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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致陈思(4)
陈思弟:
你好!
信悉。儒家是有责任感的,孔子,以及孟子关心的不是哪一个诸侯国的兴衰问题,他们考虑的是用一种仁义的政治学来使天下实现大同,这个没错,可是,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天下”并不是一个今天我们所说的全球的概念,他们的“天下”是一种天圆地方的空间概念,同时也只是指以“中国”或者“夏”(具体应该包括今黄河中下游地区)为中心的地区,不仅是儒家,其余诸家都在使用这一概念,换句话说,“天下”的概念在春秋时期已经是一个被普遍认同的概念,具有基本统一的含义和规定性,其含义范围其实是很小的,与今天的理解有着很大的差距。据考古发现的研究,有人认为“天下”概念的产生还早于商朝,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以前已经产生这样天圆地方的“天下”观念了。这个问题我没有研究,只能介绍一下别人的研究意见,主要是葛兆光先生的研究,你可以自己进一步去阅读葛教授的著作《七世纪前中国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中国思想史·第一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中的第一编第一节,《思想史研究课堂讲录》(三联书店2005年版)中第七讲第二个问题,文章《天下、中国与四夷——古代中国世界地图中的思想史》,载《学术集林》第16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9年版。至于儒家的所谓宽广胸襟之形成,就比较难解了,其中之一或许和其道义感,以道自任的认识分不开,也可能和儒家的学术渊源有关,因为据《汉书·艺文志》所说,儒家出于司徒之官,职责是负责教化,所以其责任感较强。而实际上,儒家的局限也是很明显的,在道家看来,儒家的仁义之途却是对人性的伤害,是败坏人心的东西。儒家一心做“王佐”(章太炎语)的志向也使其学说局限在了君主专制的框架中,不能对民主思想有更大的贡献。这似乎也是在看儒家的时候应该注意的方面。
士是中国春秋时期政治、经济、文化制度下产生的特殊知识阶层,西方当然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知识人类型,同时的欧洲,在希腊,也是学术灿烂,大师辈出,可是希腊是民主城邦制,仅政治制度的差异一项,就决定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的存在状态与中国士阶层的差异,学术的差异或许也与此有关。这个问题也是个大了去了的问题,姑待来者。而士问题研究的经典,则当推余英时先生《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还有一个新版,前面介绍过的葛兆光《七世纪前中国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中国思想史·第一卷》也有讨论,可参看。
至于孔子的经济收入,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可是由于“文献不足故”,也很难搞得更清楚。不过就不少材料的描写的情况来看,孔子倒应该不怎么富有,似乎常常比较困窘,当然,士的体面还是可以初步维持的,比如他还有车坐。现在曲阜的那个孔府,可不是孔子当年的样子,孔子当年可住不起这样的房子,这是后来历代帝王把它“坐大”了的结果,不宜以今衡古。
还有所谓的“中国漫长的封建制度”,这其实是一个被以假当真了的美丽误解。西周和春秋,包括战国,的确是可以说出于封建制度,封建社会的,可是秦帝国统一六国,建立了大一统的中央帝国以后,就基本没有分封制了,除了西汉刘邦实行过一阵,明代朱元璋也实行过一阵之外,就是说,在秦朝以后,虽然也偶尔实行过一定程度的封建制,但是那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局部性的,偶然性的行为,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和郡县制式的行政制度,才是整个中国社会的根本制度,强把封建制度加之其上,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史学界把西方历史模式套在中国历史头上的结果,是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可笑误解,史学界早有人指出其牵强之处,但是由于已经习惯了使用这样的概念,于是就将错就错了,误解就这样一直被当作真理误用下来了。
最后,文献学和学术研究方法的书,请不要忽略了,揣摩、模范、汲取大家名家的学术经验,也是研究生学习一个重要的内容。
暂此。
顺致
研安!
张勇
2009年11月26日 缀忘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