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程见她愣住不动而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于是把手搁在她额上,奇道
“体温很正常,你到底怎么了?”
梅子嫣气恼地挥开他的手,沉默不语走开了。等到她想要找慕程时却发现慕程不知所踪,她一间一间屋子地找过去,找到最后一间都没有发现时她有些慌了,跑到回廊外大声地喊着慕程的名字,声嘶力竭之时才听到屋顶传来一声轻笑,抬头一看,那遍寻不到的主儿正坐在屋顶上带笑望着她。
他指指搭在一旁的梯子,“上来。”
“我为什么要上来?”她气愤的想,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很好笑吧!
“这里离天空更近。”他仰头望着深蓝几乎要沉淀成黑色的天幕,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击退了她的怒气。
她坐到他身旁,墨蓝的天空缀着遥不可及却又仿佛伸手可触的星子,她看得一时出神,冷不防他把手中棉袍扔到她怀里,说
“替本世子拿好了。”
她不禁失笑,是怕她冷到了吧,那袍子上还有他的体温。
“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是吗?”他问。
“再过三个月,平安无忧的话你可以活到八十。”
“以后可以喝酒了?”
“泡在酒桶里也安然无恙。”
“那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沉默了一段长长的时间,“你希望我前功尽弃?”
“我自己的命你不会比我自己更珍惜吧?”他自嘲地笑笑,“告诉我。我不过想知道,自己如今还会不会心痛。”
“她被宣成帝封为碧妃,居碧水宫。”她望着慕程,“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
“别的什么?比如说,在这件事里你充当了什么角色?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转变的如此的决绝?还有皇上为何那么善解人意想要助我解除对屹罗有着莫大好处的联姻?其实后来我想想,那日不过是在皇帝面前亲自接受了早已意料到的结果。”
“说得轻松,你不是受刺激到病发?”她非议道。
“无望的感情有如枯腐的枝叶,狠下心来斫去,反而能获新生。”他笑起来,一脸云淡风轻,“我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更不是风流多情的王孙,更何况,你平白无故地多送与我那么多的岁月,我岂能辜负?”
“你就骗吧,骗了我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她嘀咕道,“真那么容易解脱,那就不是爱了。”
“从小碧俦与我一起长大,她性子柔顺总是很喜欢粘我,那时我娘曾经和她父亲商量过要不要定下娃娃亲,可惜事情还没有结果我娘就病逝了。我教她弹琴书画,也觉得那样琴瑟和鸣的安宁日子是自己想要的,如果没有患上心疾,我想,我和她会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梅子嫣托着下巴看着他,心里暗道是啊,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你们现在就已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了。
“话说回来,你到皇宫那两日,究竟做了些什么让皇上对你青眼有加?”
梅子嫣心一惊,差些没从屋顶上掉下去,“没做什么,下棋而已。”她马上岔开话题,“听说你明年开春就要娶妃了?说不定你和宣阳郡主也可以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他苦涩一笑,“如今对我来说,娶谁不一样?”
梅子嫣静默了几秒,才说“柿子,我和你打个赌。我赌你娶不到宣阳郡主。”
他眸光深沉地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她一副认真得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怎么?你觉得她会看不上我?”
“她要嫁的男人会容许她耍小心眼,会煮各种各样她喜欢的食物给她吃,会在天气热的时候给她摇扇,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听她牢骚,不会逼她弹琴,不会要她刺绣,她愿意做的事情随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情一笑了之。”
“那她呢?”
“她啊,她会守在那人身边,一心一意,不走开。”
“就这样?”
“就这样。”她目光荧荧地迎上他带着笑意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他笑道,“不过,那郡主也真是懒了些,跟某人一样。”
某人?是指她吧。她苦笑了下,别过脸,夜风偏寒,她抱紧了手里的棉袍,冷不防被他一手抽出,扬开披在她身上。
“你的心不见了,配不上她,自然她要求的那些,你也做不到。”她说。
他仰头,望着高而远的苍穹,平静地道“我的心从来就没丢过,你不是刚刚才在那上面开上一刀?所以,郡主我会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梅子嫣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风中隐隐传来铃声,她皱眉,对慕程说
“有人来了。我在庄内几处地方系了金铃,朱雀说最大的梧桐树下有密道,你随我来。”
可是还是迟了半步,还未到树下,七八支火把已经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可见这些黑衣人轻功极好,显然是受过训练的,行动极为迅速。为首一人手持一把西戎特有的天狼弯刀,火光中蒙面黑布下露出的是双如狼般凶残的眼睛。
“怕吗?”慕程笑着问她。
这样的环境下还笑得出来,莫非是死过一次便不怕死了?梅子嫣轻叹一声,道“自然是怕的。而且想到要共死的人是柿子你,心里总有几分意难平。”
“你不甘愿?可见你说喜欢我,是骗人的大话。”他把梅子嫣拢到身后,“随机应变,跟着我就好。”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便有四名杀手齐齐攻上来,霎时间刀光剑影险象横生,慕程身形如鬼魅侧身避过锋刃反手一掌击中一人左肋,又顺势空手入白刃夺取其他三人手中弯刀,掌风凌厉势不可当,那三人马上退后避开。而那中掌之人当时被击出一丈之遥闷呼一声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慕程身形挺立,岿然不动,冷森森地说“就凭你们也想来领教我慕氏修罗掌?未免太过于不自量力!”说罢直接而快速地攻向为首的黑衣人,黑衣人不知虚实出刀相拦,慕程回身一手勒住梅子嫣的腰用力跃起,双足一点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兔起鹘落极为利索的冲出了包围圈。
他拉着梅子嫣向马槽奔去,“上了马你就自行下山,记住,切勿回头。”
“不,要走一起走。我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时候英雄救美去壮烈送死的!”梅子嫣用力扯住慕程的衣袖,凤眸坚决地望着慕程,袖中滑落一把镶着白玉的匕首,“你不走,不如现在我就杀了你,总比你落到别人手里强。”
慕程黑眸里波澜暗涌,一手抱着她上了马,一掌拍在白马身上,白马痛嘶一声长驱而去。黑衣人如影随形般扑至,暗器挟着风声破空而来,慕程把梅子嫣用力地摁在怀里,又往马身上击了一掌,与杀手的距离终于渐渐拉开。
那马一直往山下奔跑,如果此时他们回头一望定会见到溪山草阁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不知是什么方向,不知跑了多久,直至感觉不到身后被追踪的危险,梅子嫣才松了一口气,对一直在身后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慕程说
“柿子,我们安全了吗?”
慕程双手松开她,头却重重的落到她的肩上,她终于感觉到背上濡湿温热的一片粘稠,顿时明白那一定是血。她暗暗骂了一句该死,而慕程此时身子晃了一晃,砰的一声坠落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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