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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乔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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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乔七之死

  一

  京城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孩童聚在巷口放着烟花爆竹,家家户户贴起对联、窗花……

  谭少卿才发现已是年关,就要过年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都热闹非凡,穿新衣、戴新帽,还有吃不完的糖果……自从经历家变之后,这一切与他再无半点关系,流浪的日子里,他最怕年节。尤其正月十五,那是他全家的忌日。每逢年下,都是他最伤心痛苦的时候。

  听着路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谭少卿觉得仿佛有条鞭子在抽打自己的心脏,再加上近日与苏樱的疏离,让他更加伤感。

  谭少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头不梳脸不洗。这日终于闷不住了,他扯过斗篷披在身上出了门。

  走在街道上,他把风帽戴上,低下头往前走。

  “喂——”余玲珑从一条巷子里蹿了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谭少卿,开口喊他的时侯,巷口的孩童忽然放了一个“二踢脚”,炮声压过了她的喊声,只见走在前面的谭少卿拽了拽帽子,疾步向前走去。

  余玲珑见叫不住谭少卿,便跟着他走了过去,街上马车也多,余玲珑不好再喊,只得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去。

  走着走着,余玲珑忽然发现一个身穿灰色棉袄的人好像也在跟踪谭少卿,那人边走边左右看,还特意藏在拐角,等谭少卿走远一些再跟上去。

  “又是他!”余玲珑见那人獐头鼠目的样子,就认出来是上次去茶庄的乔七。

  谭少卿头也不抬地走着,出了城门直奔西山陵园,进入陵园,他走到一个小小的墓碑前跪了下来,静静地将周围的杂草拔干净。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他跪在墓碑前,低着头,“孩儿已经长大了,你们二老放心吧。少卿想你们了……”

  对父母的思念和积攒了数日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谭少卿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伸出手捂住嘴巴,眼泪却沿着指缝流了下来。

  忽然,在他脑子里闪过陆拾拥抱苏樱的情景,他们两个对望的眼神,令他更加心痛。或许自己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自从父母离开人世,苏樱便已成为他的精神支柱,那冷峻却又令人怜爱的女子,一举一动都牵系着他的心。可如今,他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谭少卿只顾悲伤,全然没有察觉不远处躲在树后的乔七。

  乔七探头瞄着谭少卿,看他在坟前哭得伤心,很是好奇,于是眯着眼睛仔细看墓碑上的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谭思不就是曾经的兵部侍郎吗,许多年前的一个元宵节,被暗卫灭门,当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在锦衣卫里挑水的小童,那案件据前辈所说惨烈得很。

  “难道谭少卿是谭思的儿子?”乔七心里暗自窃喜,若自己能拿下谭少卿,将他的真实身份呈报给统领,想必是大功一件!想到这儿,他再也按捺不住了,抽出一把匕首,纵身跳到谭少卿身后,挥起刀直插谭少卿后颈!

  与此同时,在后面树枝上躲着的余玲珑,见乔七抽出匕首冲着谭少卿过去,而谭少卿完全没有觉察。若再不出手,恐怕谭少卿就会死在乔七的匕首之下,情急中,余玲珑飞身从树上跳下,在空中抽出鸳鸯剑,由上至下俯冲过去。

  乔七正在盘算着先杀掉面前这个自己厌恶已久的家伙,再去领功,怎会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刀尖几乎都要刺到谭少卿的风帽了,却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一丝凉,接着一股暖流淌到胸前,他赶紧伸手摸自己的脖子,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乔七眼前发黑,“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起来。鲜血从他的喉咙喷出,地面殷红一片。

  谭少卿忽觉脑后一阵风声,他迅速转头观看,乔七持一把匕首,胸前一片鲜血,余玲珑手持鸳鸯剑,她也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看见这场面,谭少卿赶紧站起身来跑到余玲珑身边。余玲珑已经像只被吓坏的小鸟,谭少卿握住她的手,帮她把剑收了起来,说:“余姑娘,余姑娘。”

  余玲珑直直把目光移到谭少卿脸上,愣愣地说:“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说着瘫倒在地。

  谭少卿见状赶紧蹲在地上抱住了她:“别怕,别怕。玲珑,你别怕……”一边说一边摩挲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余玲珑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啊——啊——”拼命地号叫着。

  “玲珑,玲珑!你别怕!别怕……”谭少卿深知余玲珑虽然是娇纵了些,却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样近距离地割破人的喉管,见这满地的鲜血,一定吓坏了。他把余玲珑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使劲环抱着她,过了一会儿,余玲珑失去了力气,再也不挣扎,只是默默地流泪。

  谭少卿这才缓缓地将她放开,握着她双手说:“玲珑,你听我说。”

  余玲珑呆呆地点头,脸上挂着几条泪痕。

  “你先回家,这里由我来处理,好吗?”谭少卿伸出手捋捋余玲珑的碎发。

  余玲珑一听,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惊慌地说:“不!我不要回家,我不敢回家——”

  “玲珑,你听话,我们不能任这具尸体丢在这里,你先回家,我解决完了就去找你,好吗?”

  “我——不敢回家——呜呜呜——”

  谭少卿看见余玲珑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一阵心疼,说:“那你去别院,找苏樱,我在这里等她,你让她赶快来。好吗?”

  余玲珑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说:“好——”

  “快去,我在这里等她。”谭少卿拍了拍余玲珑的手。

  余玲珑二话没说,转身脚下一蹬,飞上了树枝,在树枝之间飞窜消失。

  二

  约莫过了三刻钟的时间,苏樱骑着马飞驰而来,谭少卿迎了上去,苏樱下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乔七,皱着眉说:“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死在这里,否则你的身份就会暴露。”

  “嗯。”谭少卿点头。

  苏樱思索了一下,说:“先把尸体挪开,多挖些土把血渍掩盖住。等天黑之后,咱们把尸体带回暗卫。”

  “好。”谭少卿赶紧把尸体移开,到旁边的树坑里挖土,清理血迹。

  等他们清理完,天已经黑了,谭少卿脱下斗篷把尸体裹住,搭在马背上,苏樱和谭少卿回到城里。苏樱在西市买了只鸡,装进黑布袋里,交给谭少卿,说:“这个你拿着,咱们晚一点再回卫所。”于是两个人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等候。

  谭少卿站在巷子里,低头倚着墙,不说话。

  苏樱见他有些反常,说:“喂,你也吓傻了?”

  “嗤——我怎么会。”谭少卿嗤之以鼻,问,“余姑娘怎么样了?”

  “吓坏了,三魂不见七魄。”苏樱幽幽地说。

  “原来是个纸老虎。”谭少卿嘟哝着。

  “别这么说,她终究是个女孩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经得起这场面。”

  “以后就好了,今儿开了个头。”

  苏樱听谭少卿的语气,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你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人家玲珑是为了救你,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要不是你,她会这样吗?”

  谭少卿叹了口气,说:“唉……我是看她吓坏的样子,心有不安。”

  “这还差不多!”苏樱瞪了他一眼,说,“最近心情不好?”

  谭少卿一愣,看向苏樱,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苏樱瞥了他一眼,说,“一定是心里苦,才会去祭拜父母的。要不然,怎么无缘无故去陵园,惹出这些事端,将自己置于险境!”

  谭少卿没说话。

  苏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说:“别这样,难道,你还有什么话不愿意跟我讲?”

  苏樱的手好像有一股热流传到谭少卿身上,他感到很温暖,抬起头,抿着嘴笑了笑。

  苏樱也冲着他微微一笑。

  夜深了,城里的鞭炮声渐渐停下来,他们才牵着马走到了卫所后面的巷子里,苏樱把马拴好,谭少卿扛起乔七的尸体,两个人飞身上了房顶,到了后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谭少卿的房间。

  到了屋里,谭少卿把尸体扔在地上,把斗篷拉开,苏樱把尸体摆好,对谭少卿说:“鸡呢?”

  谭少卿赶紧把腰间的布袋子解了下来,把鸡从里面拎出来递给苏樱。苏樱用布袋子把鸡的头层层缠住,避免它发出声响,然后手起刀落把鸡的脖子划开,鸡血立刻喷了出来。苏樱把血放在了乔七的脖子附近,看起来就像是从乔七的脖子里流出来的。

  谭少卿把屋子弄乱,好像是打斗过的样子。苏樱四周看了一圈,点了点头,说:“行了,就这样吧。你明天一早再去找陈六一,就说今晚乔七来你房间偷袭你,反被你误杀。如果你现在去的话,尸体是冷的,恐怕会被识破……”

  “我知道怎么说,你放心吧。”谭少卿点了点头,说,“你快回去吧。对了,余姑娘那边,你照顾一下吧。”

  “放心吧。”说完,苏樱离开了卫所。

  这一日,苏樱到了最不愿意去的两个地方:谭思的坟前和卫所。苏樱觉得心里堵得喘不过气。

  谭少卿看着地上这具尸体,彻夜未眠。

  三

  翌日午后,陈六一闭着眼睛在卫所的正厅里坐着,忽听有人叩门,他一睁眼,说:“进来。”

  只见门帘开了一道缝,胡光子进了屋,向陈六一拱手行礼。

  “怎么样?”

  胡光子坐了下来,说:“不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看陈六一面无表情,接着说:“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死了不止一夜。伤口看来,不像是水平划开,更像是由上而下刺入喉咙。”

  正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一阵叩门声,陈六一问道:“何人?”

  “统领,陆拾求见。”陆拾在外面答道。

  陈六一看向胡光子,胡光子两条小胡子抖了抖。

  陈六一不慌不忙地应道:“进来。”

  胡光子只得站起身来,陆拾进了屋,向陈六一行礼,胡光子向陆拾一抱拳。

  陈六一说:“都坐吧。拾儿,你来得正好,也听听这乔七的死有什么问题吧。”

  胡光子心虚,眼神飘忽不定。陈六一见二人都没说话,便先开了口,说:“拾儿,光子晌午尸检,发现乔七不止死了一夜,伤口也不像谭少卿描述的那么简单。你怎么看?”

  陆拾一听,心里想:胡光子这家伙,刺杀苏樱的事还没算账,今日又来搅和。他想了想,说:“不止一夜,是多久?”

  陈六一看了看胡光子。胡光子赶紧说:“大约……一天半吧……”

  “一天和一天半,在尸体上看,差别大吗?”陆拾看也没看胡光子。

  “呃……要说,也不是很大。主要是伤口看来是由上而下的,不像是在小空间造成的,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乔七的死另有蹊跷?”陆拾打断了他,反问。

  “呃……是……”

  “他们两个有何仇怨吗?”陆拾问。

  这一问,胡光子有些心虚了,他与乔七私下交易过一些情报,且近来都是自己命乔七跟踪谭少卿,这些若被陈六一发现,一定会惹出许多麻烦,便说:“好像没有什么仇,小摩擦以前倒是有过一次。”

  “哦?什么样的小摩擦?也不至于深夜潜入住处意图杀害对方吧?听说,乔七是持刀进的谭少卿的房间呢,光子没仔细查查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陆拾说得云淡风轻。

  胡光子一听,赶紧点头:“我估计,这乔七一定是觉得谭少卿晋升之快,心生嫉妒,一下错了主意。就凭他,走正路肯定是比不过谭少卿的。唉……”胡光子话锋一转,随着陆拾的话锋走了下去。

  陈六一端起茶杯,静静地喝了一口,抬起头说:“好了,乔七的事先这样吧,光子你也不要再查了。可卫所的风气需要正一正,这个我会安排孙伯去办。至于谭少卿,拾儿你去安抚一下吧,从明天起,你要教他北方方言,要让他尽快练熟,有任务。”

  陆拾站起来,拱手行礼,道:“是,拾儿领命。”

  “嗯——”陈六一点了点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陆拾和胡光子向陈六一行一礼,出了正厅。陈六一端着茶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这个胡光子一定有事隐瞒,陆拾恐怕更离谱,或许他和谭少卿都是苏樱的内应……想到这些,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坐在正厅沉思。

  屋内只有陈六一一人,他正襟危坐,双手扶在膝上,眉头微蹙,香炉里焚着龙涎香。陈六一在暗卫这数十年,已有无数个午后是独坐在堂前的正位斟酌思索。堂内芬芳宁静,头上的“忠勇丹诚”四字正气浩然。

  突然陈六一颓唐地叹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两眼低垂,随后走到偏厅,拉开抽屉看到了那支梅花银簪。 新派古风历史悬疑小说(全8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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