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人的组织部长——怀念安法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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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心人的组织部长——怀念安法孝
安法孝同志逝世后,我很悲痛。与作家高缨、诗人木斧相约,各写一篇怀念文章,但多次提笔都没有写下去。转眼快一年了,心里仍不平静。
我大概是在1971年初认识安法孝同志的。当时,我在共青团中央工作,被“一锅端”到河南省潢川县的“五七”干校劳动。春节回成都探亲,随我的四姐去看望他。他留给我的印象是平易近人,热情、关心干部,爱读书、有知识。告辞的时候,他还要我们带些广柑给我母亲。
1973年夏,我调到四川人民出版社工作。到1976年10月之前这段时间,实际上是在混日子。粉碎“四人帮”以后,出版社的同志欢欣鼓舞,开始积极工作,但拨乱反正仍有一个过程。1977年我们出版了缅怀周总理的诗集《人民的怀念》,这本受到广大群众欢迎的好书,却遭到主管部门的查问。理由是有些作者的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实际上他们并无问题;以后知道,“问题”出在主管部门内部的矛盾,暂不细说。
安法孝20世纪80年代
让文艺工作者和出版界真正感到主管部门的支持,是在安法孝同志任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代部长的时候。宣传部出面邀请文艺界知名人士在金牛坝宾馆聚会,为他们恢复了名誉。安法孝同志作了鼓舞人心的讲话。大家纷纷控诉了林彪、江青一伙对文艺界的迫害,要求恢复党的优良传统,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事业。晚上则观看长期被禁演的川剧折子戏和“文革”前的优秀影片。文艺界的朋友一吐闷气,爆发出巨大的热情。
在安法孝同志的关怀下,四川出版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尽管一年后,安法孝同志调任省委组织部长,但他一如既往地关心和支持出版工作。1979年初,我从几个渠道得知,中央一个部门要调我去北京工作,内心很矛盾:既喜欢首都的工作条件,又不愿离开哺育我的故土。我去组织部找安法孝同志,汇报了我的想法。没隔几天,便得到他的亲笔信:
李致同志:
关于××部拟调你去工作的事,我和心源同志谈了,并谈了我的意见。他坚决不同意把你调走,今后要你在我省出版事业方面多起作用。特告
敬礼!
安
1月5日晚
安法孝同志的信,代表了组织的关怀,我终于放弃了去北京的念头。对四川出版工作的成绩,安法孝同志由衷地感到高兴,并尽可能地为我们的工作创造条件。当时,全省(包括重庆)只有一家出版社,仅一百多名工作人员,人手显得紧张。有一次我去请示安法孝同志:可否增加一些编制?他说:“出版社是事业编制,如果工作需要,你们又有经费,可以适当增加工作人员。”川版书的质量和数量有进步,但书籍装帧设计的能力跟不上。我偶然发现了画家戴卫,他为一部长篇小说设计的封面和插图,很有水平,我们很想把他调到出版社。但他在西昌文化馆工作,据人事处讲,甘阿凉三州的干部暂时“冻结”,很难调出。我深知安法孝同志爱惜人才,便拿着戴卫设计的封面和插画,去请他鉴赏。
1994年,在安法孝家祝贺安法孝八十寿辰。右起:李致、方家祥、安法孝、王于(安法孝夫人)
“怎么样?”我问。
安法孝同志立即说:“很好嘛!”
我向安法孝同志汇报了我们的愿望和遇到的困难。他极为爽快地说:“你们写一个报告,我来批,个别出众的人才可以破例,不受限制。”
戴卫很快调到了出版社。他为茅盾、巴金、老舍、曹禺、艾青等全国著名作家诗人的书籍设计的封面,受到广泛的好评。全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主办的内刊《装帧》,为介绍戴卫出了专辑。目前戴卫是省诗书画院副院长。他一碰见我,爱开玩笑说我是他的“恩人”。每遇这个情况,我必须说明:“真正爱惜人才、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老组织部长安法孝同志。”
有一次,安法孝同志找我去,说打算把杨莆(即诗人木斧)调到出版社,征求我的意见。木斧和我,40年代同时开始发表创作。1955年因所谓“胡风问题”,他在成都挨批,我在重庆受审。1959年“反右倾机会主义”时,我们同在《红领巾》杂志社工作。他多次挨斗,我也因“包庇”他而被指责为“右倾”。对这样一个吃过苦头的好同志,我当然欢迎。他调到出版社以后,如鱼得水,除了做好本职工作,还重新提笔写了许多好诗。木斧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与安法孝同志对他的关心和安排,是分不开的。
1983年初,我到宣传部工作,安法孝同志则到了省委顾问委员会任常委、兼任省党校校长。尽管我们没有直接的工作联系,但我仍经常到他办公室,请教、谈心,或请他看演出,会面总是很愉快的。1987年他离休以后,除了去他家看望他,还经常在街上遇见他散步。安法孝同志对自己要求很严,生活艰苦朴素。我曾听省五医院林医生讲,安法孝同志爱逛书店,有一次去人民南路新华书店门市部,买了一大捆书,他没有要车,自己提着书上了公共汽车,不巧坐过了站,他又急又累,回家后发了心脏病。他患有糖尿病,引起心脏、肾、肺功能等一系列问题。尽管如此,他仍旧很关心人。这些年,我写了一些散文和杂文,凡在省内报刊上发表的,他几乎都读过。每次碰见他,他总爱说看见我写的某篇文章,并说一些鼓励的话。我因为长期没有提笔,有时对自己写作能力不免产生怀疑。他的鼓励使我增强信心。有一次他说:
“我看了你写的不少散文,最好出一个集子。”
正好出版社的杨字心同志,对我提出了这个建议。开始我很犹豫,听了安法孝同志的意见,终于“豁”了出去,出版了散文集《往事》。当我把书送到他手里时,他显得很高兴。
安法孝同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经常从林医生那儿得知他的病情。如果遇到他住院,我总要挤时间去看望他。以后,林医生悄悄告诉我,安部长的病多,吃的药往往互相制约,随时可能出现险情。我听了很难受。明知任何人都有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但我总不愿好人、好党员、好领导早逝。去年4月,他在省五医院住了一段时间院,我常去看他。有一天,他精神很好,高谈阔论,声音洪亮,护士长以为发生什么问题,跑来看望,原来是安部长在和我聊天。我颇为高兴地离开病房,谁知这却是诀别……
向安法孝同志遗体告别的那天,殡仪馆拥挤不堪,估计有上千人。有解放时南下的战友,有过去做地下工作的同志,有新中国成立后的干部,大家都来悼念这位受人尊敬的老组织部长。我深信前来送别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感受,相同的是脸上的泪水。这些泪水,表达了对安法孝同志真挚的情感。
1997年3月20日 李致文存:我与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