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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哲成掐着掐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儿。
为何掐着的脖子手感不对,甚至还硬硬的?
正在他怔愣的空隙,楚靖仪袖中突然滑出一柄匕首,小巷里立即反射出一道银光。她手腕一转,就冲段哲成的胸前划去。段哲成躲闪不及,身子一个后仰,她又趁此机会踹出一脚,直接把人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与此同时,楚靖仪也飞速地跳下马背,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另一面墙的后面。
段哲成并没有追上去。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起刚才的手感,心头生出一抹疑惑。
似是想要查探什么,他倏地翻身上马,直接往府里跑去。
摆脱了段哲成后,楚靖仪在黑夜里一路狂奔,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了自己的府邸。
她把人挥退,又点了一盏灯,烛光摇曳间,她捂着脖子,从脖子上掰下一样东西,丢在了桌上。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照出桌上的东西,赫然就是一个假喉结。
刚才,段哲成掐到的,便是这个东西。
楚靖仪想起刚才的情景,依旧有些后怕。虽然她无数次想要付怀信主动发现自己的女子身份,但却不代表着,换个对象也可以。西楚史上从未有女子为官。若是让段哲成识破了她的身份,那会引起怎样的惊慌,自身又会处于怎样被动的地位,完全无法想象。
这么大一个把柄,基本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幸好,幸好……
她呆呆地坐了半晌,等浑身的瘫软感稍微褪去一些,才稍稍坐直了身子,拿起桌上的假喉结,陷入了沉思当中。
当初。为了长大后,不被别人发现身份,她特意暗中去找能够制作这种东西的手艺人,并且一次性定做了好多个。但这个已经是最后一个,看来明天得出门去重新定做了。
这么想着,她把假喉结收好,又解下身上的束胸带,正要洗洗刚才身上冒出的冷汗,但这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大人,付大人到访……”
什么?
楚靖仪大惊,当场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来了?
她正要把束胸带围上,却听吱呀一声,那熟悉而慵懒的声音随之传来,“阿靖,听说你回府了,我来看看你……”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她索性也不白忙活了,直接钻到了被窝里,只露出个小小的脑袋,看着屏风外逐渐靠近的身影,摆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付大人,我已经要睡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吧!”
“还能回话,说明还没睡。”
付怀信脚步不停地走进来,一路走到床前,看到她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忽而笑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很冷?”
“没……”
楚靖仪感觉自己很矛盾,以前不止一次想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如今现在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却反而退缩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便陷入了自责之中,以至于连付怀信坐到床边,也没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昔日精明的人,今日竟变得傻乎乎的?”
付怀信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凑近了些,当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时,又问道:“阿靖今日真是好兴致,居然还喝酒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没有。”楚靖仪睁着大大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她不着痕迹地身子后仰,直到鼻息间那股松木香稍微淡了一些,才有种呼吸顺畅的感觉。
屋内仅点着一盏灯,烛光摇晃,两人的身影投在一旁的窗子上,影影绰绰,莫名透露着一股温馨之意。
她试图用其他的话题冲散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直接问道:“大人何时出宫的?”
“前不久。”
“皇后娘娘召你们入宫,究竟是所为何事呀?”
付怀信静静地看着她,当察觉到那抹隐藏极深的紧张时,突然心里有了底儿,笑道:“就是兵闹的事。你可能想不到,今天傍晚,我的人和段哲成的人,在西城门打起了架,并且还闹出了人命。”
楚靖仪心说,这个她早就知道了,但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她特意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直接问他,“怎么会是这样?可有查出是什么原因?皇后娘娘不会罚你了吧?”
一连串的疑问从她口中蹦出,甚至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下意识地打量起他来。当发现他一切平安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一抬眸,却恰好撞进那双带笑的眼睛里,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她愣了愣,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连忙又钻回了被窝里,双眼戒备。
看着她这样一惊一乍的模样,付怀信不禁笑出声来,“阿靖为何这么看着我?”
“没……”
许是心中有鬼。楚靖仪连说话都没有多少底气。
“是吗?”付怀信笑得眉眼弯弯,那一瞬间,仿佛降落凡间的天神,莫名有了股人间烟火气,“阿靖刚才不说,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看来,这三年来,我也不全是没有收获。”
提到这个,楚靖仪觉得自己有必要表一下忠心,一本正经道:“大人岂会有这样的想法?若不是你伸出援手,又授予我本事,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你对我的大恩大德,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怎么突然如此正经起来了?”
付怀信简单说了句,突然把被子握在手中,楚靖仪心头一惊,连忙扯了回去,谁想,直接把他往床上扯去。额头与额头相触的瞬间,她吃痛地哎哟了一声,瞪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脸,怒道:“大人,你太重了。”
“不算重,至少没把你压晕过去。”付怀信微微侧头,往旁边的躺了过去。
楚靖仪一看到他这举动,立即头皮发麻,“大人,我要睡了……”
“没关系,一起睡。”付怀信说着,还真脱了靴子,躺在了她的身侧。
他还伸出手。想要拉住被子,往自己身上盖。
楚靖仪眉头挑得老高,眼睛瞪得圆圆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被子只有一床,若是被他扯去了,她又拿什么东西做遮掩?
这念头一出,她立即行动起来,赶在付怀信成功占据被子下的空间前,把自己紧紧地裹成了个蚕蛹。
见到她这个模样,付怀信眼里划过一丝坏笑,手指在她的穴道上一点,她只觉浑身一麻,立即被他寻到了可乘之机,身上的被子一半就被夺了过去。
楚靖仪恨恨咬牙,不悦道:“大人,你这是作弊……”
“作弊是什么?”付怀信一脸坦然,揽住她的肩头,两人靠近了些,才道,“今天往皇宫跑那一趟,我也累了,就借用下你的床铺,这都不肯?你刚刚还说感谢我,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我是感谢你,却也没打算自荐枕席啊!”
楚靖仪弱弱地说了一声,脸上满是郁闷之色。
付怀信耳尖地听见了,突然凑过去,在她耳边呵着气儿,“阿靖不愿意自荐枕席,那换我来。可好?嗯?”
他就这么近在眼前,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夺人的光彩,更甚至,她能清晰看到里头满满盛着的温柔。
楚靖仪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溺死在眼前这温柔的目光中。
曾经无数次梦里梦到的咫尺距离,此刻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却突然发觉自己又像在做梦,她甚至不敢去想,为何付怀信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若不是自信自己一直把身份隐瞒得很好,并且付怀信也不是断袖,她几乎要以为这个人已经爱上了自己。
理智一瞬间回神,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他,又揽过被子,团在胸前,有些语无伦次道:“大人,你……你正常点……我可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嗯?”
付怀信见她反应这么大,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还是不能再逗弄下去了。
但见他双手枕着脑袋,翻过身平躺着。淡淡说道:“不逗你了。你难道就不好奇,兵闹是怎么收尾的?”
“什么……”
楚靖仪越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这个人,话题转得也太快太生硬了吧?
付怀信瞥了她一眼,道:“兵闹之事,最终收益最大的人,你猜是谁?”
一提到正事,楚靖仪胡思乱想的思绪顿时收了回来,仔细一想,就问,“难道是,皇后娘娘?”
“自信点!就是咱们这位英明睿智的皇后娘娘!”
付怀信接着感慨道:“你当时不在场,那是没看到陈皇后的气势。罚了我两年俸禄后,又撤了段哲成的大都督职位,这番不容置疑的手段,我还是在她刚从后宫走到前朝时,才看得到。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好像又找回昔日的飒爽英姿了。”
“那以后,就是没有大都督了?”楚靖仪有点懵,沉默了会儿,终于敏锐地抛出一个问题,“段哲成怎么会甘心接受?他居然没有反抗?”
“有。只是没反抗成功……”
付怀信想起那个画面,又说了出来,两人想到能制服段哲成的就是一本折子,突然都好奇起那折子里写的是什么东西。
楚靖仪问他,“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什么令段哲成无比忌惮的把柄,不然他不会妥协的。但具体是什么,顾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付怀信悠悠说道,又把被子往两人身上拉了拉。安慰她,“我早就跟你说过,既然是朝廷要分权,那段哲成肯定会损失很多东西。如今陈皇后已经出手,后续的事情就不用再担心了。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
楚靖仪:“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他心服口服,总是个祸端……”
但话刚说完,她又只能暗自苦笑。
在分权一事上,这就是损害段哲成根本利益的事情,又如何能心服口服?
她莫不是脑子坏了。才会有刚才那样愚蠢的想法?
想了想,她又问道:“大人对此事知情吗?”
付怀信侧过身子,看着她,道:“阿靖有什么想说的,便直接说吧。”
楚靖仪定了定神,开口道:“兵闹一事,大人早就知道会发生?”
第一个问题,就让付怀信失笑。他望着楚靖仪的眼睛,颇有些受伤:“在你心中,我便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楚靖仪愣住,立即解释:“大人误会了,我并非说兵闹一事与大人有关。而是想问,大人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付怀信自然知道楚靖仪并非怀疑他,但望着楚靖仪焦急关切的目光,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给出了一个答案:“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
这也就是说,兵闹之事还没发生,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那陈皇后呢?
楚靖仪将自己的推测都说了出来,付怀信似有似无地给出了一些肯定。虽说没完全把话都交代出去,但楚靖仪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拨开云雾,看清藏在背后的真相。
然而说到现在,最为关键的事,付怀信却没说。
楚靖仪问道:“引发这场兵闹的人……究竟是谁?那些百姓,又是谁杀的啊?”
付怀信伸出手,压了压她皱起的眉头,语重心长道:“我不认为,你有知道这个的必要。只要想促成分权尽快成功,便一定会出现这样难以解决的纷争。既然段哲成不愿意主动接受朝廷的改变,那就只能让他被动接受了。你要知道,陈皇后已经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他若是不识趣点,自有人愿意当这把刀。”
楚靖仪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就清空了。
脑子里没有那么多东西,困意突然袭来,她随即打了个哈欠。
付怀信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小小年纪,就别想那么多了。先睡吧。”
“嗯。”
楚靖仪看了看他,见他没有下床的想法,便也翻过身,背对着他。
要把这个人赶下床,估计没那么简单,反正她裹得严实,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睡觉要紧。
这么想着,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付怀信把她翻过来,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那温柔清秀的眉眼,半晌后。突然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闻善已经站着禀报,“公子,刚才暗卫来报,小公子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大都督,被掐了脖子,但随后又摆脱了他,是以暗卫们也没出现……”
“被他掐了脖子?”付怀信面色骤然一沉,而后便道:“吩咐下去,让人暗中盯着他手下人的举动。若是我没猜错,他可能要去查一些东西了……”
闻善不解道:“公子是说,大都督要去查小公子?可小公子有什么好查的?”
“这你不用管。就照我说的去做。他想查什么,就不让他查到!记住了吗?”
“是。”
……
同一时间,大都督府里,段哲成对手下吩咐道:“去查!给我把楚靖仪这小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
暗卫立即领命退下。
石乐天拧眉问道:“这楚小公子,有什么好查的?”
“你确定,所知道的,就是全部?”段哲成意有所指道。
石乐天眉心一跳,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试探,问道:“您指的是,哪方面?”
段哲成却没有再说,可他越沉默,石乐天越觉得他像是在求证什么。
一时间,竟莫名的心乱如麻。
……
翌日一早,楚靖仪醒过来时,床上已经没了付怀信的身影。她简单地洗漱完毕,就套起高领的衣服,裹好束胸,推门走了出去。
西楚冬日的衣服领子都比较高,倒也可以做短暂的掩护。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冬天也会过去,她还是需要尽快去定做一批假的喉结。
刚出门,管家却上前说,府里已经安排好了早饭。
她好奇地问,“这是你安排的?”
“……是付尚书。”
她身子一震,连忙脚下生风地往厅堂走去,刚进门,一股暖意迎面扑来,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再回神时,一件狐裘斗篷兜头就盖了下来。
“仔细点身子,”付怀信说道,“刚备好了早饭,赶紧过来吃……”
楚靖仪顿时目瞪口呆,“大人,你还真是……贤惠……”
“嗯?”某人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
楚靖仪缩了缩脖子,求生欲极强地纠正,“我是说,您真是无所不能……”
付怀信弹了弹她的额头,语气和软道:“少贫嘴,快吃吧!再过会儿就冷了。”
楚靖仪连忙应声,旁边付怀信不时给她夹菜盛粥,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嫁作他人妇,此刻正与夫君吃着早饭。
她有些恍惚,一时不察,心中所想就脱口而出,“大人,我怎么感觉你我是新……”
“新什么?”
“没!”
楚靖仪骤然回神,暗道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她暗暗庆幸,兀自埋头苦吃,却没看到付怀信意味深长的目光。 春日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