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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判·

  第二天,文具商公会的卡维亚特离开“妙语连珠”,坐着轿子去佩尔梅尔装订厂——他们之前让科兰特把搜集的情报放在那里。

  “我们先后派了两名学徒去那里取情报,可是都没有成功。”马徳维克·托克一大早就发了一通火,“迪特尔被一辆马车从身上碾了过去,现在还需要医生治疗。而韦伏特,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行,这次我得派一个正式的公会成员——如果锁匠公会胆敢伤害他,就违反了规定,等于公开向文具商公会宣战。就算阿拉麦·高肖克也不敢这么做。‘喧嚣时刻’快要结束了,卡维亚特,趁街上没人,赶紧行动。”信奉不同守护神的信徒对礼拜的钟声该什么时候敲响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在前后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里,礼拜的钟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场混战。不仅如此,大大小小的教堂和神龛里的钟声各不相同,音调从浑厚的男中音到小鸡仔的尖叫声应有尽有。一些不太有名的守护神的信徒常常还会自己买来铃铛挂在窗户上,然后在耳朵里塞上棉花,狂敲一通,加入混战。大多数人都会关紧门窗,躲在屋里,等“喧嚣时刻”结束。不和谐的“演奏”声污染了曼德里昂清晨的空气,卡维亚特只得捂住耳朵、弓着身子坐在轿子里。

  托克先生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卡维亚特低头走进装订商店的时候,对自己说,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这么久都没有收到斯库里任何消息。谁知道锁匠公会的人。会不会把规矩当回事。

  两分钟之后,卡维亚特在佩尔梅尔找到了科兰特的情报,他把情报藏进马甲的口袋里。虽然时间有限,但卡维亚特阅读的速度比蜂鸟扇翅膀还快,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科兰特啰里啰唆写了整整三页纸的报告。他的眉毛平时好像受了惊吓的毛毛虫在跳舞,看完之后则像是兴奋的毛毛虫在跳舞。

  “去‘妙语连珠’!”他把声音提到最高,好让耳朵里堵着破布的轿夫能够听见。说完,他走进了等在一旁的轿子。说再多的话轿夫也听不清,他只能不断地催促:“快点,快点!”

  轿夫抬着他慢慢地往前走。卡维亚特原本稳坐在座位上,突然前面传来砰的一声,轿子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了?”卡维亚特几乎可以肯定有两个轿夫大声喊了些什么。紧接着后面又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还有一声含糊不清的“噢”,好像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下一秒钟,轿子突然后面着地,然后又反弹起来。轿子里的卡维亚特摔了个四脚朝天,假发掉到了鼻子上。

  卡维亚特还没来得及抗议,轿子又被平稳地抬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轿夫仍旧抬着轿子慢悠悠地继续前进。可是没过多久,轿夫突然加快速度小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完全不听卡维亚特使唤。

  卡维亚特试图稳住身体,可那幽灵一般的轿夫一刻不停地摇晃,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卡维亚特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潮湿空旷的小巷和高高的围墙之间。

  接着,回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底鞋踩在湿木头上的声音。风咆哮着,海鸥大声鸣叫着。轿子停了下来。轿子先是往一边倾斜,然后往下落。卡维亚特挣扎着挺直身子,从窗户探出头,正好看见焦糖色的河水朝他涌来。

  河水嘶吼着,从轿门的裂缝中涌进来。卡维亚特踉踉跄跄地去开门,轿子却因此变得倾斜,河水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卡维亚特害怕极了,连忙往后退,好让轿子保持平衡,但已经来不及了。

  卡维亚特全身瘫软,惊恐得说不出话。几分钟之后他才站起来,用力去推轿子顶。突然,轿子被四根坚固的绳子拉了起来。绳子被固定在一座窄窄的小桥上,透过桥上破木板上的裂缝和小洞,可以看见天空。在他脚下几英寸的地方,漂浮着城市里的各种垃圾,如同腐烂的烟草叶子,但很快就被斯莱河吞噬了。在附近破旧的码头上,三个戴手套的男人正站在一旁打量着他。

  “好大一条‘鱼’。”一个人说。他的左脸下方有一道鲭鱼斑纹一样的伤疤,“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威克尔巴克码头钓上来什么。这里什么都有。”

  “你真是幸运,我们刚好路过,文具商先生。”另一个高个子的人一边说,一边蹭了蹭嘴角边的玉米糁。剩下的那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烟圈。

  “如果。”卡维亚特顿了顿,说,“如果你们……愿意去请执事……来帮忙……我就给你们一……先令。”河岸上的三个人之前没有看到他身上戴着的公会徽章,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他是文具商公会的人了。尽管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样,但他们三个戴的手套却质地精良。

  “我们可不想把你挂在这儿,先生,”高个子男人说,“让你摔下去怎么样?大家都知道这里经常发生事故。”

  “什……什……什么?事……事……故……”卡维亚特结结巴巴地说。

  锁匠公会的“事故”臭名昭著。据说有一次,一个小偷喝醉酒之后吹嘘自己撬开过锁匠公会打造的锁,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头破血流而死,死因是一座风向标“意外”坠落,风向标上那支镀金的箭劈开了他的头骨。还有布拉迪曼兄弟。据说他俩有一天闯进一个锁匠的家里,骚扰他美丽的女儿。结果第二天晚上在他们最喜欢的酒馆,一个酒桶正好砸到他们头上,像摊煎饼一样把他俩压扁了。

  “你知道个屁,不要重复我的话,”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把他挂到岸边去。”

  “这个人太鸡贼了,我们应该把他放倒,免得被条子发现。”抽烟的人咕哝着说。

  卡维亚特糊涂了。他对字典比对自己父母的脸还了如指掌,不过刚才听见的都是强盗的黑话,他没明白岸上那三个笑着的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你担心我们把轿子拉到河边的时候太摇晃,我们可以现在就拉你上来,”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说,“但首先,你最好把你不想掉进河里的东西扔给我们。”

  “不,不用了。我在这儿挺好的,我就在这儿等朋友来。”卡维亚特在兜里摸索了几下,好像他认为这三个人仅仅看他几眼就能偷走他的钱袋。

  “现在你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就是那四根绳子,”脸上有疤的人说,“聪明人可不会耗尽朋友的耐心。另外,这几根绳子也许想知道,干吗要跟一个不识好歹的朋友纠缠,没准它们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想让你和斯莱河亲密接触一下。”毫无疑问他的话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卡维亚特想,如果他们是锁匠公会的捉贼人,那么他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敢让一个文具商公会的人发生“意外”。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冰冷的河水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灌进来的场景。他想象着自己的假发掉进河里,被河水打湿然后冲到岸边,引来海鸥争相抢夺。

  “嘿!”

  卡维亚特转过头,稍稍松了一口气,一艘小划艇正朝这边行驶过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桨,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卡维亚特。

  “先生,你还好吧?你需要搭船到岸边吗?”

  “需要,需要!我要去远一点的河岸。”

  岸上的三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划艇靠近了悬在空中的轿子。划船的年轻人站起来,伸出双手搀住卡维亚特。卡维亚特打开轿门,小心地把一只脚踩到船上。这时,那个年轻人毫无征兆地狠狠推了卡维亚特的胸口一把。卡维亚特立刻缩回了轿子里,而年轻人迅速划着桨离开了。

  “不好意思。”年轻人挥挥戴手套的手,做出告别的样子,他长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卷纸,这是他刚刚从卡维亚特的兜里掏出来的。“船上不能随便载人,对吧?这是水手公会的规矩。”他把纸和卡维亚特的钱袋扔给了在岸边等候的三个人,然后收起桨。他们大笑了几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卡维亚特在黑暗中晃来晃去。卡维亚特用手捂住脸,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艾庞尼莫斯·科兰特的报告详细地描述了莫丝卡发现流动学校以及跟踪佩特里斯的事情,虽然语言有些夸张,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精确。身为曼德里昂锁匠公会新任头领的阿拉麦·高肖克用纤细的手指拿起报告,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

  高肖克没有固定的“办公室”,从来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今天他把“办公室”设在了海鸥成群的教堂顶。这里是俯瞰曼德里昂全貌的好地方,甚至连东西两座塔楼都比不上。巨大的穹顶挡住了猛烈的风,阳光底下,海鸥拍着天使般的白色翅膀,在他四周盘旋,沙哑尖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自顾自地演奏着杂乱无章的交响曲。这让高肖克非常满意。

  站在高肖克面前的男人搓着手里的帽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他的膝盖因为恐高而有些发抖,海鸥张开的嘴巴也让他害怕。

  “所以——”高肖克抬眼看着他,“你的帮派控制的哪块地盘?指给我看看。”

  “那里,从斯莱河到科克尔街。”这个年轻的小偷意识到从高肖克的角度看,那块地盘有多小,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对高肖克而言,人不是贪婪,就是恐惧,或者既贪婪又恐惧,对于人性,你只需要了解这些。他选择让人感到恐惧。贪婪让这个年轻的小偷来到他面前,表示愿意听他差遣,但是恐惧能确保他不会叛变。恐惧可以让小偷、骗子、勒索犯、销赃犯、偷窥者、杀人犯、治安官和朝臣陷入绝望,不得不向锁匠公会妥协。高肖克暗自觉得要感谢捕鸟人让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民陷入惊恐不安之中。从前崇尚自由的风尚没有了。现在每个人都只想要安全,而锁匠公会就给他们提供了庇护——当然是有代价的。

  在斯库里,高肖克的战术很快就取得了成效。战斗的转折点就是他控制了毛金斯领导的帮派。那天,他穿着平常穿的一身黑色衣服,公开出席威利特·毛金斯的葬礼。葬礼上,他听到前来“悼念”的人窃窃私语,充满了对他的恐惧。这让高肖克坑坑洼洼的脸上笑出了褶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其他的犯罪团伙都认为高肖克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争先恐后地加入了他的组织。现在,斯库里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大街上空荡荡的,弥漫着恐惧的气息。每个居民都不得不向锁匠公会上缴什一税……

  他面前的小偷现在无比后悔贸然来找阿拉麦·高肖克。

  “我的帮派里有个人惹上了麻烦,”他解释说,“他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四天后,巡回法庭一开庭就要对他进行审判……”

  “你想让我派两个人为他提供不在场的证明。”锁匠公会雇用了很多这种靠做伪证赚钱的人。“我可以帮你们。不过首先,我得看看你对我有多忠心。”

  高肖克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计划。他的目光扫过科兰特的报告。尽管锁匠公会一再恐吓和威胁,但是文具商公会并没有停止对他们的调查。他对此并不害怕,但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需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到战斗中去,现在他要和一个与众不同而且更加强大的敌人斗智斗勇。

  过去的几个月,他一直在和公爵的妹妹塔玛琳德小姐争夺曼德里昂的控制权。和公爵打交道就像试图抓住一把发狂的蜜蜂,不过如果没有塔玛琳德总是在公爵耳边唠叨,他早就成功了。塔玛琳德小姐的间谍网可以和高肖克媲美。他派去潜入她的房间搜查信件的间谍无一例外全都被她那些怪兽宠物咬伤。更糟糕的是,他们之间的斗智斗勇似乎变成了酒馆里的八卦,那些本该蜂拥而至向他投诚的犯罪分子开始犹豫了,等着看到底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高肖克眉头紧锁,他同样不能让地下团伙怀疑他无法付文具商公会。

  “我们需要吓唬吓唬文具商公会,这样他们就会收手,”他小声地说,“他们太害怕公会之间爆发公开的战争,所以不敢和我们起正面冲突。他们已经查到了佩特里斯,而且好像很重视他……”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偷。

  “让我们看看你们的人有多大能耐。我需要你在黄昏之前找到一个叫佩特里斯的文化人。”

  与此同时,这个年轻的律师侯普伍德·佩特里斯并不知道自己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就出名了,他一下午都在曼德里昂监狱,和一个拒绝向公爵上交苛捐杂税的农民交谈,几天后巡回法庭将要开庭,他要为这个农民辩护。不管是在回家路上,还是在心不在焉地喝着细心的女管家留下的肉汁汤,他一心只想着案子。

  佩特里斯的房间异常地阴暗。在曼德里昂,和大多数城市一样,每扇窗户都必须交税,只有富人才会选择为阳光付钱。佩特里斯工作很努力,但他很少为有钱人辩护,所以不得不封上了大多数窗户。他点上蜡烛——他只用得起廉价的蜡烛,不仅光线微弱,还冒黑烟,闻起来就像淋过雨的烤羊肉。不过,和很多安静的人一样,佩特里斯性格非常执拗。尽管光线昏暗,但他仍然觑着通红的眼睛认真研究农民的案子,一直到深夜。

  他打开书房的门,摘下眼镜让疼痛的眼睛休息一下。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看见五六个黑色的人影穿过昏暗的门廊,鬼鬼祟祟地朝他走来。

  午夜,一个年轻的掌灯人提着灯在黑暗的威克尔巴克码头巡逻,寻找可能需要他指引的人。他冷不防听到有人打了个喷嚏。借着灯光,他发现了悬在空中的轿子,以及轿子里瑟瑟发抖的卡维亚特。

  一个热心的执事把卡维亚特送回了“妙语连珠”。卡维亚特立即把自己的遭遇以及科兰特有关佩特里斯和流动学校的报告告诉了托克。

  托克立刻叫醒了三个在“妙语连珠”里打瞌睡的文具商。他们不情不愿地从氤氲着咖啡香气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大半夜四处去寻找佩特里斯。

  “你们一个个别哭丧着脸,拿上外套赶紧行动。”托克严厉地说,“不要忘了,很多捕鸟人也是老师。他们成为很多大人物子女的老师,暗中扭曲他们幼小的心灵。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也成为有权有势的人,捕鸟人在他们脑子里播下的种子潜滋暗长,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直到有一天,一切都晚了。我们必须引以为戒,孩子要么不上学,要么必须去文具商公会的学校,否则二十年后,我们还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当一个人的脑袋里充满了错误的想法,除了清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当然,更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禁止这些思想的传播。”

  托克来到总治安官家,叫醒了他。总治安官记得佩特里斯这个名字,这位年轻的律师两次因为涉嫌煽动叛乱被捕,但最后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审判记录里有他的地址。

  一个小时之后,托克和其他三个文具商以及两名低级治安官一起出现在佩特里斯家门口,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来得太迟了。

  前门、后门、壁橱和写字台的锁都被打开了,并且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女管家被堵住嘴绑在金属浴缸里,她的细棉布帽子被拉下来盖住脸。佩特里斯不见了。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吵醒邻居,甚至连趴在走廊睡觉的狗都没有察觉。

  在食品储存室,托克发现了几个中间被掏空的面包,每个面包里都藏着不同的禁书。现在文具商公会总算有充足的证据了,不过却找不到佩特里斯。

  马布维克·托克亲眼见过锁匠闯进别人家的情景,他知道一定是他们干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抓走侯普伍德·佩特里斯?如果猜得没错,那些中伤公爵的小册子很有可能是锁匠公会印刷的。不过如果公爵认为那台地下印刷机是激进分子搞的鬼——也许锁匠公会打算把佩特里斯当作激进分子的头目关起来,好以此赢得公爵的信任和感激。也有可能是锁匠公会派佩特里斯负责打理地下印刷机,但是现在又害怕他被文具商公会抓住,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

  “不管怎么说,”托克小声对自己说,“如果锁匠公会认为他值得抓,说明他一定很重要。我应该把他抓回来。高肖克先生,我们走着瞧。我不想和你开战,但我也绝不会退缩。当年捕鸟人把整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也敢跟他们做斗争。他们不能让我害怕,阿拉麦·高肖克,你也不能。”

  他看了看其他文具商因睡眠不足而惨白的脸。

  “你们一个个都哈欠连天,嘴巴张得都快把脸撕开了,太不像话了!所有人注意,赶紧去街上找掌灯人,把能找到的掌灯人全都带回来。”

  不一会儿,佩特里斯家的前厅就聚集了六七个掌灯人。他们狡黠的脸上脏兮兮的,托克想,怪不得他们喜欢在黑暗的夜里工作。

  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最小的掌灯人说出自己见到五个男人“扶着一位朋友”。他还帮他们照明,不过那些人却警告他老实待着,否则就把他吊起来。

  “我跟踪他们到准普斯街,后来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男孩补充了一句。托克把一个硬币放在他的手里,男孩咧开嘴一笑,露出两排稀稀拉拉的牙齿。

  准普斯街是一条狭窄的街道,那里住着一个失明的用油脂做蜡烛的匠人,他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关窗户。托克第二天去拜访了他。蜡烛匠人记起来第二声钟声响起之后没多久,他听见六个人急匆匆地经过准普斯街,朝奇异路的方向走去。

  听到这里,托克眼前一亮。奇异路是一条弯弯曲曲、有顶的巷子,一直通向曼德里昂的城墙,巷口对面有一家名叫“灰獒”的酒馆。

  灰獒酒馆每隔两个星期就会举办一次斗兽比赛,因此在曼德里昂小有名气。但是马布维克·托克一直怀疑这里是锁匠公会的秘密据点。每次斗兽比赛都能看到几个锁匠出现,还有人在高级包厢的窗口见到过高肖克傲慢的身影。

  “毕竟他们不会带他去见公爵。至少没有马上带他去。他们把佩特里斯藏在那里,我得密切注意。”托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坐上轿子回“妙语连珠”,“怎么能把他弄出来呢?”

  托克的人不像高肖克的手下那样,会撬锁,会翻墙。不过他需要这样的人吗?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让法官签署对佩特里斯的逮捕令。难道他不能直接派人带着逮捕令去灰獒酒馆,名正言顺地逮捕他,将他带出酒馆吗?

  托克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周全的办法,两眼放出了精光。

  “公爵不是怀疑有激进分子打算发动叛乱吗?”他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那就给他证据!我要让他相信这个佩特里斯就是阴谋叛乱的头目,不仅负责打理那台可怕的印刷机,还是双胞胎女王的敌人——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要让我的人在下一场斗兽比赛举行的那晚去逮捕他,那时候锁匠们正好也聚集在灰獒酒馆。我会确保我的人带着治安官,这样他就会看到‘激进分子’的头目和锁匠们在一起。我倒要看看公爵一旦得知锁匠公会竟然把激进分子的头目藏起来,帮助他逃脱法律制裁,还会不会信任高肖克……”

  锁匠一定会颜面尽失,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被抓起来。没有人会陷入危险,因此也不会有人指责托克破坏了公会的规矩。

  “行动之前,我要派科兰特和他那个大胆的秘书去那里打探一下。”托克下定决心。如果高肖克看过科兰特的报告,他一定会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不一定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管怎么说,派一个不相干的人比派文具商的重要成员好得多。“战争的代价太大了!”托克一边说,一边拿笔写下了给科兰特的新命令。

  这天晚上,托克的信出现在了科兰特面前的餐桌上,上面沾满了肉汁。托克在信中大致描述了晚上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提到科兰特的报告被别人拦截了。不知为什么,当科兰特把事情的经过复述给莫丝卡的时候,莫丝卡竟然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一边听一边睁大了眼睛,说道:“所以……锁匠公会把佩特里斯先生藏在了灰獒酒馆,对吗?”

  “对,他们已经关了他三天了。文具商公会计划进入灰獒酒馆,从高肖克手里逮捕这个激进的老师。公爵会收到消息:煽动叛乱的佩特里斯被逮捕的时候,正在和锁匠密谋……公爵会悲伤得捶胸顿足,后悔自己看错了人,然后不再宠信锁匠公会那些马屁精。我们的任务就是提前去那家酒馆打探情况,确定侯普伍德·佩特里斯确实在里面。这对我们两个聪明绝顶的人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接着,这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为最后一碗肉汤归谁争吵起来,完全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阿拉麦·高肖克正一遍一遍地读着科兰特的报告,目光最后停留在艾庞尼莫斯·科兰特和莫丝卡·迈尔两个名字上。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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