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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萧跃进骤不及防间,欧洪洲就提出了一个人事变动方案。有人举报社保局财务混乱,局长朱一明管理不力。经过考察确有其事,罗天赐决定,免去社保局长朱一明的职务,任用他为信访办主任科员,这个决定在常委会上发布的时候,萧跃进一个人已经回天无力。
与朱一明一起变动的还有八个重要局室的局室长。
真是,世间只见新人笑,人们哪闻旧人哭。新上任的局室长的办公室里,成天祝贺声声,高朋满座,而那些被停职的“旧人”们,不知在哪个角落,不知哭泣了没有。
萧跃进心如火焚。自己枉为常委,却保不住最好的朋友。那些证据似乎太充分了,骤不及防的萧跃进,没能找到反击的证据。但是他心里明白,朱一明不是那样的人,社保局是在他手里火起来的,一个管理混乱的局室怎么会办得这样红火?这说不过去。再说,萧跃进见过朱一明办公,这连对乡下老头都是那样可亲,怎么会搞出个管事混乱来?当然,和霭可亲与管理混乱没直接因果关系,管理上也许真的让人抓到了什么,谁能不出点小问题?关键是,萧跃进觉得朱一明之所以被拿下来,是因为为没有过硬的后头。
他本来也可以拍案而起据理力争的。但是他明白,那样做,于事无补,而且会把自己和罗天赐的关系弄僵了。所以,他只有隐忍下来。他对自己说,一定要想尽办法,让朱哥东山再起。
这样想着,他到处寻找朱一明,可是朱一明的手机一直都不接。他打陆红的电话,陆红也不知为什么关了机。萧跃进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深深的愧疚开始纠缠着他。他知道,如果自己是朱一明,也会怨恨的,说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一点信息也没有!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挨贬斥……
萧跃进想来想去,想不起朱一明会在什么地方。
他心里觉得悲凉,为朱一明。过去在他有难处的时候,朱一明随叫随到,随到随帮,只要他开口,没有办不到的。朱一明也一定很难吧?他不可能没有半点难处的吧?可是,他用一颗心来待萧跃进,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难字。
而此时,萧跃进却因难,没有帮到最好的兄弟,人生的知己。他难受,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他恨自己,怎么那么笨,那么毫无用处。
可是自责有什么用呢,萧跃进最想做的,还是默默地坐到朱一明的身边去,陪他,听他骂人,他才会好受些。
萧跃进猛然想起了九里村的孙书记,也许朱哥心情不好,跑到那里钓鱼散心去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他和他说说话。不然,萧跃进觉得自己实在没法睡得着,心里太郁闷太难过了。
萧跃进也没叫司机,跟万小明说是想去九里村搞个调研,不用他跟着。于是他信步而出,到街上打了个的士,直奔九里村。
当村支书的家门看得到的时候,萧跃进果然看到有两个人正蹲在池塘边上钓鱼。越近的时候,他高兴地看到,朱一明就在那里,村支书老孙这个非洲人一样黑的地道农民,正嘴里吸着旱烟筒陪着他。
朱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哇!萧跃进鼓起勇气,老远就大呼着走过去。
可是朱一明看他一眼,没有作声,依然静心地钓着他的鱼儿。孙书记在旁边看到他,站起来冷冷地:萧县长来了?您可真是坐直升飞机跑来的呀!萧跃进听得出话里的讥刺:你坐直升飞机升级,你的朋友呢?却被你贬到这里来了!萧跃进没有回答,从袋里掏出烟来,丢了一支给朱一明和老孙头,也蹲了下来。
朱哥,我是来请罪的,但我不求你原谅。萧跃进当着老孙的面,轻声恳切地说。
朱一明依旧没作声。
朱哥,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就是不当官也无所谓,但我真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这几天我一直睡不着,朱哥,我觉得,太亏欠你了!
朱一明突然钓到了一条大草鱼,鱼在水面哗哗地摔着尾巴,池塘似乎欢腾起来。朱一明突然放下鱼钩,松下鱼绳,把那鱼儿放了。
你不用请罪,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当你的官,别想着我的事,我和你好也不是图以后你的什么报答。跃进,我心情不好,恕不能陪你说话。朱一明说着,提着鱼杆到另一个角上去了,老孙头忙跟了过去。
萧跃进非常没趣。他懊丧地蹲在池子边上,脑子里浮现出他当县委常委副县长后来办公室攀谈的人,没有柳奇正,没有常遇春,更没有朱一明。甚至尚勇和刘恒都只是进来打了个招呼,朱子升和萧福成倒是坐在办公室好久,折腾得萧跃进疲劳不堪。还有陆奇伟,一进来就没完没了地攀谈两个人在办公室一起共事的有趣事儿,萧跃进听得耳朵都痛了。
想到这里,萧跃进又跟到朱一明身边。他对老孙头说:孙书记,真是不好意思,我跟朱哥有点事说一说,可以吗?
嗯。老孙头黑黑的脸孔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自动转到另一个角上钓鱼去了。
朱一明看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钓竿。
萧跃进蹲在他身边,也专注地看他钓鱼。他心里翻腾着许多话想说,可是此刻,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跃进,你这个时候那么顺,应该高兴去,陪着我到这里不开心,不值。朱一明轻轻地说。我现在是歪打正着,正好借此机会享享清福钓钓鱼。老孙是不会嫌弃我的。
萧跃进听着,心里如针刺。
你走吧,不是一股道上的车,跑到一起也不舒服。朱哥还是那个朱哥,盼你走好的心情不会变。去吧!找你的人成天排队,你还能有时间来这里?以后不要这样,不然我会不高兴的!你要还真认我这个朱哥,就别来刺激我!
萧跃进不得不站起来。
朱哥,还是那句话,有我萧跃进吃的,就不会让朱哥饿着,你耐心一下,容我来想办法。萧跃进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回过头来,朱一明依然看也不看他,气定神闲地盯着池塘。
萧跃进走路慢吞吞地往回走。他知道许艳芙一定弄好了饭在等他,但是他要理理自己的心情。萧明生叔叔一件看似容易的事情搁了浅,现在朱哥的事又这样惨淡,真是太郁闷了。
萧哥,你怎么了?仿佛看到了许艳芙关切的眼神,这让他感到舒适了一点,他的脚步就快起来,走到半路,发现了出租车,他就坐上往家里赶。回到公寓的时候,许艳芙迎过来:萧哥,累了吧?快换了鞋子。那声音柔和如黄莺儿轻啭,萧跃进一口闷气嘘了出来,一把搂住许艳芙,紧紧地抱在怀中。
温存了一会儿,许艳芙挣脱出来说:萧哥,我下个礼拜就上班了。今天星期五,只能在家服侍你两天啦,这两天你好好歇着,什么事都让我来干!
好啊!萧跃进乐得享受。往沙发上一仰。许艳芙盛好饭端到面前:萧哥,请用饭!样子有点滑稽调皮,把萧跃进逗笑了。
萧跃进暂时把那些烦恼事丢下来,吃饭。许艳芙炒的菜还特别好吃。
呜……总算还有个可以喘气的角落……萧跃进看着许艳芙感谢地说。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体己话儿,萧明生的电话又来了,问办得怎么样了?儿子急着,马上就要去宣传招生了。
真是的!还让不让人活啊?萧跃进把饭碗一放,许艳芙连忙接过话筒,柔柔地说:叔叔,你那件事在市里卡了……
听筒里半天都没有回音,看得出,对方是非常压抑的不相信。 盛世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