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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江娃子吩咐走后,罗幺爸又对三娃子说:“三娃子,一会儿吃了晚饭,你还是回去嘛,顺便跟裘大爷说一声。我罗幺爸决定要交穆先生这个朋友了。他喃,有些事情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好。而且要跟他说清楚,他交代穆先生办的事情,穆先生正在跟他办。穆先生的人,他也要照顾好。喊你们裘大爷放心,尽管我现在交定穆先生这个朋友了,但是,他跟穆先生搭成的这笔交易,我还是不会插手的。江湖规矩我罗幺爸是懂得起的。这个,喊你们裘大爷就不要担啥子心。穆先生喃,暂时就不跟你回去了,他从现在开始,就住在我这儿了,事情办妥当过后,穆先生自然会回去找你们。”
罗幺爸说这话,显然是对三娃子下了逐客令,可是三娃子却说:“不得行哦!裘大爷是吩咐了我的,说今天必须要一步不离地跟到穆先生。我要是一个人回去了,我咋个跟裘大爷交差?”
罗幺爸却说:“咋个不好交差?未必你们裘大爷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罗幺爸了嗦?一会儿在我这儿吃了晚饭,你只管回去这样子给裘大爷说就是了。裘大爷保证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三娃子显然是不愿意离开穆子航的。但是罗幺爸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再也找不到更充分的留下来的理由,只好说:“那要得嘛,一会儿我吃了晚饭再走。不过晚上的伙食要开好点哈,我跟到裘大爷,肉都没有吃抻展(吃舒服)过,肚子头早就痨寡寡(馋肉的意思)的了。”
罗幺爸被三娃子的这句话给逗乐了,笑道:“你就是不说吗,今晚黑的伙食江娃子也晓得安排得扎扎实实的嘛。今天就算是我给穆先生接风洗尘得嘛。酒肉,管够。”
换成了男儿装的灵猫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连声应道:“那要得嘛,我今天就巴到穆先生吃一顿好的。吃了晚饭我就回去。”
“回去是回去,我说的话你还是要原封不动地带到。”罗幺爸叮嘱道。
三娃子连声应承。
令穆子航和三娃子感到有点意外的是,这个江娃子看似年纪不大,但厨房里的手艺却是很厉害的。是没多大的功夫,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摆上桌子了。就是换作一般的大厨,也是没有这手艺和这速度的。
等被邀请着上了桌,穆子航才赞不绝口地说:“罗幺爸,你这个江娃子的手脚硬是麻利哈,才好久一阵子的功夫嘛,这一桌子菜就弄出来了,还色香味俱佳得嘛!”
罗幺爸却呵呵笑道:“他哪儿有这个手艺哦。他是把我隔壁子的张嬢请过来帮厨了。平时我这儿有了要紧的客人,江娃子都是去把张嬢请过来做厨的。这些菜都是张嬢的手艺。要是没有要紧的客人,我跟江娃子都是吃得很简单的。江娃子,也就煮中江挂面还可以。”
“哦,原来如此。那就喊江娃子和那个张嬢一起上桌子吃撒。”穆子航说。
罗幺爸却说:“张嬢这个人讲究得很,她是不会上这张桌子吃饭的。江娃子就陪张嬢在厨房头吃。我们不管他们,我陪你吃好喝好就对了。说实话,能够交到穆先生你这位朋友,是我罗晓棠前世修来的运气。今天我们就放开喝,我也是好久没有这么愉快了。这个人啊,也奇怪得很,心头一愉快,就特别想喝酒了,呵呵……”
穆子航这才知道,这个被喊作罗幺爸的人,本名叫罗晓棠。听起来还是一个满不错的名字。
这时,三娃子朝罗晓棠说道:“罗幺爸,我可不可以喝点酒喃?”
原来,桌子上并没有给三娃子准备酒杯。
被唤作罗幺爸的罗晓棠趁着高兴,当然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三娃子的要求,出到外边去吩咐厨房里的江娃子添置酒杯去了。
穆子航觉得三娃子主动提出要喝酒有点蹊跷,似乎有什么预谋暗藏在里边,就用探究地目光瞅着三娃子。
三娃子见穆子航盯着她看,故意显出一副既皮且倔的样子说:“这样子看到我咋子嘛?我就是要喝酒,而且我今天还要喝醉。他不是要故意撵我走得嘛,我今天就偏不走。我就要把你守到。”
穆子航有点无奈地说:“你咋个有点人来疯哦?早晨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还不愿意跟我的得嘛,这阵子咋个又撵都撵不走了喃?”
“你少管!反正你现在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你烦不烦嘛?我跟罗幺爸还有正事要做,你跟到我别手绊脚的。”
“就是因为罗幺爸刚才鬼鬼祟祟的把我支开跟你商量事情,所以我才要跟紧你的。不要觉得你有好聪明,重庆这个码头,水有好深你晓得不?说不定最后你咋个遭淹死的都不晓得。”
“不要说得那么玄火(玄乎),人家罗幺爸是好人。”穆子航说。
“好人?也只有你的脑壳才这么简单。未必好人坏人脑壳上还刻得有字?”
“你不要在我面前挑拨离间的好不好?自少这个罗幺爸比你好?”穆子航故意气三娃子地说。
三娃子一听这话,一双好看的杏眼立马就瞪起来了,压着声音咬牙切齿般地朝穆子航恶声说道:“你就是个忘恩负义,过了河就抽板的小人!小人!”
见三娃子被气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穆子航继续逗她道:“我咋个又过河抽板了?你咋个要无中生有地把话安起来说喃?”
“下午我帮你打锤(打架),你未必搞忘了嗦?”三娃子说。
穆子航呵呵乐道:“是我帮你好不好?当时那个谭大爷是在调戏你,不是调戏我。”
“那个坏蛋为啥子调戏我?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变成女娃子了!”
“是我把你变成女娃子的。但是,哪个喊你要长得那么漂亮嘛?怪我嗦?”
听穆子航这么说,三娃子噗呲一声禁不住地笑了,窃声说道:“无聊!还学到花言巧语的了。”
穆子航这时却正了声色说:“废话不要多说,你一会儿赖着不走也要得,但是不要装喝醉耍酒疯哈。”
“你少管!”三娃子一脸傲娇地说。
穆子航有点弄不懂这三娃子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了。
三娃子是一个暗藏着凶险的家伙。这让穆子航不得不提防着她。穆子航脑子里的一根弦情不自禁地就绷了起来。
按说罗晓棠到厨房里吩咐江娃子上个酒杯是用不了一会儿了,可是罗晓棠却很耽搁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会客厅的餐桌上,而且酒杯是他自己拿到桌子上的。
这个细节穆子航是注意到的,但是没有问。
三娃子一旦喝起酒来,果然是一副毫无节制的样子,而且看起来酒量还惊人。这让穆子航和罗晓棠都有点吃惊。
罗晓棠甚至都有些后悔答应让三娃子喝酒了。只是三娃子故意开怀畅饮的原因,穆子航是心知肚明的,但又不好挑明了告诉罗晓棠。
很顺理成章的,三娃子果然就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罗晓棠皱了眉毛说:“早晓得她会这样子喝,我就不该答应给她添杯子。”
穆子航颇显尴尬地笑道:“也许是平常很少有这么好的酒菜,所以就……裘大爷的那些手下,我觉得好多都还是苦命人,只不过是跟错了人,走错了路。”
罗晓棠说:“现在这个世道,哪个不是苦命人?但是不能因为是苦命人,就不守规矩撒!所以,穆先生,有时候你的菩萨心,还是要用对地方。”
穆子航笑道:“我也没说我有菩萨心啊!我也就是说一下我对裘大爷这些人的看法。”
这时,趴在桌子上的三娃子囫囵着声音,哭喊了一句:“妈,你在哪儿嘛?重庆我都找遍了得嘛,还是没有找到你得嘛……你在哪儿嘛?”
听了三娃子的呼喊,穆子航和罗晓棠对看了一眼。
“她算不算苦命人嘛?”穆子航朝罗晓棠问道。
罗晓棠没有说话,仰头干了一杯酒。 槐花几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