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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故人不再
在知道是苏先生与“非人”里应外合,使计诱七七去秘道入口之后,大长老并没有表现出焦虑,因为苏先生他们即使找得到秘相,也是不可能进得去的—因为他们还缺一个人。
一个至关重要的女人。这个女人的重要之处就在于,她能看见虚空中的那扇青铜门。
而这个女人,也是疯老头要找的那个女人—她就是王九的亲生母亲。
当年,她撇下年幼的两个孩子和丈夫,突然离奇失踪,二十几年毫无音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王九像疯了一样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终于发现了一条线索。他从一个苏联商人的口中得知她曾出现在藏地的大雪山里,也正因为这样,王九才拉着疯老头千方百计地进了一支科考队—这支科考队,就是Z先生的那支去找“无极秘相”的队伍。
此刻,疯老头已在七七的安排下见到了这个女人。当然,这次见面也是经过三位长老默许的,因为他们已经知道阿离是来挽救雪山中的那场灾劫的,自然将他们视为盟友。
七七将疯老头带到地牢以后,便识趣地独自离开,地牢里只剩下疯老头和那个女人。
本该阴森湿冷的地牢,却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毡,壁上也点着两盏大松油灯,黄色的火光照得屋子里格外暖意融融。石桌上摆着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饭菜,有半只没吃完的烤雪鸡、一碟风干肉、一碟炒青稞、几样瓜果和一小壶清酒,伙食看起来很不错。
看来,这个女人的确重要,他们不希望她意外死去,所以尽可能让她在牢里待得舒服一点。
这二十年来,她的容貌未起丝毫变化,时光仿佛在她脸上停住了一样。
此时,牢里的女人也看见了疯老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吃惊,继而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怎么来了?”她问。
“想不到我的样子变成这样,你还能认得我。”疯老头在牢房外面席地而坐,又掏出那个小酒瓶,一仰头,咕咚咕咚灌进去大半瓶酒,好让自己接下来能处于一个平静的状态。他看了看她,淡淡地说:“除了失去自由之外,看起来他们对你还不错。”
二十多年杳无音讯,再见面时,两个人竟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反倒互相之间多了一些揣测和陌生。也许,这都算光阴无情吧。
“他们怎么样了?”过了很久,那女人才轻声问道。
“爸爸已经死了。”疯老头低着头,神色黯然,“他临死前一直念叨着你,叮嘱我和小九一定要把你找到。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她只是“哦”了一声,别无他话。
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沉默,疯老头这才忍不住又开口:“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挂念他吗?还有我和小九,我们找得你好苦……我真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会让你抛下自己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出走,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挟持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干的吗?”
“没有人挟持我,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她平静地回答道,“我走的时候,你们还小。我本以为去去就回,完成那个心愿花不了多少时间,可谁知中间会凭空生出那么多波折。”
“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忆起过往,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惆怅之色。然后,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这才说道:“从我和你父亲结婚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的家族世代都醉心于研究查找夏朝的一切遗迹。一开始,我并没有对此多做关心,直到有一天,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本笔记。”
说到这本笔记,她便开始放慢语速。那本笔记上大多记载着与夏朝有关的一些线索,甚至有很多都是拓写下来的蝌蚪文,注解也晦涩难懂。
一开始,她对这本笔记并未过多留意,只是随手翻翻。但是在其中一页上,却画着一幅十分诡异的画。
正是这幅画引起了她的注意,也引发了后来的事端。
那是一位君王飞身化龙的画。
由于笔记本的篇幅太小,所以那幅画的线条十分简陋粗糙,应该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依样画葫芦画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笔法幼稚生疏的小画,却越看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似乎每多看一眼,都会把人的精神和记忆全拖进画里去,让人忘了凡世的一切。
在那幅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注脚,写着四个字:姜根迪如。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身处一片虚空之中,脚下尽是呼啸的风与烈焰。青白色的天光中,那位飞身化龙的君王突然出现,他拖着长满青色巨鳞的龙尾,在虚空中一圈一圈地徜徉,舞姿曼妙。君王那张长眉细目的脸,竟是如此的美妙绝伦。
接着,那位亲切的君王让她倚坐于他的龙角之旁,带着她乘风御奔,一日之间穿梭浮云九万里。
之后,君王带她去了另一重天,那里一派流光溢彩之色:金碧辉煌的宫殿、白玉的台阶、五彩的凤凰徜徉于奇花异草之间;云间传来婉转悠扬的丝竹管乐之声,天空时不时下起七宝雨,各种大大小小的宝石在她身边纷纷坠下,绮丽的光芒几乎刺得她睁不开双眼;两头体大健硕、头上长有四角的大白牛拉着一辆青玉琉璃做的六轮大车停在她面前,马车檐下坠着珊瑚和珍珠结成的各色璎珞,两个白衣仙童伫立在车门旁,俯首恭请她上车。
这个梦做到这儿,她就醒了。她醒来时,屋外正在下雨,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户,街上一个行人也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寒冷萧索之意,与刚才梦境中的一派荣华之象截然相反。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反差,不免让人心里失落。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在接下来的长达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个梦境,回想起那位容貌非凡的君王。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所有细节仿佛都已经刻在了她脑子里,就连那奇花异草所发出的幽香都似乎还在她鼻间萦绕。那个梦如此美妙、如此真实,以至于她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而更让她念念不忘的,则是那辆青玉琉璃做的六轮大车。那辆车到底要接她去哪里?又是谁派来接她的?
人的好奇心有时候就像一个无底黑洞,一旦开启了便看不到底。到了最后,她竟然萌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也许亲自去画中的那个地方看看,就可以帮助自己解开心中的疑惑。
她查到,姜根迪如是藏地一座大雪山的名字。于是她便匆匆收拾了行李,就像一个偷偷从家里跑出去的孩子那样,怀着窃喜和激动的心情上路了。
她原本已做好决定,只要去过了画中的那个地方,即使不能再重回梦境,也绝不再为这件事纠结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在那里居然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冰层里那位沉睡的王子吧?”疯老头再也按捺不住,冷冷地打断她的回忆。
“是的,我在雪峰之下,而他出现在一块巨大的冰层里。”她眼波里泛着一层迷蒙而温柔的光芒,“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就是我梦里那位带我乘风御奔的君王。”
“原来,你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一个梦?”疯老头突然忍不住笑了,似乎发觉自己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最荒唐的一件事,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是,谁在一生中没有过荒唐的想法呢?他家那位误入水晶宫的先祖,又何尝不是因为一幅石碑上的壁画,而在茫茫尘世中苦苦追寻不止呢?他、林琅还有阿离,他们都抱着舍弃生死之心,一个只是为了查清并非不可查清的真相,一个只是为了在这世界上并不怎么值钱的道义,而另一个则是想凭一己之力挽救一场惊天动地的灾劫,这些又何尝不荒唐可笑?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路,有的路通向天堂,也有的路通向地狱,哪条路更好走,谁也不知道。
他边笑边擦了擦眼泪,此刻已渐渐明了:她之所以后来主动找到这里,冒着被关押的危险,对大长老说自己看见了那扇虚空中的门……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和那个七七一样,爱上了冰层里那位沉睡的风息王子,所以她想借助这个部落的力量,帮助她进入秘相,去见那位王子。
“那么,虚空中的那扇青铜门又是怎么回事?”疯老头又问,“大长老就是怕那扇门的秘密被泄露才把你关起来的,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那扇青铜门?”
“因为我是重瞳人。只有重瞳人才能看见那扇青铜门,这也是你父亲当初娶我的原因。”她摇摇头,苦笑一声,“只要打开了青铜门,就可以真正进入‘无极秘相’了。”
“可是门在虚空之中,怎么把它打开?”
“我想,王子肯定知道那扇门的秘密,只要放我出去,我就有办法。雪山中的地脉已经发生变化,‘无极秘相’的能量正在外泄!”她越来越激动,连声音都在发抖,“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想办法放我出去,王子就会灰飞烟灭!只有我才能……”
“够了!”疯老头突然冲她怒吼,“你失踪了二十多年,我、小九还有爸爸,我们一直都在四处寻找你。尤其是爸爸,临死前最牵挂、觉得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可是这二十多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起过我们?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位几千年前就死了的王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胡说!”她双眼圆睁,嘴角抽动了几下,也大叫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死!他没有死!”
“是吗?”疯老头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他看着她那张与二十年前一样年轻的脸,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现在满头的白发与满脸的沧桑。小九、爸爸、她,过去的一切一切,在他脑海里不停翻涌,如同乱麻一样理不出头绪。
他摊开双手,步履踉跄,一步一步走近牢房,看着她,声音归于平静,眼神中满含失望:“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却连一句想问的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小九听说你来了西藏,只身一人来找你,吃尽了苦头。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他可是你亲生的,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才只有四岁……”
“小九?”她愣了一下,似乎有所触动,眼里那股疯狂的神色终于退去了一点点,喃喃道,“我的儿子……一晃二十多年了,我都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了……”
“你想不想再见到他?”
“我……”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心里挣扎着,但很快,她摇了摇头,决绝地说,“算了,相见不如不见。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脸再见他了。”
“你一点也不想念他?”
“如果找到了他,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死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在你们眼里我是错了,那就错到底吧。”
“这么说,你是永远都不打算回去了?”疯老头压抑着心里的愤怒,低头看着地,“你到底想留下来做什么?你难道想在这里被关到老死?”
她咬咬牙,勉强笑了笑,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如果‘无极秘相’的困局可解,我自然要留下来终生守护他,直至死去。如果这次的困局解不了,我也将会在那片冰层之前,陪他一起灰飞烟灭。”
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地牢里便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甚至也能听见墙上的油灯芯燃烧的声音。
过了很久,疯老头才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也许你真的是疯了。”他说,神情和语气都写满疲惫,“我根本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无情无义。看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自己保重吧。”
望着疯老头沉重而失落的背影,她突然有些不忍,低下头哽咽起来,嘴里喃喃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是,这一切都是宿命,就像那片长在你们王家人身上的龙鳞一样,是躲不掉的!替我转告小九,让他好好过他自己的生活,这样我走得才会放心!”
疯老头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憋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牢。
他此生都不想再看见她了,也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话。
就在他还差几步就要走上地牢通往外面的台阶时,身后那个女人突然对着他大喊道:“青铜门的秘密要用玉简才可以看见,但是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明天早上五点一定要想办法放我出去,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们全都会后悔的!” 无极秘相之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