直说吧,冲花花草草发什么脾气?坐下来慢慢说,我洗耳恭听,这几天到底都忙什么去了?”
蕙心也不客气,就坐在她身边的栏板上,却反而不说话了,陈萝估计长辈们要给她相看亲事,她还是不肯答应,因此又闹腾开来。
一时气氛有些沉闷,过了片刻,玲珑和玛瑙环佩叮铛袅袅婷婷地过来了,送来了瓜子和茶水,还有两个锦垫。
两人手脚麻利地在汉白玉圆桌上摆好东西,又在石墩上铺上锦垫,请她们过来坐,坐在栏板上偶有雨丝会飘过来。
陈萝见蕙心依旧沉闷无语,故意生事说:“这两个没良心的,我在这里坐了半天也没见送东西过来,怎么田大小姐一来,这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摆上来了?到底谁是正经的主子?”
玲珑和玛瑙偷笑着行了礼离去。蕙心果然上当,白了她一眼说:“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担心你坐的时间长了口渴?”
又自倒了一盅热茶喝了,陈萝也正要喝口热茶,却发现蕙心忽然流泪了:“你是没见过真正没良心的人!你说世上为什么要有小妾这么讨厌的东西?男人不纳妾会死吗?”
陈萝一惊,这可是她第一次见蕙心流泪,难道她猜错了,不是为了亲事,而是这几天伊若水又生事了?
连忙把绢帕递过去:“可是那个伊若水又生事了?”
蕙心摇摇头:“不是她,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哭!算了,不说了,小妾不是好东西,男人更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就不肯再说,在陈萝的百般哄骗下,到底憋的慌,方才羞怒交加的说出了实情,陈萝又自行脑补加工润色,还原了事情真相。
原来蕙心之前不愿家里为她相看亲事,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他是田有余朋友董越的次子,叫董昭,已经过了童子试,在滕州府官办书院读书,其父董越在滕州府衙做典吏,其兄董信在外县做着县丞,父子俩虽然不是正经官员,却也有权有势,家境优越。
董越当年落魄时得田有余相助才渐渐发达,两人又意气相投,因此交好多年,田有余的好多事都是托董越办的,包括陈萝和阿璇她们改身份的事。
董昭今年也是十五岁,比蕙心大一岁,两人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却也因为大人的关系比一般人要接触的多,小时候见了面也昭哥哥蕙心妹妹地叫着,也有一些美好的记忆。
等到渐渐长大了,一个千伶百俐娇俏可爱,一个年少英俊意气风发,慢慢地就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却又因为年少别扭,又不知道对方的心思,都藏着掖着不敢露出分毫,偶尔见到还故意装出端庄疏离的样子,背地里又牵肠挂肚地难受,就这么相互别扭着。 锦上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