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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难以置信，一只歌唱的秃鹰

　　这是一个美好的适宜散步的下午，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灿烂而耀眼，柔和的微风轻轻拂面。我悠然地散着步，完全忘记了牧场上的烦恼与责任。

　　是的，这是一个美妙的适宜散步的下午。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开始意识到，对穿过乡村的二十五英里旅行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那么美好的下午了。到城市的路途是那么遥远，如果我早点儿意识到这条路有多远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快地离开牧场了。

　　看，为了赶到城里，我必须穿过总部北边峡谷中的那个村落。我一路上以大步慢跑的速度行进，要在天黑之前穿过那个高低不平的村落，然后找一个平坦的地方过夜。然而，记得吗？我的脚上有仙人掌的刺，而那个村落又怪石嶙峋、崎岖不平。

　　这让我的速度慢了下来，真该死，在日落时分，我发现自己正好到了其中一个最深的峡谷里。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一个不友好的村落，住着奥希尔特里县中最大、最邪恶、最残忍的郊狼家族。

　　我不敢在黑夜里旅行，于是，当太阳在峡谷中落下去之后，我开始寻找一个过夜的地方。根据我的旅行经验，我发现，夜晚最好的栖身之处，就是隐蔽的洞。于是，我开始寻找洞穴。

　　没多久我就发现了在石灰石悬崖的一侧有一个不太深的洞穴，在我看来还不错。于是，我爬上了陡峭的斜坡——没有一条普通的狗能做到这一点。我凭着极大的勇气与决心到达了那个地方。

　　终于，我的身体翻过了悬崖边缘。然后，我便躺在那里调整一下呼吸。但是，当我发现那个洞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时——想象一下我的惊讶程度吧。

　　当我听到——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声音，而是音乐时，我得到了第一条线索。那是五弦琴的琴声——从一个荒凉而偏远的峡谷中的洞穴里传来了五弦琴的琴声，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不过，在我多年的治安工作中，如果说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我们原本就居住在一个非常奇怪的世界当中。

　　反正我听到的是五弦琴的音乐声，不管你们怎么想。

　　好了，我花费了十五分钟，并投入相当多的体力才爬到这个洞穴中。我不打算因为这个地方被其他人占据而离开——我经常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打出手。

　　我循着音乐声蹑手蹑脚地向洞口走去，这时我听到歌声响起来了。

　　每一次当我去城里时，

　　男孩儿们总是粗暴地对待我的狗，

　　毫无差别，而如果他是一条猎犬，

　　人们就不会再把他粗暴地对待。

　　然后，在和声部分，那个歌手努力想要模仿出狗的号叫声。好了，这足以让我相信他不是一条狗了。不，先生，这是二流的模仿。我的意思是说，警犬汉克或许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位歌剧演唱家，不过，我的确知道怎么号叫。

　　我偷偷地向那个角落里窥视着。你们想要猜一猜那个神秘的洞穴音乐家是谁吗？这里有几点小小的提示：黑色的大鸟、皮包骨的脖子、大腹便便、丑陋无比。

　　如果你们猜是月光夫人——那个猫头鹰女巫，那就错了；如果你们猜是秃鹰小华莱士，就赢得了大奖。是的，先生，我的确无意中闯入了华莱士与小华莱士安在悬崖峭壁上的家。

　　我能看到小华莱士蹲坐在地上，身边是一大堆野兔骨头，膝盖上放着一把又小又旧的五弦琴，而华莱士正从洞穴深处摇晃着走出来。

　　“小华莱士！你能别再发出那些该死的噪音吗？”

　　“但是，爸……爸……爸爸……”

　　“看看你自己，你已经是一个高大而强壮的男孩子了，而晚饭却还不得不让我给你带回来。”

　　“但是，爸……爸……爸爸……”

　　“这些年来，我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教育你。”

　　“但是，爸……爸……爸爸……”

　　“我教你飞行，我教你乘着上升的气流在天空中翱翔，我教你如何在半英里高的天空中找到公路上死掉的野兔。”华莱士越说越气。

　　“但是，爸……爸……爸爸……”

　　“孩子，只要你弹那把该死的五弦琴，就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但……但……但是爸爸，等我长……长……长大的时候，我想要成……成为一名歌……歌唱家。”小华莱士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住嘴！不要再提那个词儿。”

　　“你……你是说‘歌……歌……歌唱家’吗？”

　　“是的，先生，正是这个意思。那是一个丑恶的字眼儿，没有一只自尊自重的秃鹰想要成为一名歌唱家。”

　　“爸……爸……爸爸……那……那不是一个丑……丑……丑……丑恶的字眼儿。”

　　“此外……”就在这时，华莱士看到了正在洞口处的我，“那是什么？”

　　“什么什……什……什……什……什……什么，爸……爸爸？”

　　“那里的那个东西。”

　　小华莱士转向我，咧嘴笑起来：“哦，天……天啊，他是我们的狗……狗……狗狗朋友！嗨，狗……狗……狗狗。”

　　“最近怎么样？”我说。

　　华莱士向我走近了几步，伸出脖子，盯着我：“他死了吗？他能吃吗？孩子，这或许就是明天的晚餐！”

　　“他没……没有死，爸爸，他永……永远也不……不……不……不会。”

　　华莱士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你说得对，孩子。走开，狗，嘘，从这里滚出去！这里是私人领地！”

　　我向老秃鹰走过去，冲着他亮出了一排尖牙：“我打算在这里过夜，秃鹰。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会把你的私人领地变成我的。”

　　华莱士害怕了：“小华莱士！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你打算让一条狗用这种方式跟你的老爸说话吗？”

　　“我想……想……想……是……是……是的，爸爸，因为他……他会咬……咬……咬……咬我，咬我。”

　　“我猜这对你来说，比展现出自己血性的自尊更为重要。而你不辞劳苦、辛勤努力、精打细算、节衣缩食的可怜老爸，却会为了你而做任何事。”

　　“是……是……是的，我认……认……认为是这样的。”

　　老秃鹰摇了摇头，向洞穴里面走去了，还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着：“好吧，我从没……该死的孩子……没有道德，没有责任……生活只是一场……音乐会，呸！”

　　小华莱士注视着我，咧嘴笑着：“我想……想……想要成……成为一名歌……歌……歌唱家，当我长……长……长大的时候，长大的时候，不过爸……爸爸认为我不……不……不……不……不会有什么出息。”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说，“不过，就凭你刚才唱的那首歌，你永远也不会到达音乐的顶峰。你号叫得不正确，技巧运用得有问题。把那把五弦琴给我，我会在号叫方面给你一些指点。”

　　“哦，天……天啊，真……真……真的吗？”

　　他把五弦琴递给我。我将它翻转过来。

　　正如你们可能猜测到的，秃鹰在音乐方面的听力相当差——那把五弦琴已经严重跑调了。我重新校正了琴弦，大声地唱起了那首歌。

　　每一次当我去城里时，

　　男孩儿们总是粗暴地对待我的狗，

　　毫无差别，而如果他是一条猎犬，

　　人们就不会再把他粗暴地对待。

　　在和声部分，我给他示范了如何号叫，然后我建议我们两个一起唱。在和声的地方，他用悦耳的声调唱着“嗷嗷、汪汪、昂昂、哇呜”，而我则用相当纯正的号叫声配合着他的旋律。

　　小华莱士因为我们的表演而兴奋得要死：“哦，天……天……天啊，这太棒……棒……棒了！你的……的确知道如何号……号……号叫，狗……狗狗。”

　　“好了，如果你打算在治安部门升官发迹，这就是你必须做好的众多事情之一。我猜你们秃鹰没有多少机会号叫。”我说。

　　“是……是……是的，爸……爸爸从来没教……教过我怎么号……号……号……号叫。”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号叫。我看着小华莱士，问道：“是你吗？”

　　“不……不……不是，那不……不是……是我。”

　　“好吧，那也不是我。”

　　“而那也不……不……不是爸……爸爸。”

　　“如果那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你老爸，这就意味着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做出了准确的推断。

　　“你……你说得没……没……没错。”

　　“而这就意味着，”我把声音压低成耳语，“它来自别的家伙。”我们侧耳倾听着，号叫声再次传来。“我想我知道这来自何处——一对喝醉酒的郊狼兄弟，瑞普与斯诺特。”

　　“哦，天……天……天……天啊，我害……害……害……害怕郊……郊……郊……郊……郊……狼！”

　　“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看一下。”我爬上了洞口前面的岩礁，低头向下看。果真，下面坐着瑞普与斯诺特。“晚上好，兄弟们，我能为你们做点儿什么？”

　　他们互相耳语着，然后斯诺特说：“亨克？是你吗，亨克？我们听到了歌声，哦，乖乖，我们也想要唱歌，我们的歌唱得很好，我们有极棒的嗓子。”

　　那个，我当然不想与瑞普和斯诺特作对，因为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骗他们说月亮是由剁碎的鸡肝做成的，并且……这太可恶了，以至于无法解释。我想要他们继续保持好的一面。

　　“好吧，兄弟们，我们会再唱一遍。你们两个男孩儿可以在和声时加入进来。不过，如果你们想要跟我们一起唱，就必须遵守家庭规则。”我答应了。

　　“郊狼不喜欢规则，郊狼野蛮而快乐，最喜欢打破规则、制造麻烦。哦，乖乖。”

　　“我知道，斯诺特。不过你们不能跟我们一起唱，除非你们遵守规则。家庭规则说，我们必须在十点钟的时候停下来，好让家人们睡觉。我们不能整夜唱歌。”

　　那对兄弟互相商量了一下，然后斯诺特说：“那是小鸡们的规则，郊狼不喜欢小鸡们的规则。不过，我们会遵守的。”

　　我示意小华莱士走到岩礁上来。他看上去有点儿害怕，不过他还是走过来了。“兄弟们，这位是小华莱士。小华莱士，下面坐着的是瑞普与斯诺特，是我狂野日子里的伙伴。好了，男孩儿们，让我们开始唱歌吧，一，二，三，四！”

　　我弹起了五弦琴，与小华莱士再次唱起了那首歌。因为瑞普与斯诺特不知道歌词，而且他们也没有聪明到能学会它们，所以只是跟着哼哼，直到我们唱到和声部分，他们才加入进来。

　　好家伙，听听他们的号叫声！他们放声号叫着，声音就像打雷一样。这就是他们的歌——没有可记住的歌词。

　　如果你问我，我要说这是德克萨斯州潘汉德尔地区历史上的一个特殊时刻。我的意思是说，潘汉德尔并不以它的文化成就而闻名，然而这一刻的的确确可以成为潘汉德尔文化成就的高点，并且永远都是。

　　不过，你们不能指望一只秃鹰能够欣赏艺术、文化、音乐与诸如此类的东西。因此，当老秃鹰华莱士蹒跚着从山洞里走出来时，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都是些什么怪声？小华莱士，你立刻把喧哗声停下来，在这些叮叮咚咚、哼哼叽叽、令人厌烦的可怕噪音中，我怎么睡觉？”

　　“但是，爸……爸爸……”

　　“你把五弦琴收起来，自己上床去，现在已经过了你的就寝时间了。你明天早上必须早早起来，去给我们找些死东西吃。今天晚上，我再也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一个字了。晚安！”

　　小华莱士注视着我，耸了耸肩：“晚……晚……晚安。”

　　“那是两个字，小华莱士。你现在惹上大麻烦了，不过赶快上床去，也许我可以忽略掉这一点。”小华莱士摇摇晃晃地上床去了，老秃鹰瞪了我一眼，走到岩礁上，向下看着瑞普与斯诺特。

　　“你们现在必须回家了，我们这里不是台球室，现在快离开，去！”

　　老秃鹰华莱士在鸟界或许有些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瑞普与斯诺特根本没有理睬他。相反，他们还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了他们记得的唯一一首歌，也是郊狼的赞美诗与民族圣歌：

　　我是一匹毫无价值的郊狼，我对着月亮号叫。

　　我喜欢唱歌和叫嚷，我像疯子一样疯狂。

　　我不喜欢工作和职责，不上教堂，也不上主日学校。

　　我是一匹毫无价值的郊狼，但是谁也别把我当傻瓜一样。

　　在他们唱歌的时候，老华莱士发怒了：“你们最好别再发出那些怪声，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去！现在，我生气了，我不会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负责任！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你们知道当秃鹰愤怒的时候会怎么做吗？我原来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他向着使他不快的那些家伙呕吐起来。

　　即便他吃了像样的食物，这也够糟糕的了，何况秃鹰们从来不吃像样的食物。当一只秃鹰向你呕吐时，你就变成一只腐烂变质的死臭鼬、死老鼠……我不想再谈论这些了。

　　让我们说华莱士向瑞普与斯诺特表达了他的情感；让我们说他们立刻停止了歌唱，即使他们并不想；让我们说他们从那里离开了，一切变得非常安静。

　　然后，华莱士看着我：“你呢，小狗？”

　　“我正打算上床睡觉，先生，我困得要命。”

　　华莱士打着嗝回到洞穴深处去了，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该死的醉汉……晚上都不让人睡觉……郊狼们认为他们能唱上一整夜……哼！”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