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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教导队，那一年是最后一批学员，最后一批却跨着两个年头，然后就被取缔了，此后再也没有土生土长这个说法。适应新的形式有不少教导团南北的成立，然后学员们南北的分离和下到不同的连队。

　　期间有两件事情发生。

　　先说的是打架。卡车拉着一车人要到师部去洗澡，某些路段颠簸了一些，或者司机躲避忽然出现的一辆载人的自行车刹车急了一些，车上卷起了波涛，顺着人流我把我前面一名学员撞了一下，他可能被顶在了前面的车板箱上疼了一些，他很直接，没有谩骂，照着我的脸孔来了狠狠的一拳。

　　有规定不兴打架的，但是是别人先动的手，而且那时候我的修养还很薄弱，鼻子流血了，我看了一眼太阳，然后迅速把这位学员狠狠捣了几拳，抓住他举起来扔在了车外面。

　　结果有两个，一是要写检讨书在军人大会上做检查，我写了也做了，被发现这位学员还有点文笔的才华，在后来业余做起了黑板报的文字撰写工作。一是晚饭后散步或者是就寝前的空段中，总有些人邀请我。这是那位学员的同乡或者是朋友，打抱不平来着。

　　那不叫打架叫切磋。我真的不能动手，我也不喜欢切磋，我只是在别人进攻的时候顺着倒退，后空翻，鲤鱼打挺，乌龙搅柱，后滚翻，然后跑到正在建设中的猪圈的墙根处搬来了一些砖，一拳一块打得粉碎，一块两块到第十八块，手上流了血，但一点也不觉得痛，我轻轻的说，今后离我远点。

　　十八块就是这么来的。

　　训练特别的累，头挨上枕头就会睡着，但我得强忍着疲倦练功，那时是练功的黄金时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很多人都知道部队的生活很好，吃得饱也吃得好，再不用可怜兮兮的为吃而发愁或者绞尽脑汁了。

　　吃得很多也很快，看到大家不吃了拿眼睛看我我也就不吃了，此类的事情即便说得风轻云淡混不在乎，其实是在乎的。在下了连队后，某次大锅菜扒了三大碗糖包吃了十二个，散步到一个小卖店时，一名干部问我还能不能吃，我说能吃，就买了一瓶牛肉罐头给我，我吃了后才知道他们是打赌玩的，就是看看我吃饱了没有。

　　后来就吃饭吃在最后，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都一扫而光。

　　饭吃得足饱，不练功就觉得过不了一道坎，艰难环境下都能够坚持，现在也就是累点，有什么不能克服一下的呢，世界并不安宁，外面有许多虎狼的眼睛，天行健，君子要自强不息。

　　这么一暗示，很快就能够沉入到练功的境界中去，等别人睡熟了还有时候悄悄爬起来打坐。

　　前方是一片明朗一片黑暗的过道，就像方格子棋一样。明朗很温和，黑暗是稀蓝的衰败，我自己的眼睛和我自己走在一起，眼睛在穿梭，一会儿趴在明朗之地一会儿隐在蓝黑之中，一会儿在黑白交替的地方上下的欣赏那条模糊的线。

　　我走过，劈开坚硬的空气外壳慢慢走，空气坚硬而顿挫，似乎能听到衣服皮肤和空气的摩擦声，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回过头来，发现明朗的颜色失去了水分，黑暗的地段也萎缩成一滩泥，它们的朝气蓬勃呢，他们的盎然生机呢，支撑它们的颜色或者说是物质哪里去了呢。

　　看看自己，身上一块儿明一块儿暗，就像百衲衣一般，我心有所动，甩出去一个青发似林，这是我“长发披面”的第二式。白白的头发长出来四面飞舞，那些明暗的光斑被吸收一样快速流淌成光流被头发吸收，白发变成青青的枝条就像狂风中的柳丝往前方某处聚集，在空白了一下后那里的黑暗忽然破碎，我空虚而觉得完整，全身充满了力量。

　　再看看那些明亮和暗黑，混沌成一个软软的轻纱，披肩一样飘过来披在我身上。境界荒凉，是五百年前和五百年之后的叠然和块垒。什么都需要支撑，什么都需要故事来充填，这就是时间的概念，也是苍老的意义。

　　有一座楼房才盖起来但已经老了，阳光都无济于事。有一座房子已经很久了，但很柔和地流淌着岁月的泡沫，有时候还会开开玩笑，让头顶的一段树枝劈啪掉下来，带下来一些麦秸，但就是个巧合，什么事情也没有。

　　有一个人走过，是阴湿浓苔的山崖，是碧绿经风的树，深潭冒着青烟。有的走过，山上的花儿忽然就倦了，天光水色苍老了十年，大雁飞的更高，唳叫无限的悲哀。有的来了，浪花也来了，山也挺拔起来。这就是苍老和年轻，眼睛和心境，以及气象的存在的明证。

　　呜呜，我的眼睛在我打出青发似林的时候就走了，我也得走，躲在暗处的怪兽越不过它的障壁，呜呜，那就是一个提醒。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一道手电光从我身上掠过，电光还余留着一层青青的蓝气。

　　立即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子时。这是查铺查哨的来了，来人没有打扰我，我也没有动身而是徐徐收功，然后放松身心收回来所有的枝杈睡眠，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体呢。

　　后来虽然有的学员拿怪异的眼睛看我，但更多的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让日子超前滚着，滚过训练，滚过专业学习，滚到了结业分配的日子。

　　他那时候身上被一层蓝光笼罩，但不是固定的，像烟一样弥漫，眼睛睁开来像两把刀子，又在他的一吸气之间变得平常，真是怕人。

　　蓝烟利眼就是这么来的。听到这些传言，我反而很开心，我的“三人行”已经深入到蓝的一层，真不容易。

　　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认真的。这不是真正的断语，是某些时候的一个写照，如果只顺着安排好的路走，人们的臣服就是早晚的事情。

　　“你不是康德，她不是玄思”，这句话通过信纸呈现出来，信来自楼德镇甘露村。

　　在当时的语境下，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康德和玄思是一对恋人，康德追求着玄思，而叫玄思的女人因着种种缘故没有接纳，那可能的原因是明摆着他配不上她。

　　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我不敢看康德，不想查资料，以为如果那么做是自己对自己也鄙视起来，不想翻出旧账再扎自己一针。

　　为着后来的一个缘故，不得不硬着头皮在二十八年后再来探究一番康德和玄思。

　　最早知道康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一句格言，大意是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而比天空还广阔的是人的心灵。只知道康德是个哲学家大人物，既然我成不了康德，这么被人鄙视我还坚持什么呢，玄思既然不可能和自己相伴，那就“犯罪中止”吧。

　　从此再也没给成瑶子写过半封信，片言只语都没有，也从此再也没见过面，直到今天。

　　是这一句话刺激了我，我的小小的自尊挽救了我。忽然记起康德的墓志铭：“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

　　四妹是成瑶子的妹妹，她的意思按现在的理解可能是说，你就不要再没完没了了，不要借着说喜欢一个人来表达你自己的爱。

　　这句话我现在会装着一笑了之，但肯定会震动我，何以那时她就看出我的庐山真面目？

　　康德，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西方启蒙运动最后一位主要哲学家。主要著作有《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判断批判》，在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之间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哲学是主体对客体的思辨及其成果。研究的对象是自然、社会、意识，也就是对实体的认识，对认识的认识。

　　任何的研究方法不外乎时间、空间和范畴，首先就是界定范围（就是范畴和领域）。咱用方位来比喻，一个人你站在那里，躺着坐着也行，就有了上下前后左右的分离，这个分离用来指示你所在的位置以及需要说明的其他位置。延伸一下就是东西南北中，视线再开阔些就是经度纬度，超出地球也没事，那就用航标和韦氏跟踪记忆法。

　　这个点是随意的，依据你的适用而制定。

　　具体的哲学研究方法有演绎、归纳和顿悟。顿悟就是玄思的大展拳脚之时。康德出发点就是先验性的假定，超验的玄思，当然玄思不是其本体，是一种凭借。

　　提起哲学，读者诸君别觉得玄奥，哲学是因为目的而存在的，应该是一种使用学科。哲学一般从研究宗教开始，哲学离不开宗教，这就给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在研究宗教的时候才产生了科学，科学是一种更实用更实体的具体方法。

　　还是得比喻，世界各地的宗教中存在着各种祭祀活动，庚地是傩舞，辛地是交媾，壬地是吃人；癸宗教是月圆之时举行，己宗教是午时三刻，戊宗教是月圆之夜后的三日，黑白不禁。这些地方有的只是资料，即便存在着，康德又哪里跑得过来。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是个神话。那就得用玄思来连缀和补充。

　　继续比喻，玄思一点，我们无法追上或者超过光速，那是我们的速度太慢和光的速度太快，光速是地球自转和公转形成的，想赶在时间前面，还是离不开速度。既然追不上，咱改变时间不行吗？慢的时间和快的时间都有它的妙处，咱别一天二十四小时了，十六小时怎么样？那么自转和公转的一个因素要相应的改动，如果在公转持定的情况下让自转变快，就会过了十来天，迎头碰上正走来的你自己。当然能变快就可以有相应的方法变慢，这不是问题。可是怎么影响自转的速率呢？就要打破范畴内这个体系的平衡，我们目前认识到的是万有引力定律和地球就是一个大磁场这一认识，人能往前跑也能倒退着走，万有引力反过来用足可以控制地球的运行。有正就有背有正必有反，这个反面在哪里？那个撬动地球的点在哪里？还有南北的磁极呢，必然有一种方法可以改变磁极的强度或者对折过来。

　　假如这一切都不可变，是什么力量造就了这个不可变？

　　康德终生未娶，既没有妻子也没有情人，不是同性恋者，凯塞林夫人只是康德感情生活中关乎她个人的一场兴致勃勃的义演。

　　当知道玄思不是一个女字，我发现自己败了。当知道康德一生未娶，我震惊了。等又查看资料，知道玄思是一种研究方法时，那是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时候的苍老也许是真的，轻轻的从心的地方泛上来一层针水，针阵穿透一切到了身体外面，水跟着溢出来，肉体萎靡，是突然世界的末日，天暗下来，从此再没有白的时候。 都别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