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玉兰花开杜鹃后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257)
因为张魁安在路上折腾了好几次,这一干人等午后才到溆浦。
张魁安昨晚抓到王家旅社后,他们就没停止过对他的折磨。他们也不问什么,就是不让睡觉,还灌了几次水(灌水后,将人倒过来,水经食道从口腔、鼻子流出,以此刺激喉咙和鼻腔粘膜,造成伤害)。五更时,他们把他捆在马背上往溆浦走。因体力不支,张魁安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们就把他横绑在马鞍子上,这样更难受,颠簸得苦胆水都流了出来,眼泪、鼻涕、口水洒了一路。没办法,一行人没到金鄜就停下来了。天亮后,中吉普颠簸着过来了,张魁安被扔进了车斗里。随着车子的颠簸,人滚过来滚过去,滚得到处是伤。不得已又停下来,找来绳子将他固定在车斗的一角,又拿来一个枕头将脑袋垫好绑牢。刚过小横垅,又遇到了大雨,其他人都到路边躲雨,只有他被留在车上,任雨水浸泡。
现在,在看守所,张魁安躺在外面走廊放脚镣的地方。张魁孟松了绑,在办收监的手续,填了几张表格,然后脱光衣服检查。凡是带铁的、带勾的、绳索类的(除了腰带)都不能带进去。张魁孟的衣裤没有那么多没用的东西,那狱卒拿来的剪子根本没用上。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了看身体的各个部位后,又让他把衣服穿上,再填了一张表,穿上一件写着号码的黑色马甲,领了一副长满绿霉的木碗木勺,戴上一副连在一起的手镯,出了这门房,让在走廊站着。
张魁孟见狱卒离开进了门房,便蹲下去喊张魁安:“安兄弟!”话音未落,后面被人猛踹一脚,手掌着地、木碗打落。张魁孟艰难爬起来,转身冲向那狱卒,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狱卒有些慌神,哆嗦着说道:“你还想打人,怎么着!”门房另一个狱卒跑出来指着张魁孟,大声骂道:“跪下!你他妈,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看看。跟老子跪着!”穿白大褂那人出来说道:“算了。把那个人拖进来吧。”
张魁孟看到张魁安的身体还是软的,狱卒拖他的时候,还出了好大一口气。他被拖到门房中央,白大褂给他摸了摸脉、探了探鼻息,说道:“没事!”然后,对送他们来的中尉说道:“要不就不验伤了,就写‘脸上有自伤血痕’。要得吗?”送他们来的军官说道:“随你们。”又对门口的张魁孟说道:“欸!你莫看”转过脸对狱卒说道:“你们把他拉到一边去。”张魁孟被那骂他的狱卒拉到了走廊的一角,说道:“就站在这里,不准动!”
张魁孟突然想起有件什么事没做,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去弥补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感觉,是什么事情没做呢?噢!想起来了,鹰形山的纪营长要他给山上的二连送鱼汤,纪营长说:“他们三四天没吃过热乎的饭菜了,也就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说不定就留在山上下不来。”当时,张魁孟没有让他往下说,答应一定让那两百来号人,美美地吃一顿酸辣鱼。可现在自己已经到了这几十里路外的溆浦,唉!早点给张克玉说下这事就好了,谁知道会是这样呀?
张魁孟没有停止思考,他想:“张魁安是在什么地方被抓的?昨晚,他们说,张魁安害得他们淋了雨,所以要整他。这说明张魁安是在外面被抓的,有可能是得到消息跑了,也有可能是在外面忙事情。张魁孟相信他是在忙,在忙抗日的事情。可不能因为抗日而遭罪吧,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张魁孟拿不准。
“从张魁安也被抓这一点来看,他们俩很可能是因为前几天那五百斤粮食的事才被抓的。这事不是都说清楚了吗?粮食也都还上了,有必要再抓起来吗?那事的确做得不对,自己当时也迟疑过,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讲清楚就行了,还能怎么着?”
很少做坏事,诚心待人的张魁孟,很难明白:在一些人眼里,人都是坏的,狠毒的。只要做了错事,任何说理、规劝都是没有用的,唯有制裁,依法制裁;没有法律条文,就算编撰条文也要制裁。这种几千年沿袭的,以法家性恶论为理论基础的法治实际上是秉持性恶论的人对秉持性善论的人的法治,是恶的法治,是吃人的法治。
张魁孟很想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很想让自己相信自己的错误是严重的,是应当受到惩处的,但他无法违背一直坚持的法则。他必须用道理来说服自己,唯一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不在事件本身,而在事件之外,那就是:谌玉清并没有说自己的行为可以宽恕,还很神秘地说不要同任何人讲这事。这说明自己犯的事真的很严重的,要不然韩飞也不会那么急,撂下饭碗急匆匆找谌长静、谌玉清父子要人。不断地重复着大前天晚上的情景,慢慢地,张魁孟相信自己的确有罪了,至少他说不出自己没罪的理由。说不出自己没罪的理由,他就应该认罪伏法(这一逻辑依据的是有罪推定,那时候的中国哪有什么无罪推定!性恶论的逻辑起点推导不出无罪推定,只能推导出有罪推定)。 玉兰花开杜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