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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凯不停地呕吐，把混着蒜泥和醋的东西吐完后，就开始吐黄澄澄的苦胆汁液，间混着一些鲜红色的血。
等他吐完了整个人就像是脱了水的鲤鱼，烂泥似的倒在卧榻上，双眼紧闭，只有起伏的胸膛，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马特给他灌完了一碗加砂糖和蜂蜜的牛奶，这种东西既可促进分解，又能保护胃黏膜，由于脱水会使盐分丢失，可适量饮些淡盐水或补液盐。
碗里的牛奶一半吐出来，一小半留在衣服上，只有些许进了迪凯的肚子里，马特又给他灌了一碗，热奶入肚，迪凯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马特叹了一口气，“何必呢，替灭了自己满门的人做事，还不自知，也算是一种悲哀。”
迪凯胸膛起伏的厉害，似乎是在对马特的话产生了巨大的抵触感。马特轻轻抚着他的胸膛，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场大火针对的就是年家，不过好在年家壁虎割尾，侥幸逃生，不过对方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筹备杀局，为了杀局的顺利，他们甚至找了两个帮手，两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无异于是最好的帮手。”
“你放屁！”迪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那时候雪梨不过是个十一二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审判之地的人。”
马特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十一二岁？七八岁的刺客我也见过，在广阳府，就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刺死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广阳王，许多孩子一出生，就被培养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杀人傀儡，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雪梨是大户人家，父母双在，怎么可能被培养成杀手。”迪凯声音虚弱，却透着坚定。
“哦？”马特昂了昂头，“你见过他们父母几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她说她父母是做生意的，常年不在家，甚至是在你家长大的。”
迪凯的喘息声不断地加重，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
“我父亲跟他父亲是世交...。”
“世交。”马特呵呵一笑，“你父亲认识他几年，四年，五年，或者更长，我曾经办过一个案子，为了完成任务，刺客在刺标家里整整潜伏了十年之久。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仅仅为了一次任务，便耗费了十年的光阴...。”
“不可能！”
“不可能？那我问你既然要报仇，又为何要让丁言故意遇见我，为何又要与我说见到维奇的事情，又为何要找个与我是发小的蒙武，岂不是节外生枝。”马特咄咄逼问，迪凯睁着眼睛，一言不发，眼神中闪过某中怪异的光芒。
“为什么非得把我牵扯进来，这样做难道对你们的复仇大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们明明是两条道上的人，我对你们的复仇案子没有兴趣，你们也应该对我查的案子没有兴趣吧，除非....。”马特大有深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迪凯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已大有不同，如果此时他垂下眉头，就能看见马特同样一张充满疑惑的脸。
对于这一点，马特也想不明白，雪梨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迫自己入局，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要尽快让迪凯开口，迪凯撑不了多久，呕吐药物只能延他的命，而不能救他的命。
迪凯一口气没喘上来，卡在嗓子眼里，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马特轻抚他的背部，“想明白了，就跟我说，他们的落脚点在哪儿。”
迪凯转过头，一双带着迷茫的眼神，望着他，马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值得信任，“不相信我可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年商两家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杀你的父母，这些年来刺杀计划是谁在布置的，又是谁找的蒙武，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帮你报仇吗？还是想让你们哥俩当替罪羊。”
“年书宇死后，你就被抛弃了，接着是谁，你哥哥...。”
话还没有说完，迪凯的手指猛地抖动起来，眼中烧过一团火，喉咙上下滚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来。马特急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巴，下一秒耳旁忽地一热，迪凯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喷泉，滚烫的热血从里面喷涌而出。
马特胡乱的抹了一下，急道：“雪梨的落脚点在哪儿？快说。”
迪凯的动作剧烈，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神态，当所有事情都明了了，这一刻他构筑了十多年的生活支撑瞬间沦为泡沫，那些仇恨，那些动力，那些个日日夜夜的谋划，全为他人做了嫁衣，甚至就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在欺骗自己。
迪凯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这种嚎叫对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无异于是雪上加霜，果不其然，没一会，迪凯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眼神像是在风中摇坠的微弱火光，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你现在说出来，至少我能救你哥哥。”
迪凯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马特举起手，“我马特对天发誓，如若我不能保下你弟弟的命，就让我在最幸福的时候乱箭穿心而死。”
迪凯依旧不言，马特知道若是迪凯一言不发就死了，线索可就真的断了，现在阜开城大乱，对方想要浑水摸鱼逃出城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为了你冤死的家人，为了你尚且苟活的弟弟，告诉我，他们藏在哪里？”
迪凯终于长了张嘴巴，吐出几个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字，“洛神地。”
“洛神地？这是什么地方。”马特还想继续追问，迪凯却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一软，倒在了榻上，只剩下出气，不见进气，带着不甘，屈辱与愤恨，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洛神地？”门外的司马信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马特刚走出来，便道：“洛神地是什么地方？”
马特摇摇头，“得去找沈延问问，沈延现在估计正忙的焦头烂额的。”
实际上沈延比他想象的还要忙，在听到洛神地三个字的时候，愣了几秒，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洛神地是个别名，就在西坊东边不远的一条街上，以前那条街叫做落凤街，后来江湖有一个名号盗神的贼寇在落凤街落了网，后来就改名为洛神地了。”
西坊距离此地较远，需要向北穿越一个街口，从安德坊进入，在一路西行，绕过两条街才能看见西坊，阜开的主要坊市是西北两大坊，北坊多为穷苦人家，西坊是富人区，
正因如此，到西坊的街道，才尤为拥堵，人挤着人，马挨着马，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叫卖声，吆喝声，谦让声不止。
不过此时的西坊比起年夜还是要安静不少，零星的几个行人在街上也是匆匆掠过，不多做停留，前几天刚刚恢复的淡容，再次被轻而易举的摧毁，不用说也知道，年商两家的冲突进行到了第二次拐点。
马特勒住缰绳，让手下守住西坊的街口，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阜开本土的威虎卫士兵，熟知西坊的地形。通过年胤然的死，已经确定威虎卫其中必定有内鬼，马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案情重大为由，将威虎卫内，除了厨房的厨子和看门的狗，全被抽调了过来，每五人一组，相互监督。这样一来，内奸即使是知道了消息，也无法通风报信。
马特看了身后的司马信一眼，道：“身上有伤就先回去吧。”
司马信勒住缰绳，下了马，看都没看他，淡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让一个军人放弃他的任务。”
马特知道劝不动他，把注意力放在洛神街上，街道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头，中央有个双开的十字路口，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两面店肆林立，茶坊、酒肆、脚店、肉铺、金店、青楼，公廨，应有尽有，商旗飘扬，朱门红漆，不难见其富贵。就连门口的匾额都在眼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马特打了一个手势，乔装打扮的虎卫化作行人，走向街道两旁的店铺，马特四处看了一眼，向司马信问道：“如果你是她，你会藏在哪里。”
这个问题本身是马特故意给司马信出的一个难题，洛神街光是高大的客栈就有不下三家，更别说对方布局细腻，谋划深远，后路想必是早有准备。事先，在洛神街开一间店，或者干脆买一家，在这种状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件一件的搜。
换了别人会说自己不知道，又或者随便瞎说一个，可司马信不同，说不知道，对于他这个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太可能。瞎说一个，也对不起司马这个姓氏。
司马信昂首沉思了片刻，摇手一指。
“酒楼？为什么是那间酒楼。”马特问他。
司马信认真道：“猜的。”
马特抬了抬眉，故意道：“司马家族的人也会猜...。”
“我是人不是神。”司马信冷冷的道了一句，便迈步往街上走，不再理他。
马特耸了耸肩，暗道，“原来司马家族的人也不是死脑筋。”
威虎卫的暗桩从街口开始，慢慢的向前推入，洛神街的出路，皆有威虎卫防守，每个出口至少两组以上，并且配有机弩，以平地炮为联络信号，一旦发现踪迹，便拉响平地炮，守住各个出口的虎卫不允许轻举妄动，以防调虎离山，而是由马特亲自带人赶往支援。
马特这个位置处几地中央，赶到每个位置的速度都是最快的，以不变应万变，说的就是自己，马特一边想着，一边靠着墙角，抽着烟袋。现在就怕的是这帮人早有准备，挖了地道，直接通过地下，轻而易举的逃离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诺亚玛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