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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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时的诅咒
祭主仙人的儿子云发,奉诸天神之命,去跟天魔的祭司太白仙人学习起死回生的秘咒,他在太白仙人那儿过了一千多年,以舞蹈、音乐博得了太白仙人的女儿天乘的欢心,达到了目的之后,他返回天国。下面记叙了他向天乘告别之时发生的事情。
云发 噢,师妹天乘,
我行将辞别山林。跟从师尊修行,
修成了正果,祝福我学的道法
似晶亮的宝石闪烁在胸中,
像太阳照耀北极山顶上的青空。
天乘 师兄你今日如愿以偿,
跟家父学道,法术高强,
千载修行功果圆满。
此刻你别无所望?
师兄啊,你不妨想一想!
云发 愚兄确无非分之想。
天乘 真的?师妹我要你细思量!
你应当在内心世界的边缘
细心察看,也许有个夙愿
像芦苇的尖尖嫩芽不易被发现,
其实是特别的坚韧。
云发 这吉祥时辰,我身心充实,
心中没有贫乏和空虚。
天乘 三界你显赫无比,
归返天界享有无上的荣誉。
天宫将响起欢声笑语,
吉祥法螺吹奏动人的乐曲,
妩媚的仙女把仙苑里
刚采撷的曼陀罗花瓣向你撒去;
丹墀前宫娥呼噜呼噜地欢叫。
高贵的婆罗门,你通晓梵籍,
在举目无亲的异乡刻苦学习,
度过了漫长的艰苦时日。
然而,是谁排遣你旅居的寂寞,
唤醒你对天伦之乐的回忆?
招待你这位尊贵的嘉宾,
我以寒舍最上等的馔食。
为此我有缘上天堂享福?
别处也有此地这样美貌的少女?
我最大的希望是你归返极乐世界
不会有在这儿受怠慢的记忆。
云发 让我施礼道别,
高高兴兴,面带笑容。
天乘 笑容?唉,师兄,这儿不是天宫!
我心中的焦渴像粉蝶在花蕊上蠕动,
对心上人的爱慕像羞闭的荷花上
受欺的徘徊的蜜蜂。
欢乐将逝,唯有孤独的回忆
在幽寂的闺阁连声叹气——
今后这儿听不见欢笑。
归去吧,朋友,何必这儿枉掷光阴!
天神们已等得万分焦急。
哦,你果真动身?
三言两语吐尽了心声?
千年相处就这样分手,踏上归程?
云发 天乘,我莫非做了错事?
天乘 千年来秀丽的山林
赐予你簌簌的枝叶声和凉爽的绿荫,
群鸟朝夕为你歌唱,
你能离去,毫无依恋之情?
丛林此刻暗淡无光,
你看树影显得格外昏暝
是因为满怀离情。
枯叶蔽地,风儿哭泣,
你能嘴角带着晓梦般的微笑,
冷漠地启程?
云发 天乘,
我视山林为我的故乡,
净修林是我的再生之地。
我断无厌烦的情绪,
我心里永存对它的感激。
天乘 这棵榕树下你每天来放牛,
正午小睡,当烈日当头,
好客的树冠以宽大的阴影
遮盖你的倦体。绿叶轻抖,
扇风是为了让你睡得安稳。
走吧,师兄,但最后
一次在熟悉的树下歇息片刻,
把善良的树荫的祝愿带走。
你的天堂不会受到损害,
你如在树下稍事停留。
云发 离别时分,所有熟识的朋友
都让我感到新奇——
为挽留我这个远行的亲人,
他们真心设置阻滞脚步的新的樊篱。
处处呈现绝无仅有的秀丽。
流荡着动人肺腑的别绪。
修道士之友——蓊郁的净修林,
让我最后一次对你敬礼。
多少旅人曾在你的绿荫下休息,
在幽秘安静的草丛里,
众多的徒弟和我一样,
专心致志诵念《吠陀》典籍,
应和着昆虫的歌鸣。
道童们清晨沐浴完毕,
树皮做的淋漓的衣服在树上晾晒。
中午牧童们来这儿嬉戏。
哦,它们中你这位老朋友,
我永远记在心里。
天乘 天堂里痛饮琼浆的时候,
别忘记这头温顺的奶牛。
河边点燃祭典的烈火,
用的是它的奶炼制的黄油。
云发 它的乳汁比琼浆甘甜,
它的罪过荡然无存。
它像母亲奉献乳汁,
皮毛雪白光润,性情温顺。
我曾周到地照看它,
不顾干渴、饥饿和劳顿;
沿着葱绿的河堤,
多少次我与它出入丛林。
它在倾斜的河滩
随意享用的芳草新鲜、细嫩。
它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
一次次反刍,消磨光阴;
乌亮的大眼睛时而闪现
安详的感激之情。
那亲昵温善的目光
上上下下舔我的全身。
它平静而亲热地顾盼,
浑圆、洁白、柔润的身躯,
我永远牢记在心。
天乘 潺潺流淌的贝努摩河,
你也应当经常回忆。
云发 贝努摩河我时刻不忘,
它昼夜吟唱着流淌,
像辛勤的村女哺育林木、花卉,
陪伴我打发旅居的寂寞时光。
天乘 在异地他乡,哦,朋友,
可还有人伴随你?
为使你忘却旅居的孤独,
她日夜绞尽脑汁,
唉,可惜是白费心机。
云发 永生永世,我心中
牢记她的芳名。
天乘 年轻的婆罗门,你还记得
你初到的那一天?
你白净的肌肤闪着柔和的光泽,
像喷薄的旭日一般。
额上有颗醒目的檀香痣,
颈上戴着绚丽的花环。
眼睛嘴角泛着淳朴欢悦的笑意,
身着的麻布衣又轻又软,
一声不响,恭立在树丛间。
云发 早晨你在河中沐浴甫毕,
湿漉漉的长发
辉映月初天际明灿的霞光,
手提竹篮正采祭祀的鲜花,
我说:“这活计不合你的身份,
女神,请允许我为你采花。”
天乘 我惊异地问你的身世。
你谦恭地说:“我冒昧登门
是为拜令尊大人为师。
我是祭主仙人的儿子。”
云发 我心里七上八下,担心
魔王回绝天界的婆罗门。
天乘 我回到家父身边,
笑着为你恳求:
“父王,我有件事要求你。”
他叫我坐下,随后
爱怜地抚摸我的头,
语气温和地说:
“父亲可以满足女儿的任何要求。”
我说:“祭主仙人的儿子
在洞府门口,请收他为徒弟。”
那件事仿佛发生在上午,
弹指间千年时光如水流。
云发 心怀妒恨,众妖魔杀害
我三回,女神,你发善心,
又三度使我死而复生,
我将永记你的海恩。
天乘 休说海恩!尽管忘掉!
我不会因你忘恩而悲戚。
我不希图什么回报,
任一片好心化作烟灰。
除此你可有幸福的回忆?
如果你身心内外
那天曾萦绕醉人的情曲;
如果傍晚时分,学道之余,
你坐在贝努摩迪河畔的花林里,
胸中曾涌起异样的激动,
不宁的心绪像芳菲
一缕缕飘向暮空,
芳香四溢的花丛中,
那奇妙的心境你应当牢记。
我不稀罕你感恩戴德,
朋友,如果谁唱的歌曲
曾把欢愉注入你的心;
哪天她穿的新衣,
你见了曾暗暗赞叹:
“她今天格外俏丽。”
你眼含爱恋,心驰神迷。
极乐天宫里饮宴之余,
这样的情景愿你常回忆。
一年年广阔的林野上,
雨神摇晃着淡蓝的发髻,
乌黑、阴凉的雨云笼罩大地,
淫雨绵绵无事可做的日子,
沉重的忧思折磨人心——
一年年骤至的春意
汹涌澎湃,不可阻挡,
融合青春激情,驾着情曲
在森林的藤蔓、繁花、枝叶间
荡起欢乐的涟漪——
你可知团圆的月亮、明艳的晨曦、
无月之夜芳香的幽黑
与你生活的甘苦交织在一起?
灿烂的朝霞,神秘的薄暮,
诱人的中夜,心灵的游戏,
罕有的安恬,姣好的面容,
难道不值得你永远铭刻心扉?
难道你只得到寻常的帮助,
其中没有爱慕、真情或别的含义?
云发 唉,师妹啊,
隐情通常难以披露。
五内血液里融合的
叫人如何当面倾吐?
天乘 师兄,这我理解。
凭借少女的心灵之光,
四目对视的刹那间,
我多次窥见你的衷肠,
姑娘我今日才这样大胆。
罢了,罢了,别返回琼阁仙乡,
尊荣的骄傲中享不到快乐,
咱俩在贝努摩迪河畔共筑新天堂,
两颗忠贞、羞怯、思慕的心
隐入幽静树荫的洞房。
哦,师兄,我知道你的苦恼,
别理会三界的飞短流长!
云发 使不得,使不得,天乘!
天乘 使不得?!自欺欺人!
我难道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难道不知道
爱情是心灵之神祇?
绿叶上花儿凋落,
香气何处能藏匿!
你曾仰首入神地听我唱情歌,
你曾暗中对我窥视,
你的心曾怦然跳动,
似金刚石晃动熠熠生辉。
我不曾发现你失态?
你坠入情网,你是
我亲手逮住的猎物,
撕破情网你无能为力,
你不必学因陀罗偷香窃玉指雷神因陀罗诱惑仙人乔达摩的妻子奥哈拉。。
云发 嫣笑纯洁的师妹,
魔王的洞府里,我是为爱情
千百年刻苦修行?
天乘 有何不可?
世上谁吃苦单为成道?
哪个男儿不喜欢美貌女郎?
广覆王为与太阳的女儿结良缘,
不曾忍饥苦修,面对骄阳?
难道学道难于上青天,
弄个把女人却易如反掌?
千年苦修你不知图什么珍宝?
一边,是天乘的色相,
一边,是玄奥的道学梵典,
有时,你偷窥我心驰神荡,
有时,高坛前你专心听讲。
游移不定,兼而得之是你的愿望。
今日咱俩袒露胸怀,
你快接受你了解的姑娘。
你应有坦诚的勇气说:
“幸福不来自法术和名望,
天乘,我要娶你,
只有你是我真切的希望。”
这不伤风化,无须羞怯,
师兄,贞女的心自古是渴求的宝藏。
云发 众神前我曾起誓:
“一朝学到起死回生术,
返回天宫我决不迟疑。”
从师学道前后千余年,
一刻未忘当年的誓言。
我坚守誓言毫不动摇,
功果圆满,寿与天齐。
勤谨苦修的年月里,
循规蹈矩,不谋私利。
天乘 呸!伪君子!
你下凡果真只为学法术?
你只是家父的弟子?
你在清静的道院
真把目光集中于典籍?
其他事情你漠不关心?
书院你为什么擅离?
为什么去丛林采集野花,
编个花环那么美丽?
为什么你笑容可掬,
将花环戴在天真少女的颈上?
这是坚定不移的誓言?
这是弟子高雅的举止?
早晨当你诵念经文,
我莞尔一笑,挎着篮子,
你为什么倏地站起,
为我采一篮花带着露滴,
递给我讨我的欢喜?
下午我给树苗浇水,
你为什么见我略有倦意,
自告奋勇提桶汲水?
你为什么中断修行,
饲喂我的幼鹿?
为什么主动为我唱天堂里学的歌曲?
暮色悄然降临河畔时,
你那双眼为什么恍惚迷离,
像凉荫下细长的草叶?
你为什么揣着天神的诡计,
谎称拜师钻研梵典,
将少女纯真的心攫取?
而今我醒悟你献媚
是为让家父心里格外器重你——
达到了预定的目的,
你对我表示廉价的感激。
恰似仕途上平步青云的人,
一高兴赏给守门的几块金币。
云发 哦,气恼的姑娘,
听了实话你能快乐?
“正道”知我素不欺骗,
我真心想使你满心喜悦。
平日尽力为你效劳
假如被认为是罪过,
我甘愿受上苍惩罚。
昔日的苦心我无意陈说。
试问,三界谁得到好处,
一旦获悉你我交往的始末?
围绕爱情展开争论,
能企望有什么结果?
我将完善我的道业;
哪怕心里天国不再是天国,
哪怕不安的心像受伤的麋鹿,
哪怕焚灼的心灵永远焦渴,
我仍将重返无乐的天界,
置身于急需我做的工作,
向诸神传授起死回生术,
使他们个个寿与天齐,
以遂我平生的宏志。
此前我不该追求享乐,
原谅我,天乘,
原谅我难免的过错。
天乘 我从心里不能对你宽恕,
哦,婆罗门,伤害少女的心,
你像霹雳一样残酷。
你傲岸地回归天堂,
以尽责的愉快掩饰苦楚。
可哪儿有我的追求、归宿?
难道还有什么荣誉
属于受损害的无谓的人生?
囿居山林我不胜孤独,
垂头丧气,前途渺茫。
不管我朝哪儿凝注,
回忆的蒺藜都残忍地刺伤我的眼睛。
即便躲进茂密的树林,
羞耻也蜇我的身躯。
真可恼!真可恶!
铁石心肠的旅人你来自何处?
进入我人生的林荫里,
谎称休息片刻就上路,
像摘一个成熟的果子,
偷窃我终生的幸福。
你用情丝串编个花环,
临别却不屑于一顾,
狠心将情丝扯成两段,
露出断情绝义的面目,
女性的尊严沦落尘埃,
怼忿填胸,我把你诅咒:
“你永远不能完全掌握
为之将我抛弃的法术。
你是个法术的承负者,
法术不给你任何好处;
你可以传授给他人,
却不能运用自如。”
云发 女神,祝愿你幸福,
自豪地忘却一切痛苦。
卡里克拉姆 泰戈尔精品精.戏剧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