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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睢景臣

　　睢景臣（生卒年不详），一作舜臣，字景贤，一作嘉贤，扬州人。元成宗大德七年（1303）自维扬到杭州，与锺嗣成相识。据锺嗣成《录鬼簿》记载，景臣“自幼读书，以水沃面，双目红赤，不能远视。心性聪明，酷嗜音律”。景臣生平事迹不详，可能蹉跎于仕途，锺嗣成为他所作吊词有“功名事，岁月过，又待如何”句。著有杂剧《莺莺牡丹记》、《千里投人》、《屈原投江》三种，已失传。散曲仅存三套套曲和少量残曲，后人辑有《睢景臣词》。朱权《太和正音谱》称其词“如凤管秋声”。

　　【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

　　【解题】《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十二年十月……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高祖还乡故事中，衣锦荣归的得意、心忧家国的情怀、游子思归的惆怅催生了后代帝王的向往和效仿，也激发了历代文人的创作热情。早期相关题材诗词以称颂高祖煌煌功业为主，如李白《登广武古战场怀古》、林宽《歌风台》等。亦有部分作品自出机杼；或讽猛士之见戮，如张国宾《汉高祖衣锦还乡》；或悲英雄之易老，如孙原湘《歌风台》；或笑世事之戏谑，如李玫《纂异记·三史王生》。而睢景臣的套数《哨遍·高祖还乡》更是别出心裁，借助一位无知乡民的视角，酣畅淋漓地嘲弄了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堪称一出经典的讽刺喜剧。套曲包含七支曲子：开篇铺排背景，渲染乡中接驾手忙脚乱的场面，定下滑稽讽刺的基调；【耍孩儿】、【五煞】、【四煞】描摹帝王出行仪仗、器物、随从，世人推崇的煊赫威仪，在乡民看来只不过是“乔人物”、“大作怪”地装腔作势而已，入木三分地嘲弄了帝王的虚伪，挑战了帝王的权威；【三煞】、【二煞】、【一煞】通过眼前“觑得人如无物”的傲慢“大汉”与昔年为祸乡里、贪杯好财的无赖“刘三”的反转，深刻讽刺了发迹变泰后的大人物自高自大的丑恶嘴脸；【尾声】则以一句辛辣的喝问，一针见血地揭露了“真命天子”的本来面目。这套散曲语言幽默生动，笔法跌宕有致，表达欲抑先扬，巧妙地借古讽今与嘲世叹世，出奇制胜地营造了强烈的讽刺效果，增添了浓郁的滑稽色彩，其文学价值远在白朴《高祖还乡》与张国宾《汉高祖衣锦还乡》等作品之上。锺嗣成《录鬼簿》云：“维扬诸公，俱作《高祖还乡》套数，惟公《哨遍》制作新奇，皆出其下。”刘永济也称这部套曲“为滑稽之雄”（《元人散曲选序》）。

　　社长排门告示 ：但有的差使无推故 ，这差使不寻俗 。一壁厢纳草除根，一边又要差夫，索应付 。又言是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乡故 。王乡老执定瓦台盘，赵忙郎抱着酒胡芦 。新刷来的头巾，恰糨来的绸衫，畅好是妆幺大户 。

　　【耍孩儿】瞎王留引定火乔男女 ，胡踢蹬吹笛擂鼓 。见一颩人马到庄门，匹头里几面旗舒 。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 ，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 。一面旗鸡学舞 ，一面旗狗生双翅 ，一面旗蛇缠葫芦 。

　　【五煞】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镫枪尖上挑，白雪雪鹅毛扇上铺 。这几个乔人物 ，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

　　【四煞】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 。黄罗伞柄天生曲 。车前八个天曹判 ，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 ，一般穿着，一样妆梳。

　　【三煞】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 。众乡老展脚舒腰拜 ，那大汉那身着手扶 。猛可里抬头觑 。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二煞】你须身姓刘 ，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 ：你本身做亭长耽几杯酒 。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鉏 。

　　【一煞】春采了桑 ，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 。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秆 ，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 。有甚胡突处 ？明标着册历 ，见放着文书 。

　　【尾声】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 ，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 。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捽住 ？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

　　隋树森编《全元散曲》，中华书局2018年版。 中国文学经典.古代诗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