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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冒名顶替

　　经过一天的折腾和打击，令内佛菲尔高兴的是，终于有人愿意为自己制订一个计划。令她尤为高兴的是，有人给她解释了一番那个计划，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跟上泽艾拉长笛般富有节奏的阐述。从泽艾拉的话语中她只了解到，她们谈的是面试的事，谈的是一场误解，谈的是前一天发生在两个女孩身上的事情。可是，泽艾拉的语速太快了，大部分细节就像沙子一样从她筛子般茫然的脑袋里漏了出去。

　　“听懂了吗？”另一个女孩问道。她的语速较慢，听上去也比较有耐心。内佛菲尔再一次摇着脑袋作答，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没关系。”年长的女孩用世界上最善良的口气说道，“记住你要做的，就行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胖乎乎的小伙伴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内佛菲尔，“好，我们将给你换上一身新衣服。请把面具摘下来。”

　　内佛菲尔轻轻地呀了一声，惊慌中连忙抓住面具，让它贴得更紧。如果眼前的两个女孩看到了她那张丑陋的脸，她们一定会再次抱头鼠窜，逃之夭夭。那样的话，她将再次回到原点。

　　“没关系。”泽艾拉安慰道，“没关系……戴着吧。是烧伤了，还是怎么了？没关系，你不必告诉我。要是有人问你为什么戴着它，你就说保护皮肤好了。好，现在，你就将要去敲阿伯莱恩夫人的门了。等门开了，你就说你来自波莫洛学院。你是来面试‘礼宾小姐’的。记住了吗？”

　　内佛菲尔点了点头。

　　“太好了。”一个美丽的微笑。“这样，你就可以进入阿伯莱恩夫人的领地了。”一个装着紫色液体气泡的雕花玻璃瓶在她眼前晃了第十次了。“知道怎么做吗？”

　　“把……把它交给仆人？”

　　“就说，这是给阿伯莱恩夫人的礼物，感谢她给你提供面试的机会。你要做的就是这些。然后，你可以悄悄离开那些参加面试的女孩，找到储藏室或者别的储物间，拿回你的奶酪。这个不算偷，对吧？”

　　“要不要直接和阿伯莱恩夫人谈谈？”内佛菲尔对此一直没有把握，“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很和善——”

　　“不要，恐怕不要。”泽艾拉轻声说道，“那样的话，计划就落空了，内佛菲尔。她不会把奶酪还给你的。为什么要还呢？那对她很有用。而且，如果她发现你不是真正的选手，她就不会喝我们给她准备的酒了。”

　　内佛菲尔低头看着小瓶子：“这不会伤害她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泽艾拉大声说道，“就是酒。阿伯莱恩夫人经常订酒，帮她忘记一些事情。你知道，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这个酒只能帮助她忘记一些多余的记忆，不愉快的记忆，仅此而已。”

　　泽艾拉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坦诚。内佛菲尔知道，人们可以勾兑不同的酒，帮助自己忘记具体的事情或具体的时间，这在那些自以为见过世面、悲观厌世的富人里面十分流行。他们把无用的或丑陋的记忆清除掉，就像把破碎的瓷器处理掉一样。这样，他们的大脑就不会随着岁月的增加而超负荷运转了。

　　“另外，拿到奶酪之后，再回到那些女孩身边，跟她们一起离开。能做到吗？”

　　内佛菲尔的目光在泽艾拉闪闪发光的磨砂胸针上扫来扫去。胸针看上去很像糖，内佛菲尔很想知道它尝起来究竟会是什么味道。此时此刻，她的大脑里千头万绪，争先恐后想从她的嘴巴里溜出来。可是，由于太多了，把出口堵死了。她想回答的是：“当然能。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沉稳，大方。我觉得，我自己分分秒秒都会说出蹩脚的话来……”

　　“你的手套上有条纹！”她脱口而出。

　　“啊，是的，是的。”泽艾拉润了润嘴唇，“可是，你记住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内佛菲尔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点头。泽艾拉的肩膀放松了一点。

　　“那个……怎么办？”矮小的女孩看了内佛菲尔一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大家都会注意到的。”

　　“丁香！”她的朋友马上答道，“丁香油！这样，大家都以为她是在治疗青春痘。丁香油的味道很浓，会把这个问题……掩盖过去的。”

　　“现在，说说最重要的事情。”高个女孩身体前倾，盯着内佛菲尔的眼睛，“最重要的事情是，不管你碰到我们俩哪一个，都装作不认识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认识我们。否则……对大家来说，都不好看。听明白了吗？”

　　此时此刻，内佛菲尔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两位新结识的朋友。她要把自己的扣子送给她们，把格蓝迪宝师父的兔子送给她们，把灯光闪烁的舞厅送给她们，把满山的无花果树送给她们。可是，她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点头而已。于是，她点了点头。

　　*

　　内佛菲尔藏在车后面的行李中间。她知道，自己应该完全藏在毯子下面，但是，她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她把毯子掀开一点，让自己在大箱子小盒子之间能看到一点光线。过了一道道坎儿，穿过一个个通道，她原来的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了。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的轮子不再颠簸了。她看到，隧道的地面上铺着平滑的石板。只一眼，内佛菲尔就明白了，这不是天然的隧道，而是人工精心凿出来的。墙壁四四方方，棱角分明，木头柱子支撑着天花板。捕蝇草在墙面突出的托架上亮着，墙的上方是巨大的冷热水管道，它们微微颤抖着。

　　接着，他们来到繁华的大道，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说话声、车轮声、马叫声、脚步声，这些声音回荡着，混杂在一起，最终汇成了瀑布的呼啸。她看到信童们骑着独轮车摇摇晃晃地从她身旁经过，他们把双臂伸出去保持平衡。满是尘土的矿车滚过，里面装满了矿石。浑身肌肉的男人利用巨大的滑轮把空中灰色的货车从天花板的竖井里拉上去。在一个较大的洞穴里，待租的马车围在一座大钟的下面，灰蒙蒙的一片。大钟镶嵌在石壁内，由于年代久远，上面有一层石灰岩，周边还有一圈钟乳石。扛着肩筐的工人，身着暗褐色布衣，面无表情地从旁边哼哧哼哧走过。她可以闻到头油的味道以及指甲内尘垢的味道。

　　马车沿着较为宁静的绿色小道走着，最终，在一扇带有镀金门把手的大门面前停了下来。嵌板上雕着一只银色的苍鹭，后面是蓝色的背景。

　　接下来是一场低声的争论。

　　“为什么让我去偷请帖？”波尔卡丝颇为不满地低声说道。

　　“因为你已经接到请帖了。”泽艾拉耐心地答道，“这样，没有人会怀疑你。而且，你比我更了解那些选手，更容易接近她们。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波尔卡丝消失在门里边了。她去了很长时间，内佛菲尔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更让她烦心的是，不高兴的兔子在她膝盖上拉了一泡软软的屎。最终，波尔卡丝回来了，满脸通红，她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包裹，一只手上拿着一张卡片。

　　“太好了。”泽艾拉笑道，“马丹——启程！”马车嘎吱嘎吱向前走去，“直奔旋转楼梯！”

　　车轮声消失后，内佛菲尔的毯子掀开了，她发现马车停在一个不大的洞穴里，直径也就3米。天花板里有一个巨大的粗糙的竖井，竖井的中部有一个盘旋而上的黑铁楼梯。

　　波尔卡丝的包裹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件棉布长衣套在了内佛菲尔的衣服上。腰部束着蓝色的细腰带，上面绣着一只银色的苍鹭，和嵌板上雕着的银鹭几乎一模一样。苍鹭下面绣着“波莫洛学院”的字样。内佛菲尔粗糙的发辫掖在一顶薄纱帽下面，脖子上、手上、手腕上都抹着油膏，空气里弥漫着丁香油辛辣的味道。

　　波尔卡丝把带回来的卡片塞进了内佛菲尔的手里，卡片是一份烫着金边的请柬，是“面部竞技技艺面试会”的通行证。

　　“好了。”泽艾拉替内佛菲尔整理着帽子，把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掖了进去，“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上楼梯。到了上面，门就在你左边20码的地方。祝你们二位好运！”

　　“什么？你……不去吗？”波尔卡丝和内佛菲尔一样大吃一惊。

　　“我？当然不去了！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我还能再露面吗？”说着，泽艾拉爬回车里，“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们，顺便照看着兔子。如果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一切都会非常顺利。”

　　内佛菲尔有些泄气。不过，她还是陪着波尔卡丝来到楼梯下。波尔卡丝的脸上依旧挂着五官挪移的奇怪表情。不过，此时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味道，那是格蓝迪宝的兔子走投无路时的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和我的兔子一样。”内佛菲尔低声说道。

　　“你身上的味道是死人厨房里的味道。”波尔卡丝回击道，“我们就是太客气了，不好意思说罢了。”

　　“好了，波尔卡丝，”泽艾拉大声说道，“你先上。内佛菲尔，你过几分钟再上。你们俩不想一块到吧？”

　　内佛菲尔乖乖地让波尔卡丝先爬，直到她变成黑铁盘旋楼梯中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时，她才动身。内佛菲尔天生手脚麻利，动作敏捷。可是，她不习惯长裙子，而且，由于过度兴奋，她的两条腿一个劲地发抖。竖井里面满是奇怪的气流，动不动还有孤独的水珠从她身旁滴落，瞬间消失在黑暗深处。

　　到了上面，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自左往右延伸着。波尔卡丝早已不见了踪影。左边有一道厚重的门，深深地嵌在墙的里面。大门装饰得非常精美，绿色的藤蔓里栖息着金色和紫色的鸟。此情此景让内佛菲尔内心激动的铁钳夹得很紧，一阵恐惧传遍了全身。她的大脑变成了一只疯狂的蛾子，等她来到门口拉起红色的铃绳时，泽艾拉对她的叮嘱她早已记不太清了。

　　门上画的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直视着门外的内佛菲尔。忽然，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猫头鹰的两只被画上去的眼睛缩了回去，留下了两个圆圆的窟窿。几秒钟后，一双“人眼”从里边往外窥视着。这一幕吓得内佛菲尔直接跳了起来。

　　“有何贵干？”

　　“波莫……学院……派……我来……面试‘礼宾小姐’的。”内佛菲尔一边吞吞吐吐地回答，一边在猫头鹰眼窥视孔面前晃动着偷来的请柬。

　　“姓名？”

　　内佛菲尔一时间忘了泽艾拉的“编排”，她十分无奈地在面具后面紧张地搜索着答案。

　　“姓名？我……我……忘了。”这真是一个白痴般的答案。可是，它却从惊慌失措的内佛菲尔口中断断续续地溜了出来。

　　一阵沉寂。

　　“沃旺拉。”低低的声音慢慢说道，好像有人要把她的名字仔仔细细写下来，“沃旺拉，来自波莫洛学院。沃旺拉，你很幸运。面试还没开始呢！”

　　人的眼睛消失在黑暗里，猫头鹰的眼睛复位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门开了。尽管心里非常害怕，内佛菲尔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摇摇摆摆地走了进去。

　　门的里面是一条干净整洁的过道，地板上用水晶嵌着各种图案，墙上到处是挂毯，上面绣着林地风光，各种毛色的动物羞怯地朝外观望着。令内佛菲尔不安的是，没有人来和她接头。所以，她只能踮着脚尖一个人在挂毯上蓝色的松鼠和紫色的羚羊的注视下沿着走廊轻轻往前挪动。

　　走廊的尽头，两道木门突然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个内佛菲尔从未见过的房间。天花板上垂着一个巨大的枝形捕蝇吊灯。吊灯太大了，很难发现上面蹲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小男孩，正在使劲吹着，不让灯熄灭。绣着田园风光的挂毯和镶框的饰画把墙遮得严严实实。

　　屋子中间有一张很长的桌子。桌布黄白相间，上面摆着一套精美的银色茶具。十几个女孩靠着桌边坐得直直的，手在膝盖上紧张地搓着。其中一个女孩是波尔卡丝。内佛菲尔看着她，可是，波尔卡丝的目光冷冷的。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清了一下嗓子，朝屋子对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内佛菲尔跟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名女仆站在靠墙的一张小桌旁，桌子上堆满了包装好的饰以缎带的盒子。

　　意识到这些都是女孩给颜匠带来的礼物，内佛菲尔胆战心惊地走近女仆，施了个礼，一声不吭地把礼物献上。很快，瓶子就和其他礼物待在一起了。至此，内佛菲尔如释重负，她小心翼翼地来到长桌旁边，在剩下的唯一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大部分女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时间聊天。其中，有好几个手里拿着小镜子，忙着审视自己的面容。也有一些，如像波尔卡丝，正调整着各种各样怪异做作的表情。还有一些迅速变换着形形色色的表情，结果搞得面部都痉挛了。然而，内佛菲尔诡异的外表慢慢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些和她一样穿着波莫洛学院校服的女孩似乎尤其对她感到好奇。

　　内佛菲尔把酒送出去了，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根据泽艾拉的计划，她现在应该从女孩身旁抽身离开，去寻找斯多克佛尔特·斯图尔顿。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能怎么办呢？

　　内佛菲尔右边一个赭色头发的高个女孩打量了她好一阵子，终于开口了。

　　“知道吗？你该把面具摘掉。”

　　“我……”内佛菲尔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也像沙漠一样干涸了，“我有……青春痘。”

　　“没人在意。再说了，戴着面具，怎么面试？”

　　内佛菲尔没有回应。她能怎么说呢？毕竟，面试都有哪些步骤她一无所知。她低下头来，脸在面具后面发烫。她只好摆弄着面前的陶器，把果酱搅拌进茶中。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一阵骚动，有八卦的，也有猜测的。内佛菲尔可以听到周边各种各样的低语声。

　　“……也许她有一张特殊的脸，提前准备好了，不想让我们看见……”

　　“……看见了，也许就认出来了……她也许出自名门望族……”

　　“……私生女……”

　　“……显然抹了香水，不想让大家闻见……”

　　另一扇门打开了，阿伯莱恩夫人十分高傲地走了进来，像绿色打褶缎面上的一只蝴蝶闪闪发光。此时的内佛菲尔几乎是如释重负。就在阿伯莱恩夫人微笑的目光滑过眼前的女孩时，内佛菲尔突然想起来了，阿伯莱恩夫人见过她的面具。

　　她一直想和阿伯莱恩夫人当面谈谈，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是冒名顶替的，一路上靠撒谎进来的。恐惧和慌乱之下，她假装咳嗽，轻轻弯下腰去，悄悄把头埋在手和围巾里，把面具藏起来。

　　“亲爱的，看到这么多清新、漂亮、鲜活的面孔，真是令人高兴啊！”阿伯莱恩夫人的声音和内佛菲尔印象中的一样温暖甜美，“学校把你们挑选出来，成为出类拔萃的选手，所以，各位今天就到了这里。”

　　“首先，请各位亮出自己的本事来吧。待会儿，你们要经过那道门。”她用手指了指她刚才进来的那道门，“你们将看到一样东西……非常与众不同。我想，它是凯弗纳市独一无二的东西！你们要从自己的脸库里选出5张你们认为最应景的脸来。”

　　门开了，走出来一队女孩，个个都比坐在桌子旁边的女孩岁数要大。她们都穿着没有任何饰物的简朴的长衣，头发系在脑后，平静的面庞一览无余。她们都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两眼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高高的颧骨，宽大灵活的嘴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仿佛她们都是一个大家庭的成员。内佛菲尔猜想，她们一定是阿伯莱恩夫人的“礼宾小姐”。光线射进门来，让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顿时黯然失色。

　　阿伯莱恩夫人最后笑了笑，离开房间，留下内佛菲尔和其他选手一个接一个局促不安地走入光线之中。等她再次出现时，所有的女孩都震惊地停下脚步，待内佛菲尔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场景之后，她那溺水的兔子一般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站在树林里，这种地方她只在画面上见过。然而，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又高又结实的树干之间延伸着一条小径，粗糙的树皮上闪着小小的露珠。头顶上璀璨的金光把颤动的树叶变成了绿色的火舌。微风拂在她的脸上，令她突然感到头昏眼花，有一种非常遥远的感觉。

　　树林！凯弗纳市里暗无天日的隧道深处的树林！

　　内佛菲尔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眼前出现的不是什么奇迹，而是一件伟大的杰作。尽管是一片闪闪发光的绿色，她脚底下柔软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地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清楚，如果是林间的青苔的话，一定会很滑，而且，会陷下去。头上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地低唱着，她想那一定是玻璃。她像着了迷一样，伸手摸了一下其中的一滴露珠，却发现是一粒水晶球。她用一根手指摸着树皮，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在摸着绿色的青苔。她觉得树皮应该褪去，露出里面白色的树干和昆虫。头顶上，一定有几百盏巨大的捕蝇草挂在看不见的高高的天花板上，为洞里带来通明的灯火。

　　当然，最抢眼的还是巨大的树干。她意识到，这一定是真正的树木，至少，数千年前如此。岩石内常常会发现石化了的森林，那是因为，当时地球吞噬了数以万计的树木，经过几千年的时间，原先活生生的充满树液的树木一点一点变成了石英和五彩的宝石。

　　而这里，人们并没有去开采粉色、金色和绿色的水晶，而是仅仅把周边的岩石移开，保留树木原先的模样。这里的宝石树林没有腐烂。每一个节孔、每一道年轮都清清楚楚，完好无损。整个树林了无生气，但弥足珍贵。

　　一时间，所有参加面试的选手目瞪口呆。她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然后，手里攥着镜子四散开来。谁也不想当着别的选手的面尝试各种表情，以便对方看到后把点子偷走。转眼间，内佛菲尔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先是一惊，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她不可能一个人待上很久。要想寻找斯多克佛尔特，必须马上行动。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气味上了。周围有十几种不同的味道：肥皂、香水、体臭、干花的味道，当然，还有她自身带来的丁香的味道……不过，她闻到了一丝奶酪刺鼻的气味，就像在沸腾的人群中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样。当她确定周边没有人时，便松了松面具，把它拉向一边，这样，她就可以更容易地识别各种味道了。

　　像一只警犬一样，她一边闻着，一边穿过水晶森林。最终，她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小石屋，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鱼儿跃出水面的图案。那淡淡的味道似乎来自里面。于是，她推了推门。门上了锁，不过，她认出了那是格蓝迪宝常用的一种密码锁，很快就给她弄开了。

　　到了里面，她发现了一个食品储藏间。宽大的架子上有不少板条箱、小袋子和瓶瓶罐罐。在一个高架子上，有一个小盒子，她马上认出来了，那正是她为阿伯莱恩夫人包装的盒子。她迅速爬上一把椅子，把小盒子取了下来。那盒子看上去没有被打开过，等她把盒子撬开，发现那块斯多克佛尔特还在原来藏匿的地方。她把奶酪拿了出来，很快把盒子放回原处，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有人开锁的声音。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什么周密的计划了。门慢慢开了，内佛菲尔朝着门缝冲了过去。她弯着身子，希望从来人的腿边溜过去。你还别说，她这个不是计划的计划差点成功了。她身体前倾，头撞在门旁的男仆的大腿上，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她往前冲去。要不是男仆手脚麻利，及时抓住她的衣领，就让她得逞了。

　　她使劲挣脱，可是，无济于事。他一只胳膊锁住了她的腰，她突然发现自己两脚腾空了。面具松了，掉在了地上。她被生擒了，她要完蛋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突发奇想：我还可以救师父格蓝迪宝！还可以将功补过！

　　因此，在对方没有完全捆住她的双臂之前，她猛地把斯多克佛尔特塞入口中。她感到奶酪在口里被嚼碎了，在舌尖上融化了。她只记得这些了，之后，外面的世界就炸开了。

　　是的，外面的世界炸开了。不过，是绕梁三日的音乐声。那不是常人听到的普通音乐，而是纯洁的灵魂和萦绕不去的记忆的音符。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然而，她感到自己的鼻子就是一座教堂，那里，合唱团正在引吭高歌；她感到自己的嘴巴就是一个民族，有着自己神奇的历史和美丽的传说。

　　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失而复得。她仿佛摇摇晃晃地穿过林地。那里，树木流着树液，哭泣着，低吟着；那里，灯光像蜂蜜一样，集成一个蜜潭；那里，她的脚踝缠在郁郁葱葱的叶柄上和齐腰的蓝色花雾里。从头到尾，她都被一股暖流包围着。

　　不一会儿，幻觉消失了。她再次回到阿伯莱恩夫人的丛林里，依然被吊在男仆的身上，面具依然躺在脚下。在这片人造林地上，在她的周围，站着其他的面试者、“礼宾小姐”和阿伯莱恩夫人本人。她们的脸上表情各异，但是，都十分空洞，毫无意义。看到内佛菲尔裸露的脸，她们的表情僵住了，忘记了变换。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