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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1号实验室，罗曼说道：“走吧，到我的办公室去坐坐。”

　　“我们……不去看看其他实验室吗？”陈忡问道。

　　罗曼说：“你真把这里当成动物园了？进来的时候你们应该看到门上的特别提示了吧，这里的一切都是绝密，根本不可能对外展示。让你们参观1号实验室，已是前所未有的破例—严格地说，这是违反规定的。怎么，你还想把这里逛个遍？”

　　陈忡垂下头，识趣地缄口不语了。

　　五个人回到罗曼教授的办公室，再次坐到沙发上。一位女性工作人员送来一壶热茶。罗曼表示感谢，女工作人员出去了，把门关紧，房间里只有他们五个人。

　　作为一名记者，莫海燕实在是做不到在看完刚才那番奇景后还能保持沉默，她小心地征询道：“罗曼教授，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当然您知道，这仅限于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我刚才已经签署保密协议了，绝不会泄露这里的一切信息。”

　　“问吧，”罗曼大度地说，“老实说，我也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莫海燕兴奋地点了点头，问道：“这项实验，目前仅限于以动物作为实验对象吗？”

　　“是的。”

　　“都是黑猩猩？”

　　“不，也有其他动物。”罗曼沉吟了一下，“不过，这可能是个错误。有些动物的生理活性基因与人类只有85%～95%相同，选用它们作为实验对象，在理念上太超前了一些……”

　　罗曼停了下来，似乎陷入某种沉思，莫海燕不敢打扰他思考。

　　陈忡想起了森林里袭击他和黎芳的那个“蝙蝠人”。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从形态上来看，它似乎具备人类的某些特征。但刚才教授说，实验对象仅限动物……他不太确定，是否应该询问这个问题。

　　罗曼好像猜到了陈忡的心思。他说道：“那天晚上袭击你们的怪物，就是从这个实验室逃出去的家伙。它正是我刚才提到的，失败的实验体之一。”

　　“逃出去？”陈忡表示不解。

　　罗曼说：“鉴于该项实验的隐秘性，我无法告知你，它是由何种实验动物集合哪种特异人的基因生成的。总之在这个实验体的身上，呈现了外来基因对生物体造成的不稳定性。

　　“接受基因改造的初期，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除了这种动物保留的原始特性之外，我们也没有看出它具有何种危害。于是，为了获得进一步的研究数据，我们的工作人员把它带离了实验室—这个地下生物实验室有一条密道，就是通往人迹罕至的森林。

　　“研究人员希望收集并记录这种生物对外界的适应能力。这是我们犯下的一个错误—忽略了这种动物的原始野性。它之前在实验室，都是由人类喂食的，但是到了大自然中，体内的野性在外部环境的刺激下被唤醒了。它挣脱了工作人员的束缚，逃向了森林深处。

　　“之后我们试图用各种方法找到和抓住它。但这家伙会飞，而且十分狡猾，抓捕的难度可想而知。它在森林里的这段时间，本地的一些村民见到了这种‘怪物’恐怖的样子。最后的结果是戏剧性的，它袭击了误入森林的你们，而我和战清在找到你们的同时，将这个逃走的实验体‘销毁’了。”

　　莫海燕是不知道这段剧情的，她望向陈忡他们，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沉吟片刻，陈忡忍不住说道：“可是，那怪物看上去，具有人类的某些特征。”

　　“那是当然，因为植入它体内的，是人类的基因，会对它的外形特征造成影响。”罗曼说。

　　“但是丹尼尔……”

　　罗曼笑道：“丹尼尔是倭黑猩猩，它的形态和举动本来就跟人类比较接近，所以人类的基因并没有让它产生太大的改变。”

　　陈忡若有所悟地点头。莫海燕接着问道：“教授，我猜用动物进行实验，只是这项实验的第一阶段，对吧？最终的目的，是将这种基因改造技术作用于人。”

　　“没错。”

　　虽然这个回答陈忡并不感到意外，但他的心还是猛烈震动了一下。罗曼教授望着他说：“陈忡，你刚才问我，这项实验的意义何在，我猜你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对吧？”

　　陈忡被说中了心思，点头承认。罗曼说道：“生物工程和基因工程的意义，是让人类的身体突破极限。如何让一个人30岁之后还能长高；如何让人的平均寿命达到 100岁以上，且保证生活质量；如何让人青春常驻，50岁仍然拥有20岁的面庞……这些研究，是世界各国的学者们正在研究的课题。科学的光芒让人类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性。而我进行的这项研究，将‘突破人类身体极限’这一主题推向了极致。

　　“陈忡，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吗—上帝创造出与众不同的特异人，是有他的用意的。特异人的存在，不是让人增长见识、丰富阅历的。他们不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是某些达人节目上的表演者。他们身上的特殊基因，就像从黄花蒿茎叶中提取出的青蒿素一样，是整个人类的福音。这些特殊基因为人类提供了某种可能性—让我们的生命形态变得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物种的繁殖，其实是一个不断产生微小变异的过程，这种变异是为了适应总在变化的自然。而当今人类，早就不满足于在‘自然条件’下缓慢改变了，我们又不是几千万年前的古猿，科技之光带给我们新的思考。而基因改造，是人类生存方式和生活方式产生质变的重要途径。

　　“想想看，如果跃入水中，我们的双腿就会变成鱼尾，腋下会长出鳃，那我们就不用依靠潜水服和氧气罐，也能探索美丽的海洋和湖泊。如果我们拥有双翼，那么不用借助滑翔伞，也能在空中飞翔，俯瞰美景。甚至我们能克服严寒、缺氧、高温等极端环境，到达以往无法想象的领域，进行新的探索发现—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更能体现生命的价值呢？”

　　听完罗曼教授这一席话，陈忡几乎呆住了。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幻想般的世界。他难以想象和接受，自己距离这样的世界居然如此接近。这不是童话世界中的奇幻旅程，而是真实世界里的梦想成真。

　　但正如罗曼教授所说，这项研究及其理念都是十分超前的，因而理性思维很快又将陈忡拉回现实。“可是基因改造，毕竟不是改变一下发型那么简单的。人们会愿意尝试吗？”

　　罗曼说：“历史上第一架客机首航之前，航空公司在全世界征集愿意乘坐此次航班的乘客，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只有四个人愿意用生命来冒险。而现在呢？人们每年乘坐飞机的次数，估计有好几亿次。每一种新事物的出现，都会遭受质疑，这并不奇怪。但我能保证的是，经过严谨的实验和观察，接受基因改造比乘坐飞机首航的风险小多了。”

　　“呃……何以见得呢？”黎芳小心地探询道，“难道您已经进行过人体实验了？”

　　罗曼教授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说漏嘴了。但城府极深的他，并没有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只是解释道：“不，这是我的推测。动物实验的成功，表示距离人体实验的成功也不远了。”

　　陈忡还是有些担心：“如果人们不愿意接受这种改变，该怎么办？”

　　罗曼大笑道：“这当然是自愿的。就像我们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接受整容手术一样，基因改造当然也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

　　“就算人们愿意，但基因改造这种事情……合法吗？”陈忡再次提出疑问。

　　罗曼说：“美国圣巴纳巴斯医学中心生殖医学科学研究所的科学家，利用基因改造技术对不育妇女进行过治疗。这意味着，世界上已经有了第一批转基因婴儿。实际上，早在1990年，美国的一名医生就对一名患DNA基因缺陷症的4岁女孩，进行了人类历史上首次基因移植。这次基因治疗获得了成功，是医学史上的里程碑。

　　“当然，这些都是将基因改造用于医疗范围的例子，跟我们探讨的让人类拥有特殊能力的基因改造有本质区别。但是我相信，只要让大众了解这项技术划时代的意义，它的合法性会得到承认的。”

　　不，这种事不可能合法。莫海燕心知肚明。除非……罗曼教授另有打算。他的手段，就和他捉摸不透的性格一样可怕。

　　不过，这不属于她需要关心的范畴。莫海燕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立场。她要做的，是配合罗曼教授演完这出戏，然后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何凡的死，对她而言是一个可怕的警告。

　　何凡的身上，从来没有什么仿真枪。而之前进来的那六个年轻学者，也根本不是她调查过的那六个失踪者。全都是谎言。目的是为了让陈忡相信，他们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或者他们对何凡下手，是“迫不得已”。实际上，这些人心狠手辣，简直比恐怖分子还令人生畏。

　　“莫记者，你在想什么呢？”

　　罗曼一声询问，让陷入沉思的莫海燕倏然惊醒，她掩饰着自己的慌张，说道：“没什么……我被您描述的情景深深地吸引了。真希望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很高兴得到你的肯定。”罗曼淡然一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我想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那么……教授，我能离开了吗？”

　　“当然。我叫战清送你出去。”

　　“啊……不必，我自己能……”

　　“没有安全卡，你无法打开大门。”罗曼解释道。

　　“啊，那就麻烦战清先生了。”

　　战清站起来，对莫海燕说：“不必客气，我们走吧。”

　　“莫记者，”罗曼最后说道，“你是除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和陈忡他们之外，唯一知道这个实验室的秘密的人。其实保密协议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请你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好吗？”

　　“当然，请您百分之百地相信，我绝对不会把这里的事透露半个字出去！”莫海燕几乎要发誓赌咒了。这是她的真心话，她知道罗曼的手段。

　　“好的，那我就不送客了。”罗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海燕和战清离开之后，罗曼望向陈忡和黎芳：“你们呢，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陈忡和黎芳一起回答。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啊？”陈忡没听懂教授的意思。

　　“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我想听的是真心话。”

　　陈忡沉思了一阵，说道：“教授，我之前误会您了，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您不怪我的话，我希望能永远待在您的身边，见证您伟大的事业。”

　　罗曼忽然有些动容，他站了起来，走到陈忡身边，张开双臂。陈忡站起来，与罗曼拥抱在一起。

　　“那么，以后请相信我，不要再对我有任何怀疑，好吗？”罗曼说。

　　“好的，教授，我保证。”陈忡说。

　　罗曼露出欣慰的神色。

　　“好了，那我送你们上去。回酒店休息，还是去青石画馆，你们自己决定吧。”

　　“好的。”

　　“这个地下生物实验室的事，不需要我叮嘱你们保密吧？”

　　“当然，我们有分寸。”陈忡笑了起来。

　　罗曼亲自送他们乘坐电梯，目送他们走出Green Island西餐厅，才重新返回地下实验室。

　　战清站在正中间玻璃房的门口等候。

　　罗曼走过去，问道：“9号实验体呢？”

　　“刚从您的办公室出来，我就把她送回实验室了。”战清说。

　　“走吧，我们去看看。”

　　他们两人走到了9号实验室的门口，战清用他身上的安全卡把门刷开，跟罗曼一起进入其中。

　　一个被隔离的玻璃房内，莫海燕身处其中。她见到罗曼后，冲上前来，双手拍打着玻璃。她的声音从上方的通话器中传出来：“教授，罗曼教授！我已经按您说的去做了，我刚才演得不错吧，陈忡他们绝对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

　　“嗯，不错。”罗曼对莫海燕的演技给予肯定，“你配合得很好，表演也很自然，并没有表现出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那么，我可以离开这儿了吗？”莫海燕带着哭腔说，“您说过的，只要我配合演出，瞒过陈忡他们，您就会放我走！”

　　“对，我是答应过放你走，但不是现在。”罗曼说。

　　莫海燕愣了半晌，发出一声嘶吼，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你骗我！你答应了的……我什么都配合了！我答应和那六个人一样，让你做人体实验！我的基因已经让你改造过了，你还要我怎样呀！”

　　罗曼揉了揉耳朵，皱起眉头，觉得这女人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他心烦：“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实验体，就应该积极配合，直到实验结束。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离开的。你要是像现在这般态度，那我重新换一个实验体好了。”

　　“不，不……”莫海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痛哭流涕地说道，“我……配合就是。”她瘫软到地上，像丧家犬一样乞求道，“只是，您能告诉我吗？您到底给我植入的是哪种特异人的基因？我会……发生什么变化？”

　　“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留点悬念不好吗？学学3～8号实验体吧。他们已经适应自己的新形态了，5号实验体昨天还跟我聊了一些她的感受呢。”

　　罗曼靠近玻璃房：“刚才，你还对我描述的未来表现出期待和憧憬呢，别口是心非呀。作为第一批‘人造特异人’，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别把自己当成受害者，你们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明白吗？”

　　说完这番话，罗曼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只剩下9号实验体—莫海燕—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光滑而冰冷的地板上。

　　战清陪同罗曼一起回到了办公室。罗曼坐在沙发上，头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上去有些许疲倦。战清站在一旁，双手揣在衣兜里，默不作声，似有所想。

　　“说吧。”罗曼闭着眼睛说道。

　　“什么？”战清一愣。

　　“我闭着眼睛，也能看到你欲言又止的样子。”罗曼说，“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何必憋在心里呢？”

　　战清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罗曼教授看透了。他踌躇片刻，说道：“教授，我知道有些事不该我管，您做事也总有您的理由的。但是，不得不说，我觉得您对于‘苔藓人’的重视程度，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罗曼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战清：“是吗？”

　　战清点了点头：“我从没见过您如此重视一个人，包括其他同伴，也没有谁得到过您如此的关照和重视。”

　　“我以前就跟你们说过，‘苔藓人’对我们非常重要呀。”罗曼说。

　　“对。但他的重要性是什么，让人迷惑。难道仅仅就是他背后生长着价值连城的苔藓？当然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因为我们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但是，这是唯一的原因吗？如果仅仅是出于资金方面的考虑，其他途径也能弄到钱。在陈忡加入之前，不就是如此吗？”

　　罗曼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平时难得听你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战清说：“我只是不喜欢谈论无意义的事。”他顿了一下，“当然，您要是不愿讨论这个话题……”

　　“不，我很高兴你能对我畅所欲言。你会这样想，意味着齐薇、莫雷他们也会有这种感觉。你们大概都觉得我对‘苔藓人’太过偏心了。”

　　战清说：“听说您为了得到‘苔藓人’，不惜辞去了大学教授的工作，专程跑到懋县那个小地方去当一个语文老师。为了让他愿意到北京来，您还允许他带上那个叫黎芳的小女朋友，甚至让这个普通女孩，接触到我们最核心的机密。

　　“这次石头城之行，您本来大可不必带上他们。但似乎只是为了考虑陈忡的感受，您便同意了他提出的要求。结果呢，这小子为我们惹来了麻烦—虽然现在已经解决了，可是这个过程，也让您劳神费心。

　　“那天晚上，您得知他俩离开酒店，有可能陷入危险后，便紧张到了极点。说实话，我从未见您如此紧张过。而找到他们之后，您表现出的激动和喜悦也绝不是装出来的。当时我就觉得，他对您简直如同至亲一样重要。

　　“之后，为了把这件事圆过去，您更是煞费苦心地让六个研究人员以及9号实验体一起配合演戏。所有的表演，只为了再度获得陈忡的信任。教授—我真是不明白，他到底何德何能，值得您花费如此大的心思在他身上？”

　　把心里的所有疑惑一吐为快，战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几乎是在指摘。他赶紧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教授……我好像说过头了。”

　　罗曼缓缓摇头：“没关系，战清。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一个直爽的人。我身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敢于对我的做法提出质疑。”

　　“其实我也不是质疑，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以后你会理解的。”罗曼说，“正如你所说，我做事一定有我的道理。‘苔藓人’对我们的意义，当然不只是提供金钱这么简单。但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我暂时不能把更深一层的意义告诉任何人，请你理解。”

　　战清是个性格干脆的人，他立即点头表示明白：“好的，教授，我知道了。请原谅我的无礼，其实我早该想到您这么做是另有深意的。”他微微欠身，“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罗曼颔首，战清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带上房门。

　　罗曼仰起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他知道，他没有和战清说实话。刚才的解释，只是一种搪塞。

　　有一件事，是“集团”所有成员都不知道的。而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他不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届时，基因改造的真正目的，将震惊全世界。 超禁忌秘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