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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歌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道歉道:“对不起啊高公公,是我连累你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为了将军,老奴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应该的。”
沈长歌感激地笑了笑。
他其实也没做过什么,无非那时年少,他同父亲一起入宫玩耍时,见那时还是个小太监的高公公因为一点小事,被得势的妃子责罚。
高公公被打得头破血流,险些丧命,他不忍心见血案发生,便偷偷跑去引了先帝和父亲过去,才救了高公公一命。
从那以后,高公公便一直对他感激不尽,纵使后来高公公成了皇帝的近侍,成了宫人们纷纷巴结的对象,也不曾忘记这一份恩情。
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都能这么全心全意地回报自己,可自己尽心竭力讨好的那个人,却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冷宫里什么都缺,床上也只有一张单薄的被子。
高公公搓了搓手,见沈长歌冻得嘴唇发白,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着。
“将军莫要嫌弃老奴的衣服,只是这天太冷了,我怕将军感染了风寒。”
沈长歌笑道:“高公公你还是自己穿着吧,这就咱们两个人,你若是倒下了,那我岂不是更孤立无援了。”
高公公心想也是,便只好拿了回去。
“这宫里也太冷了,公公你去内务府那边拿两床新的被褥来吧。”
“好好好。”高公公听他意思,显然还有自己的那一份。
高公公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平日里把他当畜牲呼来喝去的、把他当做向上爬的工具巴结的人比比皆是,只有这沈将军将他当做一个活人看待,这让他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顺便再要些炭火吧,这里实在是太冷了。若是没有火,怕是连一晚都熬不过去。”
高公公连声应了,接着便依他的意思去办事。
沈长歌捂嘴咳了咳,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他总感觉胸口莫名疼痛。甚至随着时日的增加,这痛苦加剧了。
承泽殿中。
南宫炽正在练字。
他看起来心绪很乱,宣纸上大片晕开的墨迹,并着零星几点笔划。
这是沈长歌回京以后,难得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想起了今日沈长歌的话。
功高震主——这的确是他的心结所在。
若沈长歌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布衣,大不了强留他在身边就好。
可偏偏他不是。
他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又手握大权,轻易便能在周国里掀起风雨。
作为皇帝,南宫炽忌惮他。
另一方面,沈长歌太过出色,光是他那绝色的容貌,都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南宫炽没法想象他跟别人苟合的情形,也不想将他放到自己触及不到的地方。
作为爱人,南宫炽想占有他。
两个致命的点积聚在一起,这注定南宫炽没法放任他像从前一样随意来去。
他想将沈长歌锁在身边,控制在自己的可见范围内。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但有些人是没法被囚在牢笼里的,他们就像麻雀一样,一旦失去自由,就算急死在笼中,也不会被人捏在手掌中把玩。
他知道,一旦任由自己的欲望发展下去,沈长歌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可他控制不住。
他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梦,梦到沈长歌与拓跋逍苟合,梦到自己身首异处。
他千辛万苦才将这皇位攥到手里,有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才能让沈长歌这样的人物对他臣服。
一旦他失去这些外在加持,他将陷入彻底的被动。
若有让人彻底听话的药就好了,让沈长歌忘记他的身份,安安心心地当自己的枕边人,从此以后围着他一个人转。
而他也会给沈长歌最好的一切,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他要什么便给什么。
除了自由。
他是不可能放下沈长歌的,从他第一次见到沈长歌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其他人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有了一个天下无双,其他人便都成了次等品。
但他又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他爱着沈长歌的英姿飒爽,却不想让他披甲执锐远征四方。
他因沈长歌的容颜而倾倒,却又像找到稀世珍宝的农夫一样,只想将这宝贝藏在匣中,日日观赏,不让别人瞧见。
又是重重一笔,徽墨在宣纸上画出大片黑色的影,一如他心底的悒郁一样,慢慢扩散开来。
罢了,再培养一个新的将领吧,等再过几年,漠北军跟新统帅磨合,沈长歌的名字自然会被人淡忘。
那时候他将只属于自己,所有悲欢喜怒都因自己而牵动。
南宫炽扯起宣纸来,就着御桌上的烛火点燃。
他的眼神在火光中明灭,像一场急剧来临的风暴。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多月。
苗疆那边最近很不安分,屡屡进犯大周边境。因为临近冬日,西突那边也时不时会有些官兵抢百姓粮食的事情发生,不过都不是很恶劣。而北夷那边,却是一反常态地安静,像是在蛰伏着要做什么大事一样。
南宫炽看着手中从漠北传来的军书。
自从那白延扬去漠北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他那张扬脾性越发不可收拾了,军书里头长篇大论的,尽是他的自吹自擂,还将自己与沈长歌作比较,认为即使是沈长歌来,都不一定打得比他好。战况却是草草几笔略过。
南宫炽看得一阵反胃,险些把兵书丢出去。
他原本派遣白延扬过去,一是看中了他的家世底蕴,这一点跟沈长歌很相似,二则是欣赏他的年轻气盛,觉得漠北是他施展拳脚的好地方。
却不曾想,将门弟子常有,却无第二个沈长歌。
白延扬也取代不了沈长歌,甚至远远不及。
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南宫炽拿了朱笔,在兵书上写就批文。
各大世家在作战方面各有所长,在漠北这块兵家必争之地里,除了沈家以外,就只有白家对此最为熟悉。
就算他看不惯白延扬,也得寻着合适的人才能送去替代。
也许是下一次武状元科举,也许是世家新血养成时。
他停笔之际,又不由得想起沈长歌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沈长歌低头服软,想听他认错。
沈长歌拒绝被看成宫妃,可在南宫炽眼里,他的地位独一无二,等同皇后。
他无法封一个男人为后,沈家也受不住这么大的屈辱。
但总有办法,大不了假死再安个新身份,偷梁换柱罢了。
沈长歌棱角一日未平,就定然不会答应从将变为妃。
若他认了错服了软,南宫炽立刻就能把他从冷宫里放出来,让他风风光光地入住承泽殿。
除了自己以外,沈长歌是唯一一个能入住此殿的人。
可偏偏他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只是听内务府说高公公去领过几次物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吃穿上他不会亏待了他,只是希望他吃些苦头,明白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半月未见,南宫炽也着实有些想他了。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冷不冷,吃得好不好。
思绪越是翻涌,想念便越发难以遏制,到最后更是坐都坐不住,恨不得扔下这一堆批文去看他。
不过就算去,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
趁着晚上静悄悄地去,只看一眼就好了。
是他自己下的命令,只有沈长歌来道歉,他才能保存颜面。
冷宫中。
沈长歌伏在床沿,拿方巾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倏然他喉头一甜,一口血便从唇齿间里涌了出来。
他拿开方巾,看着上面大块黑色的血迹,似是早已习惯,便面不改色地将它折好,藏到床头缝隙里。
高公公日夜照看他的起居,若是被他发现,又要徒增烦忧了。
可若是真的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又怎会放任他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半个月来,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睡得越来越多,吐血也越发频繁。饶是沈长歌再怎么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是中毒了。
他对饮食很有讲究,这宫里的东西也经过膳房的检验。细细数来,他吃过的不明来历的东西,就只有南宫炽给他的药。
原来那么早就想要他死了吗?
功高震主,可笑。
他沈长歌手下虽有雄兵数十万,却又何时生过反心?
他为周国殚精竭虑,却转身就被当做叛国者幽居囚禁。
就连这要命的毒,都是南宫炽亲手喂进他嘴里的。
是不想要了么?还是玩腻了?
因为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所以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因为腻味了他的身体,所以想毒杀了他,好换下一个。
沈长歌凄然一笑,躺回床上。
冰冷的手铐刺激着皮肤,提醒着他那人的残酷。
他无事可做,终日被锁在这里,便只能不停地回忆以往与南宫炽的快乐时光,可回忆中的点滴与现实中的凄惨一对比,便越发显得现世冰冷。
罢了,不过是一条命。南宫炽想要,便拿去。
也算他尽了臣子的本分,下辈子干干净净地转生,再不遇见了好。
夜已深了,高公公也被他要求着去先行歇了。
屋里虽然燃着炭火,却还是彻骨地冷。
沈长歌只得将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才能留存着那些温度。慢慢地倦意翻涌上来,令他睡了过去。
月光下,一道黑影轻巧地推开窗子,从窗外跃了进来。
那人的面庞渐渐显露,原来竟是拓跋逍。
北夷使节团早该离去,却依然滞留在京城里,明显是拓跋逍心有所系。
心驰神往,只为沈长歌一人。
拓跋逍立在床边,静静凝望着床上安睡的人。那人清减了不少,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
拓跋逍已不是第一次来冷宫了。
自从那次被南宫炽打断了好事,又得知沈长歌被关到这偏僻宫殿之后,他的心思便又活了起来。
他知道他们的计策已经生了效,也知道沈长歌中了苗疆巫女的毒。
他来这深宫实在冒险,但他克制不住心头的悸动。他太喜欢沈长歌了,这样强大又美丽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紧紧抓住了他的眼球,令他心驰神往。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禁,只为看沈长歌一眼。
快了,快了。只要南宫炽彻底失去对沈长歌的信任,他就能把沈长歌带回北夷去。
到时候给沈长歌服了解药,就好了。
想到此处,他心底也柔软许多,便干脆脱了鞋子,钻进被子里将沈长歌抱住。
每一天晚上沈长歌都会做噩梦,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因为“春鸿”中不止有毒,还藏了一种蛊虫。毒会让他吐血不止日益衰弱,蛊虫则会让他夜夜为噩梦所扰。
拓跋逍喜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他所需要的。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拓跋逍喜爱值+10,后悔度+20,当前拓跋逍喜爱值90,后悔度70。】
沈长歌冷得狠了,遇到热源便凑了上去。他睡得不好,梦里有无数妖魔鬼怪厮杀着要吃他,还得眼看着周国土地渐渐沦陷,百姓民不聊生。
这令他十分恐惧,也十分无力。
他往旁边的人怀里缩,无意识地喊:“崇凛,崇凛……”
拓跋逍不喜欢他这么喊,于是他凑到沈长歌耳边,道:“不是崇凛,叫我明之,拓跋明之。”
沈长歌却还是喊:“崇凛,崇凛……”
拓跋逍没了办法,只好放弃,抱着他给他供暖。
南宫炽虽想尽早抽身过去看他,却还是低估了公文的厚度。
他直批阅到凌晨,才将那一堆折子处理完。
所幸第二日就是沐休,即使熬了通宵,也不会耽误早朝。
熬过头以后,困意也一并离开。他左右睡不着,便干脆唤来近侍换了衣裳,准备去看看沈长歌。
这一夜于拓跋逍而言,是痛苦且甜蜜的。
喜欢的人就在怀中,他却无法与他进一步接触。
想要退开,却舍不得远离那一点温柔。
后来沈长歌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也渐渐沉睡下去。
这是他睡得最晚的一次,直到他被开门的声音吵醒,才知道大事不妙。
南宫炽顶着整夜未睡的倦意,满怀期待地跑过来看沈长歌,可当他看到冷宫中的场景时,头皮瞬间就炸了。
他本以为按沈长歌的那副态度,他和拓跋逍之间应当没发生太多事情。
却不曾想,这才几天不见,他就和拓跋逍滚到了床上。 快穿之有渣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