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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年快三十五岁,我只会做泥娃娃,其他什么也不会。除了做和出售泥娃娃,我什么也不懂。
这是怎么说?三个人纳闷。
这时候只能是钱小兆出面说话了。不是他要说,也不是非说不可,但只能是他说。有些人的心思谁知道呢。
商贩摊开又握起的手掌里,有一尊泥娃娃。
泥娃娃是瓷一样的美好,小,但很精,蝴蝶结都分明,蝴蝶结上有黄色的蝴蝶。
钱小兆:“三十五?”
商贩:“是一个关于年龄的数字,是五十减去三十五怎么样?”
钱小兆:“无妨。”
商贩:“。。。。。。”
钱小兆:“说话。”
商贩:“。。。”
钱小兆不知道怎么奔突。说:“前面是前面后面是后面。你说泥娃娃要送给我们的,这就给吧。”
商贩把手掌托在眼睛下,摊开手掌,看得形销骨立。
钱大壮说:“我们走。”
商贩:“给你。”
给谁?他谁也没给,但给了。
谁也没给,他没有摊开手掌,等你的手掌伸到他那里,他手腕翻转,泥娃娃掉到你的手掌心里。你也把泥娃娃托在眼睛下,看得魂飞天外。
但给了,泥娃娃从他的掌心弹起,飘向高空。
高空很高,你仰目看不分明,以为泥娃娃弹得越过天堂,越过没有顶盖的宫殿,越过空气,弹往灵魂所在。
高空也没那么高,你云端之上银盔银甲,白白的雉鸡翎在银盔上霜冻。泥娃娃穿过云雾升上来,“升上来啊升上来,兄弟姊妹坐排排。”
高空其实有多高?这个问话没法分离出来讲,“兄弟姊妹坐排排”了,泥娃娃也没出现。
没人具体说过高度的问题,太高了就是太矮了。向外的高度只能用心来衡量,向内的高度用外面的来比喻。
你眼睛长出仙人球吗?那不是,它,泥娃娃出现了?!
你后悔在高空,泥娃娃露出个脑袋,露了半截,你知道它是那个泥娃娃,它就掉入了云端。
“兄弟姊妹排排坐,金龙耀鳞照你我。”
停。不要照我,只照你好了。
泥娃娃从云端掉下来。掉到戈老爷的胸前。“金龙耀鳞照你我,身淹红尘岁蹉跎。”
戈老爷伸手,泥娃娃落,在掌心,笑。
“身淹红尘岁蹉跎,一粒娃娃笑呵呵。”
泥娃娃在笑,三个人笑不出来。
他们发觉自己三个人突然被封了穴道,哭不出来,笑不出来,除了“云岫指”,没人能点到自己。
商贩突然跪下,大磕其头。“大哥,我现年快三十五岁,我只会做泥娃娃,其他什么也不会。除了做和出售泥娃娃,我什么也不懂。”
戈老爷说:“大哥,你起来。”他伸手把商贩扶了起来。
二钱发觉自己穴道开了,无影无踪,刹那永恒。
钱大庄说:“我们走。”
他们三人就走了。
路上,二钱一会儿一左一右一会儿一前一后一会儿又一左一右。
戈老爷说,这个泥娃娃归我了。你们别这么左右前后的不安分,它只能是我的,除了泥娃娃愿意,谁也拿不走它。就当忘了这件事情,不被想起。
迟暮,宝盛货行。
“你看看,这都是藤萝山送来的礼物,不留都不行,轰也轰不走。”太太刚说完,丫鬟补充说,“不留下,他们就自杀在这里。”一面说一面给老爷斟上一杯茶。
戈老爷说,留下就对了,咱这里地干净。每人一个泥娃娃,簪子只有女的有,男人嘛,来,干杯!
干杯!
一天的事情真多。不知道明天还有什么等着。这截教这么上赶着给宝盛货行脸上贴金,不管怎么也得去敷衍一番。都说藤萝山风景优美,也正好去逛逛。回敬的礼物从带来的货物中挑选出一些即可,他们给四个箱子,嘿嘿,咱只给他三个,这又不是比富比阔气,他那是搜刮的民财民膏,而自己带来的可都是大灵山的清白货物。
老黄已经把铺子和仓库的存货清单列出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西真不少,还是从这里边多挑选一下,带来的货物能不动就不动,这些迟早都要再带回去。来的时候是个幌子,也没打算都挥霍完。
明天几个人去呢?
想到这里听到床内侧的太太翻了一个身,你是不是喜欢李菲?
戈老爷:“怎么说起来这话?”
梦茵:“我看得出来。”
戈老爷:“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梦茵:“我什么都看得出来。”
戈老爷:“我们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任务完了,咱就离开。”
梦茵:“可是在去缝制衣服和上香的车上你也夸奖李菲漂亮。”
戈老爷:“我那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吗,是烘托一家人的气氛。”
梦茵:“谁和你一家人?”
戈老爷:“我们八个是一家人。我就想着每个人都平安,好好的来,也好好的走。”
梦茵不说话了一阵子,在戈老爷想事的时候又说,明天我也去藤萝山。
戈老爷:“我有说去藤萝山吗?”
梦茵:“还用说,那不是明摆着的?”
戈老爷:“还有谁想去?”
梦茵:“反正我要去。”
戈老爷:“睡吧,你想去就去,这又不是天掉下来的大事。”
梦茵:“谢谢你。”
戈老爷:“别说谢谢,咱是夫妻,别太举案齐眉了。”
戈老爷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怕是又招惹的梦茵不高兴,来一句“谁和你是夫妻了?”没想到她乖顺地说,“嗯,你说得对,睡吧。”
很久没听到动静,她大概进入了梦乡。艺成下山,行侠江湖,人称“玉面霜剑”。这天却要出嫁了,大花轿三步一停五步一摇上下颠簸,喜悦的气氛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硬塞进轿子里来。唢呐的悠扬高亢叫人嗓子眼里存在着一声尖叫。
一头小毛驴拉着一辆破车横在路中间。
抢婚?送行的人群轰然大笑,瘦驴破车愣小子,也敢说抢婚?这是那边独具一格的迎亲?吵嚷声说笑声更加热烈,鞭炮就是炸雷,锣鼓声打出心跳的节奏。
忽然整个队伍就把瘦驴破车愣小子闪在山后,那边壮阔的迎亲队伍旗帜蔽天的来到,尘烟漫漫像是行军。
救我。她跳下花轿往回跑,跌倒了起来再跑,大红裙子叫她跑不动。
那愣小子嘴角叼着一颗草,往这里看,然后一招手,她就到了空中,然后往下面飞翔。
愣小子怪怪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她觉得她认识他。
他是谁?
是个梦。
戈老爷安静地睡着,距离她很远。她却有些睡不着了。
翌日,天清气朗,艳阳高照。
城南门外草芬花艳,鸟鸣翠条。一条大路走着走着就分开了岔。
右边的路从藤萝山脚下经过,过了翠微镇,一头扎进广袤的虞汀平原。《栩园杂记》上说,“虞汀亦名虞羽,古一苇国发祥地。地亩肥咧,产出殷丰。四山围,二水分。民风厚淳,恍若桃源。传上古青藤仙人居其东北藤萝山上。”
左边这条路就是一路上山的路。远望山势高耸,林翳如盖。近观翠色满眼,有水如带。
这次出动的人员最多,黄账房和刘二在家,其他人眉开眼笑的全来了。走马观景绿杨影,碧水青山入歌声。
“小兆,就你跑得快,那两辆车还在后面呢。”刘大追不上钱小兆,大声喊起来。
钱小兆:“刘大哥,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我这就下马等着你来。后面不用担心,钱大壮那个混混殿后呢。”
“再说,”钱小兆把头拱到刘大的面前,低声道,“老爷的武功深不可测,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
刘大一把推开他,“别鬼鬼祟祟的乱嚼舌头,这是好事啊。”
钱大壮信马由缰走在最后,东张西望地看着山川风物。
中间一辆车子上装着货物,另一辆车上不用说就是老爷太太和丫鬟了。
戈老爷撩开车窗的帘子,把头探出来,“到前面拐弯的地方歇息一下。”
有一条小溪一直跟着他们,但走的是相反的路,他们上,它下。
前面的拐弯处,是一个潭,水在那里满溢了就流往山下。它兼收并蓄,泉水,暗地里来的水,一个巴掌就能覆盖住的小水流,雨水。
潭里有鱼,好多鱼,鱼都不大,全身透明,能看见身体里的骨骼。
两个女人在潭边叽叽喳喳,她们活在当下,不为下一步着想。
开阔地带危险性很小,再转过去就是真正进山,咱们别太散了,互相照应。到了那里随机应变。咱不欺负人,但也别受委屈。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你们懂得。主要怕机关。谁懂一点?
我懂。
接下来上山的路很正规地呈现,那些景色变换着不同的美丽诱惑着他们,有时候出现些古迹,把景色缀得古色古香,人走了,含义还在演绎。
上山下山的人,他看看他们或者他们看看他,还是行动第一。在各自的行动里,瞅一眼就放开,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哼一声就算了。非要动手?不,下山有任务,不和你纠缠。
关卡的人们,例行公事的放行。
就是叫你看出来,我知道是你,我放行了;我不知道是你,也放你走了。你们的解释,不要耽误我的工作。
荏苒中的耽误,像故意的表演,这时候时间才值钱。
行,你给自己戴上帽子,别说我没告诉你夏天。
行,把一切驻足在大门之外,大门还是在眼前。 都别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