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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绪是经不起等待的。
1
天下起雨了。
灰蒙蒙的天色暗下来,广阔的天空笼罩着整个模糊的世界,每一下的雨滴都掷地有声,轰然扯开了世界上所有其他的声响,只剩下雨水溅落的声音,像是眼泪掉落在心头上,那么重,那么重。
周遭的湿气蔓延开来,昏暗的大地像是世界末日,逃不开的天昏地暗像是要把整个城都拉到沼泽深处,而人们在其中,蠕蠕而行,浸满了悲伤。
我在等一把伞,或是在等那个给我送伞的人。
2
会有这样的时刻,没由来地想要去一个地方。
有一次在下班之后,我和好朋友说想要去书店逛逛。可是那时已经很晚,能想到附近所有的书店几乎都要关门了,我觉得非常的气馁。
其实也并不是有多想去看书,只是在那一刻,极度渴望一件事情的发生,已经跟那件事情的本身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心里的一种渴望,渴望某一些情绪或是情感得到满足。而当时那一刻,我极度地想闻到书的味道,想要被书包围。
然后朋友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深夜书店。在我们骑着脚踏车去那里的路上,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有种得到安慰的感觉。
其实也不是多开心,也没有一定要去的理由,明天也可以,不是非得今天一定要去。但是明天去的话,我可能就得不到那么大的满足了。因为想要的瞬间,跟需要的瞬间,刚好被填满了。
3
于是,我又割破了回忆这块保鲜膜的封口。
我想我永远会记得盛夏的那一天,七月的阳光犀利地照在大地上,还会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热气飞腾的下午,我们约好了一起看电影。
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事啊,可以想象到,十五岁的少男少女,牵着手的画面都已经足够温暖整段荒凉的岁月,足够在日后的余生里想起来时会心一笑,足够让人像是看一部心爱的电影般不断地回放,回放当时所有细腻的情节,回放一整段张狂的青春。
可是没有。这个场景被我搁放在不见光的盒子里,久久封尘在一个潮湿的地方,不忍揭开。如今想起当初在他门外等待了三个小时之后,接到他的电话,他喘着气说:“我刚刚在打篮球,忘记了和你约好去看电影,我现在马上就来。”
该怎么用文字去形容当时急切的心情呢?
应该要回答“好”还是“不好”呢?
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去拾回我丢失了的三个小时的时间,无论最后他有没有来,我们有没有去看电影,好像都再弥补不了那些我等待着他的时间了。
我和他说:“别来了,我回家了。”
可能是自尊心在作祟,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吧。
或是另一种更悲哀的想法——不想他为难吧,不想他为此而难过吧。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妈妈看到我在等他,于是和他说了我等他三个小时这件事。他哭着对我说对不起,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和他说这件事呢。
我回答他:“因为已经迟了,当时你来了,可我也不再想去看电影了。”
4
如果此时此刻,我说我很想你,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来到我的身边?
5
在很久以后,我才能这样慢慢地梳理从前的自己。
无数个被悲伤酸蚀的夜晚里,身体中的灵魂像是一点一点死去,慢慢地失去自己,慢慢地放弃求救,每天晚上在同一个黑洞里打滚、翻腾,被吸干生命里所有的力量,渐渐地失去了光明,只剩下排山倒海的黑暗,无休止地在我的世界里恶性循环。
那个时候,我写了一封信给他:
我忽然想起,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喜欢S,却还要选择和他在一起呢?我想起你也曾经这么问过我,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原因。
你知道吗?那是因为在去年一个天寒地冻的晚上,我同样难过得差不多要死掉了。那一天晚上很冷,我半夜零点从自习室走出来,路上没有几个人,我看见那些横飞四散的车子,我能想象自己躺在路中间流着鲜血的样子,忽然不太明白生存的意义。
可是啊,当我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他站在宿舍的门口,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把我抱进怀里,刚好是我非常想要他出现的时刻,他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拥抱有多炽热,几乎可以灼烫我的生命。
我跟自己说,其实爱与不爱也许没那么重要吧,至少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在足以腐蚀我的夜晚,他义无反顾地出现了。
最近每一个几乎快撑不下去的夜晚里,我都在想,如果你能够出现就好了,哪怕就五分钟,哪怕就只是出现,存在着,什么都不用做,就够了。后来我想了想,好像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这里。或许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来吧。
你讨厌在很冷的时候出门,可我偏偏总是在最冷的时候想要你来。
写信的时候我哭了一整个晚上,自己流泪,又自己擦干。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总是在深海里等着被救,等着等着,我就学会了自己救自己。后来他来了,可是我不需要了。
6
突然发现,那个你不懂的我,后来再也不需要你懂了。对吧?
7
常常有这样的一瞬间,突然非常想要吃些什么,或是非常想要去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如愿,当下的失望将会是平常的好几倍,而当那种热情燃烧完过后,就再也不会重拾当时的心情了。
就像非常渴望想要见到一个人,想要迫不及待地跟他说说话,分享自己的喜悦或是委屈,想要将此时此刻的所有心情都倾诉于他,或许当时他正在忙吧,没有听到电话,没办法出现在你的面前,但当事后,他重新找回你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心底里的激动和情感都被慢慢地磨灭殆尽了。于是你只会回复一句:“已经没事了。”“已经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
已经。
已经回不去那个当下了,亲爱的。
8
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找我。
直到有一天你找不到我。
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再也不需要你找回了。
9
后来我想,你错过的东西,并不是当时的某些事件,某个时段的巴士,某一场飘零的雨,或是正在上演的热卖电影,还是当红明星的演唱会,你错过的,其实是当时那个片刻的我,专属于那个当下、那个场景、那个模样的我。
你错过了那时的我,所以再也找不回当时那一个瞬间的我了。
那一段时间就这样混进了历史的洪流里面,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倒转回那一段影带,再也没有办法改写一个更好的结局,再也没办法抓住如此急切地渴望你的我。
于是我们总是错过,总是这样犯着一些重复的过错。
就像是我的城市在沥沥淅淅地下着雨,你没有来给我送伞,我终于在荒芜又漫长的岁月里等到这一场雨停止,于是后来你带着雨伞来到我的面前,我却再也不需要了。
太迟了,太迟了亲爱的,所以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给予的一切了,包括安慰,包括道歉,包括陪伴。
10
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来,那么之后你就再也不用来了。 与自己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