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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看似有意无意支开了秋冬双寒,这才与阿龙低声说道:“我那不肖之儿鸣夏,得遇君恩,上任府尹。可我并无喜乐之心,只觉忧心不尽。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真不知他得此殊荣,是福是祸。”
阿龙略一沉吟:“古人亦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夏弟实际是块上等璞玉,还请姑姑好生打磨。磨得好,就是美玉;磨不好,就是瓦砾。”
雨晴连连点头,似有所悟。
阿龙看向青荷,一语双关,加以点拨:“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靠别人打磨,如同舍近求远。人若真想成玉,更是要靠自己。”
雨晴深以为是,满面敬服:“龙相一言,赛过黄金十万。”
青荷眼见雨晴对阿龙顶礼膜拜,心中暗想:“姑姑擅长经营之道,说不定哪日心血来潮,会在门口挂上龙大大画像,只为光大茶坊,做一番广告:‘龙的传人喝龙茶,茶好,胃口就好,龙体倍棒,吃嘛嘛香。’”
心事重重,顾不上乐在其中,趁二人聊得正浓,悄悄起身,溜进后楼储茶室,直奔自己从前的蜗居:“此处能通茶山,我何不趁机开溜?说不定也能逃个出其不意。”
不料,方才进屋,不及关门,就见冷风一吹,白影一闪,一人疾步跟进。青荷大吃一惊,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阿龙。
青荷强装镇定,回顾斗室狭小,满屋充斥蜀茶,阿龙却人高马大,一颗荷心更加局促不安:“我不该打草惊蛇,他见我伺机逃跑,更要严加管教。”
多亏她是理科学霸,擅长利用立体空间,为逃避强敌,飞身上床:“龙大大,姑姑让我给你挑些上等蜀茶。”
阿龙笑容可掬,也不说破:“正是,我最爱喝茶。”
青荷眼见阿龙进屋,轻车熟路,不由心中暗想:“难道他曾来过茶坊?抱我上床?助我疗伤?”念及于此,一朵红云陡然升到脸上。
想来想去,不可思议:“他那般高大,居然甘心来此小蜗居?或许是他平常自由太过,想要亲身体验一回囚徒生活。”
为证实所猜不虚,向阿龙望去。但见他面色不善,雾气氤氲。左思右想,更是百思不解其意。
小荷不懂龙爱,自然想不明白:
仄仄斗室,思之盼之;涩涩顽女,寤之寐之。寤寐不忘,愁绪如织。
梦想如日,现实如炙。寐时如痴,醒时如是。寤时如孜,醒时如斯。
拜别雨晴,阿龙抱青荷上马,驶下茶山。中途路过殷府,忽闻箫筝合奏,悦耳动听,中气十足。
闻声瞬间,青荷便被箫筝所迷,沉浸其中。但觉春风拂面,春花满园;春水淙淙,春溪潺潺;春意盎然,春韵清远;春潮澎湃,春雨漫天。更觉百鸟齐鸣,百马齐奔;春娇百媚,乐而忘返。
忽听筝音婉转低旋,缠绵悱恻,似乎在说:“山儿、玉儿,亲见你们喜结连理,父母甚是欢欣,祝新婚吉祥,如意和畅。”
青荷突然左顾右盼,并不见岳箫、飞筝其人,更不见丘山、弄玉。
陡然间,另一曲乐音别出心裁,幽幽荡来。此声不似彼声,清纯可爱,火候欠佳,却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青荷愕然,疑是弄玉吹竹为箫。不解其意,越听越生疑,急望阿龙的脸,他似满面忧戚,又似善解人意。
岳箫之音戛然而止,飞筝之音却源远流长,如同在回应:“玉儿,方才你说的,母亲终于明了。得子如斯,我心圆满;得媳如此,终生无憾。”
箫筝合奏之声又起,只觉‘起舞弄玉影,不似在人间’。不知过了多久,仙乐渐渐远去。
青荷依然懵懵懂懂,不知所终。但觉不尽忧戚,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而已。
临近龙府,才如梦方醒:“龙大大,适才玉姐姐对她婆母说些什么?”
阿龙轻声说道:“你那闺蜜冰雪聪明,她请飞筝放心,丘山对生身父母从来不曾忘记。”
青荷闻听更是大惑:“是么?丘山难道是神童?还保留三岁记忆?既然如此,何不相认?这等倔牛,世间真有?为了自虐,不惜重伤至亲?”
阿龙纵马如飞,奔行如雷:“青荷,你说的是丘山,还是你自己?”
青荷最是忘恩负义,闻听此言,陡然想起适才的愤怨,立马就把对他的所有好感,忘到九重天。愤愤然转开头去,只为赌气,不惜慷慨赴死:“龙大大,我要骑火龙驹。”
阿龙铁青着脸,全无半句温情之言:“好话不说二遍,何必以身犯险?”
从前他笑容满面,青荷都不欢喜,如今黑着一张脸,青荷更觉烦怨:“摆这么一张又臭又硬的黑脸给谁看?不骑就不骑,有什么了不起!”
正愤慨间,忽见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为首之人,眼望阿龙,一跃而下,躬身施礼:“属下参见龙相。”
青荷端坐马前,视线极佳,虽是早有预料,还是大吃惊吓:鸣夏身着三品官衣,足蹬官靴,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直直的鼻,阔阔的口,威风凛凛,毕恭毕敬,说不出的自然,说不出的骇然。
青荷只觉不可思议:“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古人之言,半句不虚。只是不知,鸣夏究竟是迷途知返,还是卧薪尝胆?”
阿龙脸上毫不意外,更不怠慢,跃下马去,引鸣夏步入一丛树林。
二人说话声音极低,青荷听不清晰,隐约耳闻:“金塞门、枫叶派、塞克、‘疯缠六子’”。
听着听着,青荷突然觉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此良机,何不速速出逃?”岂料方才跳下马来,阿龙已快步走出,口中吩咐:“时刻警惕,随时戒备。”言毕,抱荷上马,疾驰而去。
一至龙府大门,青荷满心追悔化作无极惊骇:不过出去小半日,偌大的龙氏相府,居然横躺着两根参天铁柱。
青荷惊诧至极:“龙大大,你升级做了蜀相,便突发奇想,标新立异?整进来两根高耸入云的铁桩,是要做成旗杆,学那美猴王?”
阿龙已是和颜悦色:“我昨日听你梦中哭诉:幼时排队荡秋千,却被蛮不讲理的男生搡到一边,上课铃已响,秋千没荡上,好几日都是以泪洗面。我要做个顶大顶大的给你,只让你一个人荡,谁都不许和你抢。”
青荷闻言,瞬间泪奔:“他的话,与我上一世阿龙所言,一字都不差。只可惜,前世阿龙还不曾兑现,我便率先奔赴九泉。”
感动至极,青荷不仅流出蜀国泪,差点生出蜀国心。
隔着蔼蔼雾气,偷偷看向阿龙,突然觉得:“他和阿龙一般无二,脸黑目亮,嘴大心细,这样的夫君挺好,做他小妾也算逍遥。”
想着想着,清风徐来,桃枝摇摇,桃花飘飘,春色无限好。更激起青荷无限遐思:数月之后,一树一树水蜜桃,结满枝头,香甜可口。如此一想,简直垂涎三尺,涕泪横流。
青荷唯恐桃树被秋千喧宾夺主,口中低呼:“阿龙,极品秋千自然好,定要把桃树给我留到,待明年今日,我的忌日……”
“忌日”尚未出口,阿龙早已笑生双靥,一个热拥,又一个热吻,温暖又贴心:“青荷作为龙府女主,总能与为夫心有灵犀。咱家桃树种在院东,极品秋千立在院西,你意下如何?”
青荷词不达意,羞愧难当,立马表明立场:“放东放西,都和我全无关系。”话虽如此说,却对那未曾出世的大秋千恋恋不舍。
左思右想,心中暗恨:“意志这么薄弱?禁不得秋千炮火?回了南虞,什么样的荡不上,非要惦记蜀国这个?更何况,那十数丈长的秋千索,还在铁匠铺里接受锤炼,想要荡一回,不知要等何年何月?我可有命活到那一天?”
说话之间,一人山身而入,却是川纵急事求见。阿龙与他数句耳语,似乎提及“塞克,碧雪”。川纵得了吩咐,跨上战马疾驰而去。
青荷还未想利落金塞门、枫叶派,塞克、碧雪,排排队、荡秋千,就已被阿龙抱着飘飘然,三拐两拐经过园,直飞至厨房灶边。
阿龙率先征求意见:“青荷,你接连误了两餐,再不能耽误晚膳,你想吃米还是面?”
青荷不担心晚饭,已在担心晚节。身中双毒,不知能否保住荷命;身为妾身,更不知今夜能否守住荷节,脱口便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阿龙自顾笑道:“荷,我所爱也;节,你所欲也。爱欲不可得兼,取荷舍节者也。”
青荷只觉吃亏:“你得荷又骗节,便宜占尽。我丢命又失身,生死两茫然。”
阿龙满面陪笑:“夫君可舍不得你死,夫君要亲手给你下面。”
青荷尚未看清,灶膛已起火,锅中已水滚。但见阿龙,左手持刀,右手持面。挥刀急如闪,疾风奔如电,面块飞花弹,碎玉滚水欢。
阿龙一心两用,心念小妾,时刻提防。
青荷久居南虞,哪里见过刀削面?今日算是大开眼界。饶她绝顶聪明,蜀国方言,依然不能全盘听懂。她又爱主观臆断,一向以为,“刀削面”即为“倒靴面”。
观望之间,阿龙又取出两只大海碗,分加调料,芝麻油、辣椒油、花椒油、酱油、陈醋、葱花、蒜水、姜末、花生、豌豆、芝麻、香菜、食盐,酸甜辣咸,五味俱全。
阿龙满面含笑:“青荷生于北漠,长在南虞,不爱麻辣双椒,不如我少放点?”
青荷嗤之以鼻:“我生于漠北?你什么眼神?当真是‘龙眼没长珠,画龙未点睛。出黄沙而不旱,长高冷而不寒。’”
阿龙不以为然:“青荷,我知你有你的苦衷。做人不该忘本,你后背刺着苍狼白鹿,那本是你祖先图腾。”
青荷满面不屑:“你几次三番提到苍狼白鹿,不知居心何在?也不知你长得是何等龙睛?我后背真有图腾?”言毕,便去找铜镜,想要照一照。
阿龙嘻嘻一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不欢喜,我便不提,何必视我为敌?”说着话已经烫好空心菜,卧下荷包蛋。手持汤勺,出手如电,蜻蜓点水,忽起忽落,眨眼之间,各式调料布满两大海碗。
青荷本欲舍生取义,岂料见面忘义,瞬间垂涎三尺,化悲痛为食欲,心中暗想:“刀削面色香味全,何忍心自寻短见?总要做个饱死鬼,死前好生尝一回。”
阿龙递过筷子,青荷却不敢接,厚着脸皮顾左右而言他:“有汤勺没?”
阿龙站起身去寻,一边递勺,一边惊道:“青荷,吃面焉能用勺?”
青荷接过汤勺,面无愧色,大言不惭:“是了,汤勺形圆又随缘,吃起面来,多快好省。”
阿龙定定看着青荷,狼吞虎咽半遮面,手拿汤勺吃刀削,只惊得目瞪口呆。
青荷早饭、中饭都是蜻蜓点水,早已饿成小鬼。更是毫不在意,专注美食,一尝之下,更觉天下美味,尽在碗中,馋虫上钩,欲罢不能。
青荷愤愤然,犹自解心宽:“并非面好吃,只因肚儿饿;两餐饭未吃,晚上补一回;吃下半海碗,叫停也不迟。”哪料半碗下肚,汤勺却再也停不下来。
青荷再行自我纾解:“倘若有命,定会重奔归乡之路。处处艰难险阻,定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不如趁此时机,好好垫补垫补。”
就这般,整整一大海碗,吃个干干净净,一滴汤都不剩,比起神勇无敌的神龙,饭量有多不少。
阿龙朗声大笑:“夫君愚钝,低估小妾饭量,不如我再去削?”
青荷低头看看小蛮腰:“昔日蜂腰瘦,羡煞杨和柳。吃下一碗面,无颜夸海口。莲腰增三寸,一粗毁所有。”
登时,悔得登峰造极、无以复加,心中暗道:“像我这般定力不足者,找夫君别的都在其次,最最重要就是,坚决不能找厨神。否则,身材似水牛,血泪相和流。一顾胖成球,二顾被夫休。”
她那肺腑之言,阿龙倘若知晓,定挖地三尺,找神灵求救。
青荷正悔得不能自拔,忽听“扑通”一声,阿龙扑倒在地,人事不省。
更不料,青荷不惊反喜,正中下怀:“茶坊没白回,我那得来不易的曼陀罗花粉,嘉王、卓星无福消受,倒是便宜了龙大大。事到如今,你只管安心睡,再不要与我作对。”
虽已日落西山,却不敢怠慢,背起小包袱,提足便走。
不料,未曾出门,便听院外有人,口中轻问:“龙相可在府中?”
侧耳倾听,更是大惊,来人不在少数。
隔窗细看,一队龙凤辇,迎风招展,君威无限,停靠院门。
青荷毛骨悚然:“大事不妙,乖乖不得了,卓云和堇茶驾到!”
青荷措手不及,几欲顺势伏地,陪着阿龙装死。
不过片刻,前院亲兵,打开院门,解除机关,迎进蜀君大驾。“神农四贤”更是威风凛凛,率众戒备在院门。
青荷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上阵。
堇茶一脸欢颜:“荷妹妹,新婚燕尔,玩得可尽兴?”
卓云一脸赤城:“嫂夫人,阿龙呢?怎不见阿龙?”想来卓云心知阿龙明日起身,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送行。
青荷做贼心虚,头大脚小,站不牢靠,更加结结巴巴,不知所云:“我很好……,好的不得了……。阿龙在……,在洗澡……。”
只觉蒹葭苍苍,雪上加霜,别无他法,只有请二人进房。
卓云不见阿龙,又见青荷神色不定,词不达意,不由心下生疑,转头对堇茶说道:“你们姐妹先聊,我去找找。”
青荷不知所措,更不敢相拦,堇茶却说:“阿云怎不知避讳?阿龙重伤未愈,你还想让他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
卓云皱起眉头:“避讳?他重伤未愈,怎能洗澡?我不放心,得赶紧瞧瞧。要知道,我和他十数年好兄弟,行军打仗,同吃同住,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言毕,直奔后院温泉。
卓云虽去的后院,不是餐厅,青荷依然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抛下堇茶君后,独自开溜。
忽觉清风徐来,飘过异香,由远及近,若即若离,时而迎面展翅,时而折然而返。芳香中,更觉一阵迷离,一片混沌,似陷入泥沼,似抛向谷底。
惊急之下,奔向窗前,向外观看。
迎着夕阳,近百只长翅凤蝶,大过手掌,挂着斑斓的色彩,带着玫瑰的芳香,龙飞凤舞,漫天而来,煞是好看。它们忽闪着、震颤着、呐喊着、厮杀着,无限美丽,无限诗意,无限飘忽,无限徜徉。
堇茶脸色陡变,一声惊呼:“不好!霸王金翅蝶!天下剧毒!沾身即亡!”
青荷猛然想到塞克那阴毒的眸光,被一片黑纱遮挡,不禁毛骨悚然。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