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林深两应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费家一直都是静谧无声的,在这里工作的仆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家主人们惯常的沉默。尤其在夜晚,整个费家死寂的如同坟场,偶尔会有半夜找水喝的费逸或者幽魂一样游荡的费季晔,但是詹溪詹女士很少半夜出来。
詹溪作为可以差遣仆人的费家名义上的女主人,跟其他费家的主人比起来可以说仁慈太多了,仆人们对她的好感度很高,平常也很照顾詹女士。
所以今天值夜班的仆人看到詹女士面色不好的从费逸房间出来的时候,带着点吃惊主动上去小声询问她有没有事。
“请给我一杯水吧。”她冲仆人笑笑。
片刻之后,詹溪拿到了一杯水,用的是她喜欢的那款陶瓷杯子,但是她盯着那个杯子在发呆。
“夫人,你怎么了?”仆人问。
“没什么,你来费家多久了?”詹溪突然问。
“有两三年了。”
詹溪点点头:“你觉得费家很好吗?”
仆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是,简单的说一下你对费家的感受,我想知道其他人对费家的一点点看法。”詹溪的眼睛里带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她笑起来的时候温和且极具亲和力,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费家薪水很高。”仆人这样讲,“工作也不能算很繁忙,除了轮班制可能不能经常见到孩子这点,其他的我认为都很好。”
“在费家工作应该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詹溪点点头,“你觉得我们几个人怎么样呢?”
仆人一瞬间有些迷茫。
“不好意思,不应该问你这个的。”詹溪突然觉得这些话问出来,显得自己跟费季晔那个多疑的家伙一样,需要不断揣度别人的想法和观念,从而获得自己的存在感。
仆人摇摇头:“没事的,其实单纯的讲夫人你的话,您是我见过最温柔强大的女性。”
“嗯?”詹溪骤然被夸奖反而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感觉。
“是的,可能别人觉得你是个温柔没有脾气的人,但我总觉得你是那种很有耐心,并且也有决心的人。”
詹溪对上那位仆人的眼睛。
“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是很难在费家工作很久的。我知道夫人你可能不怎么接触外面的生活所以不太了解,你的学识、性格以及耐心,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很好的品质。”
“谢谢你。”詹溪由衷的感谢。
“我觉得夫人你最近不太开心,虽然说这些话有一些慰问的性质在里面,但是我真的希望您这种善良的人能每天开开心心,继续照顾花园里那些花朵,上个月您送我的那些花苗,我妻子和孩子都很喜欢。”
“不客气。”詹溪摇摇头,脸上绽放出美好的笑容,一如既往。
詹溪在晚上很少主动进入费季晔的书房,书房对费家的多数人而言都是一处禁地,据说顾笙当年就是在书房被费季晔掐死的。这个消息是詹溪从哪里得来的,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可能是费逸,可能是费家曾经那些仆人。
今天詹溪怀抱着勇气和信念推开了费季晔书房那扇沉重的木质门,指尖触碰到木门上那些繁琐昂贵的雕花时,詹溪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费宅的时候。
正如费季晔所说,在很多时候,詹溪对这个男人,这个俊美阴郁忧伤的男人还是抱着希望和爱意的,詹溪猜测当年的顾笙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可能做费季晔的心理咨询师那么多年,一直尝试救赎他。尽管事实证明,费季晔啊,根本是个不需要救赎的家伙。
或者说,对费季晔而言,死亡是唯一的救赎。
詹溪抱着这样的想法抬脚走进了费季晔的书房。
费季晔单手撑着额头小寐,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便蹙着眉毛向门口看去,进来的人是端着好看陶瓷杯子的詹溪,他不自觉的松了半口气,但是眼神依旧苛刻。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费季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在百转千回,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于时间近乎停滞的费家一家人来说,比过去几十年的都要多,这让习惯于在一个静止空间待着的费季晔心生不安和焦虑。
他不免去揣测詹溪过来的用意,跟顾笙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不光配合顾笙的治疗,也顺手研究了不少心理跟人性,没把自己治的更好,但却对周围人的心思揣测更深了。詹溪是他的伴侣、宠物、花卉,同样也是他的研究对象。而这个女人常年来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静默无声,默默无闻。
费季晔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没有很深入的跟这个女人产生过交流,或许是因为詹溪的属性问题,费季晔长期以来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宠物或者物件对待,众所周知一个物件是不会有自主意识的,而费季晔也不会关心这个物件有什么自主意识或者性格。不,他还是知道詹溪的性格的,但詹溪这种性格跟房子里另外一个人——费逸比起来,可真是太不突出了,完全没有威胁。
没有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费季晔看着詹溪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整个费家还能拥有掌控权彼此进行对话的只有他们两个了。费逸已经完全被费季晔关起来或者说囚禁起来了,连这次他去找米翠都没能产生什么动作。
但是詹溪不同,詹溪毫无疑问是这个房子几十年来的女主人……
“我来给你送杯水。”詹溪端着杯子,嗓音有些沙哑。
詹溪的声音是那种如水般温柔、悦耳的声音,最近因为生病变得沙哑着实让人听不惯。费季晔微微皱眉:“这种事情吩咐仆人做就好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詹溪慢慢走过来,在桌子前停住,闻言有些疑惑的样子:“那你说,我应该干些什么?”
费季晔扫了一眼端着杯子的詹溪,觉得今天的她似乎格外有脾气。费季晔很清楚詹溪生气的样子,她是那种生气也不会大声跟你讲话的女人,只会不停地问你并不想回答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是詹溪吵架或者说找茬的方式。
“杯子放在那里,你可以走了。”
詹溪把杯子放在费季晔的桌子上,但是并没有走。
“怎么?你还想跟我聊聊吗?”费季晔冷笑。
“我不想跟你聊点什么,我只是想现在在你这里多待一会。”詹溪这么说。
费季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他也懒得去猜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女人那些心事,他向来是懒得猜测的,顾笙是这样,詹溪当然也是如此。
詹溪待在费季晔身边就是真正安静的待着,她坐在费季晔偌大的办公桌的一角,有些无聊的翻他桌子上一本厚厚的外文书。
在这种环境下,费季晔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对!”半夜米翠即将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把刚刚洗漱完的林亦然拉到了面前。
“怎么了?你冷静一点宝宝。”林亦然撞上米翠惊恐的眼神,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作为丈夫的林亦然揽着米翠的双肩试图让米翠冷静下来。
“现在有危险的不仅仅是费逸。”米翠捂着自己的胸口。
“嗯?”林亦然发出疑问,“你觉得还有谁可能被费季晔盯上吗?”
米翠摇头:“今天费季晔跟我讲,要我离费逸远一点,说费逸在利用我,今天费季晔过来就知道我通过简乐然联系费逸的事情了,但是费逸没有阻止费季晔,没有做出任何行为。”
林亦然一边听一边蹙起眉头:“所以……”
“费逸是我们最大的合作伙伴,如果费季晔真的要对我下手的话,费逸不可能不出手,所以他从最开始就知道费季晔今天只是要给我个下马威而已。”
“嗯。”这么说也没错,林亦然点点头。
“我跟费逸才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人,费逸可能利用我,但不会不管我,他知道费季晔不会杀了我……”米翠想着,“我觉得……”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你想说什么冷静下来慢慢想,不要着急。”林亦然轻轻抚摸米翠的背。
“我觉得费家现在最想对费季晔出手的不是费逸……费逸没有那么多理由和能力那么做,费逸作为一个商人很清楚作为集团总裁的费季晔死掉会造成多大的混乱,从利益角度来说,费逸不会想要费季晔死,起码不是现在让他去死。”米翠的身体在颤抖,“所以……费季晔怀疑的那个对他下死手的人,不是费逸……”
“你怀疑詹女士?”
“就是詹溪!”米翠握着林亦然的手,看到林亦然那双有点闪躲的眼神,“你告诉我,你从尹辞那里拿到的那些东西,是怎么给费家的人的?”
“我……”
“你给了詹溪对不对?”
林亦然沉吸一口气,点下了头。
米翠甩开他的手跑去了客厅换衣服准备出门。
“米翠!”林亦然去追她。
“我要去找詹溪!”
“什么事情明天还来得及!”林亦然觉得米翠最近有些神经衰弱,被费季晔搞得总是一惊一乍的。
“来不及的!”米翠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米翠……”林亦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她说。
“林亦然,很多事情,如果在意识到的第一时间没去做的话,以后都来不及的。”米翠冲林亦然伸手,抚摸过他的脸颊,“我曾经因为这样错过很多事情,我希望现在能赶得上,我想让詹女士活下来……我不想她离开我。”
“你觉得詹溪会跟费季晔同归于尽吗?不可能的……”林亦然不明白为什么米翠突然变得这么紧张,他站在一个理性的旁观者角度觉得米翠完全在杞人忧天,“你今天也见过詹溪和费季晔了,你看他们两个关系很正常,不是吗?”
米翠摇摇头:“林亦然对不起。”
你也不用突然道歉……林亦然一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年是我没有赶上。”米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再次甩开他的手就跑出了门。
林亦然站在门口被这句话震的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回过神来还是一头雾水的不知道米翠到底因为什么突然道歉,然后反应过来米翠已经去车库开车了,他赶紧抓起车钥匙去追。
其实当简乐然跟米翠讲述林亦然噩梦般的十九岁的时候,米翠把过去的一些事情联想了起来……她并不是无所觉的,但是当年的她刻意忽略了。
林亦然最后去了京都大学,这点米翠是知道的,但是米翠在听说林亦然去京都大学之前,也曾经朦胧听别人提起过,本来林亦然是打算申请国外的一家知名度不高但是专业性很强的私人院校的。米翠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情,单单觉得林亦然自从入学以来就被大家称为可以申请京都大学全额奖学金的人,终于进了京都大学,真实名副其实。
林亦然突然继承家族企业,这点米翠也是知道的。米翠如身边所有人一样认为林亦然会去搞科研,但是没想过他去继承了林家庞大的家族企业,直接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记得当时苏弈还在米翠面前吐槽:金钱世家出来的人不能免俗,果真都去继承那些黄白之物了。米翠觉得林亦然不是这种人,但是她也没有找到什么理由去反驳苏弈。
林亦然被绑架的事情,米翠知道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而且也是恍惚听人提了一句,这种事情不管是为了别人的隐私还是安全,都不会传的很远,所以米翠就是单单听了个八卦,都没有把它往很复杂的地方想过。再次见到林亦然的时候,这个男人如过去一样温文尔雅,气质斐然,米翠理所当然的让自己忘记过去关于林亦然的那些谣言。
可是埋在她心里的那些事情,不是她不去想就不会浮现出来的。曾经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承担和继承,一旦变成背叛与强迫,将会是怎样可怕的事情?米翠但是想到就会心疼。毕竟林亦然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时间和社会把他打磨成今天这个样子之间,要凿去他多少棱角,磨去多少血肉……
如果她早知道这些事情,多了解一点,是不是就能更早遇到他,更早跟他说一声爱你,多多少少在他那些晦暗的日子里给他带来一点快乐。
米翠把即将溢出来的泪水重新咽回去,开着车奔赴费家。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见一眼詹溪,如有可能还要把詹溪从费家带走,这是她最开始跟费逸和詹溪谈合作的时候就做出的约定,她不想失约也不想毁约。
她要趁着费季晔没有发现詹溪才是幕后凶手之前把詹溪带走,毕竟如果背后凶手是费逸,费季晔还会凭着费逸现在对DNCA的价值多少留他一条命。如果他发现那个背叛的人是詹溪,詹溪活不下来。
她去费家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把詹溪带走,生拉硬拽、胡搅蛮缠、装疯卖傻各种理由被她想了个遍。最后想着反正林亦然就在后面跟着,林亦然身边肯定有保镖跟着,实在不行就直接抢人吧!
但是当闯进费家的时候,米翠才蓦然发现,一切还是来不及。
费季晔最终还是动了那杯水,他对詹溪称得上毫无防备。而且有时候费季晔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毫无防备来自于哪里……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在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女人这样温柔的给他递上过一杯水,不过当时他对她的信任和喜爱已经消耗殆尽了,那杯水最终没有进他的口,他装睡了一会,躲开了挥舞过来的刀子,最后亲手扼死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嘴角还挂着一丝解脱的笑。
詹溪现在看着费季晔的神情里也带着那么一丝解脱,她张口,对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费季晔说:再见。
我们会再次相见,在孤独而阴暗的地狱里,带着我的温柔和你的怨憎。
我们不必子孙满堂,我们不必欢欣鼓舞,我们的晚年不必善终。
我们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意味着彼此的消亡,二选一的牌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詹溪轻轻哼着一首没有调子的歌,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切割费季晔的腕子。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
你看这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他的血也是热的。
米翠再次来到费家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没受到阻拦。
“我来找詹溪女士,请问她睡了吗?”米翠敲开门之后问值夜的仆人。
仆人摇摇头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同事问清楚后,对米翠讲:“詹女士去了书房。不过费先生也在,你进去之前需要敲门。”
米翠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米翠顺着别人的指示冲去了书房,敲了敲门,詹溪平静的声音响起:“请进。”
米翠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自己这辈子也想象不到的场景。
“啊,是你。”脸颊上带着血印的詹溪对米翠笑笑,“我亲爱的翠翠……”
米翠伸手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顺着门缓缓的蹲了下去。
“别怕。”詹溪慢慢朝着米翠走过来,手上的刀子还在滴血,当她快要走到米翠面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可怖。她丢掉了手上的刀子,想用衣袖擦干净手上那些血迹,但是怎么都擦不掉。
“对不起,吓到你了。”詹溪有些无奈的跟米翠说道。
米翠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办,她抬头看着依旧平静的詹溪,无法理解詹溪此刻的平静跟祥和。
“你……”米翠艰难的开口。
“我杀了他。”詹溪目光怜悯的看着米翠,“我杀死了你的父亲,虽然你的母亲也死于他手,但是现在毫无疑问是我杀掉了他,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米翠轻轻摇了摇头,她思绪很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震惊于詹溪敢提刀,还是震惊于大名鼎鼎的费季晔就这样倒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匪夷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米翠听到了林亦然敲门的声音。
“米翠,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
米翠的瞳孔紧缩,詹溪也有一点惊讶。
“你冷静一下。”米翠对詹溪说。
“你锁了门?”詹溪有点惊讶但是语气中是觉得现在情况有些不可思议的笑意。 林深两应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