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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都市儿童福利院内，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趴在窗户前窥视着儿童活动室的情况。

　　女人问旁边的院长：“哪一个？”

　　院长说：“站在书柜前看书的那个。她刚到几天，跟别的小朋友还没有混熟。”

　　“我看看，我看看。”男人把脸往前凑，“哦，是她呀。看起来挺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嗯，”妻子赞同道，“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院长说：“入院的时候，我们已经给她做过体检了，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残障，智力也正常。”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差点说出“我们就要她了”这句话，又觉得有点不妥，像是在菜市场挑南瓜。

　　院长说：“人你们已经看到了，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到我办公室来详谈吧。”

　　三个人在院长办公室坐下。男人说道：“靳院长，您知道我们的情况，一直要不上孩子，又很喜欢孩子，所以才想领养一个。”

　　院长点头道：“我知道，所以这小姑娘才送来不久，我不就跟你们打电话了嘛。”

　　“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我，你们符合领养的条件，之前也来过两次，但都没看到太合适的。这小女孩我觉得不错，性格也好，不吵不闹的。”

　　“是，是。”男人问道，“您说她父母，是什么情况？”

　　院长说：“这女孩儿情况比较特殊。她之前的父母，其实也是养父母，相继得病死了。警察问她记不记得亲生父母是谁，她说记不起来了。警察对照了网上的失踪儿童资料，她也不在其中。所以只能认为是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唉，真是可怜啊。”女人感叹道。

　　“是挺可怜的。她之前的养父母是农民，也没什么本事，居然利用这小女孩的特长在大街上卖唱赚钱。说不定你们以前走在大街上，都看到过她。”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看来并不知道此事。

　　院长说：“现在的问题就只有一个，看她是否接受你们。如果她愿意跟你们走的话，你们马上就可以办领养手续。”

　　“院长，我们保证会对她好。我们的家庭条件您也是知道的，绝对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院长伸手示意男人别说了，笑道：“你们跟我说没用，跟这小姑娘说吧，我这就把她带到办公室来。”

　　院长说着就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他把小女孩牵了进来。

　　院长拉着小女孩的手，温和地说道：“小彤（院方暂时取的名字），叔叔阿姨想让你到他们家去生活，让你当他们的女儿。你呢，愿意吗？”

　　小女孩望向旁边的中年夫妇。夫妻俩一齐露出和蔼可亲的眼神，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女人甚至想立刻抛出一系列诱人的条件：新衣服、洋娃娃、漂亮的房间等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小女孩几乎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说道：“我愿意。”

　　然后，她走到夫妻俩面前，乖巧懂事地喊道：“爸爸、妈妈。”

　　“啊……”女人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妈妈”，她捂住了嘴，眼眶里溢出幸福而喜悦的泪水。男人也激动得不能自已，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说道：“乖，小彤真乖！”

　　小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

　　没什么好说的了，立刻办理领养手续。随后，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开着车，把小女孩接走了。

　　今天对这个家庭来说显然是一个节日。坐在车上，妈妈问道：“小彤，咱们找一家高档餐厅好好庆祝一下，庆祝你成为我们的女儿，好吗？你喜欢吃什么？”

　　小女孩想了想，说：“我喜欢吃大龙虾。”

　　这个回答多少让夫妻俩有些意外。一般这个年龄的小孩，不是都会回答必胜客、麦当劳之类的吗？不过以他们的经济条件，吃龙虾也是毫无压力的。妈妈欣然同意：“好的，咱们就去吃大龙虾！”

　　车子开到市区的繁华地段，夫妻俩选了一家高档的海鲜餐厅。落座后，爸爸点了好些美食，主菜当然是清蒸澳洲大龙虾。

　　小女孩对其他菜肴的兴趣都一般，只有清蒸大龙虾端上来的时候，她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她把柠檬汁挤到橄榄油里，再加了点儿新鲜山葵酱，然后夹起一片龙虾肉，蘸一下，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一系列娴熟的动作让夫妻俩看得有点蒙。他俩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进餐。

　　吃完饭，夫妻俩又带着小女孩逛商场，给她买了漂亮的新衣服、玩偶和一大堆零食。小彤很开心，也很有礼貌，不断地道谢。妈妈笑道：“我们从今天起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不用这么客气。”

　　因为考虑到今天可能会领一个小孩回家，所以家里这套两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上午精心打扫和布置了一下。现在，妈妈想给小彤一个惊喜，她没有直接把小彤带进屋，而是让她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待全部的灯都打开之后，才牵着小彤的手进门。

　　展现在小女孩眼前的，是偌大的客厅。装修极富品位，华美而不艳俗，在绿色植物和花卉的点缀下，显得生机盎然。

　　夫妻俩观察着小彤的神情，期待着她说出“哇，好漂亮的房子”之类的赞语。但小女孩只是平静地观察着自己的新家，并未发出如此感叹。

　　妈妈忍不住问道：“小彤，咱们家漂亮吗？”

　　小彤点头道：“漂亮。”

　　如此平淡的回答，显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夫妻俩略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表露在脸上。爸爸说：“走，小彤，去看看你自己的房间。”

　　两口子带着小女孩推开次卧的门。说是次卧，实际上面积也没比主卧小，大概有30平方米。除了床之外，还有儿童休闲区和书桌座椅，功能齐全。房间布置得也很温馨，只是风格比较中性，不太像小女孩的房间。

　　妈妈轻轻按着小女孩的肩膀说道：“小彤，因为爸爸妈妈不知道会领养一个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房间布置得比较中规中矩。不过你现在来了，妈妈答应你，会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布置房间。”

　　小彤回过头微笑着说：“好的，谢谢妈妈。”

　　“都说了别客气了。”妈妈笑道。

　　接着，夫妻俩教小彤如何使用家里的一些电器，以及卫生间的马桶、淋浴等。小彤洗完澡后，跟爸爸妈妈道了晚安，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夫妻俩进入主卧，关上门。男人躺在床上，双手反枕在脑后，显得若有所思。

　　妻子坐到丈夫旁边，问道：“你在想什么？”

　　男人说：“院长告诉我们，小彤之前的养父母都是农民，对吧？”

　　“嗯。”

　　男人坐了起来，望着妻子：“刚才我们去那家餐厅，小彤并没有看菜单，直接就报出了‘清蒸大龙虾’这道菜名。这道菜的价格是1300元，我倒不是嫌贵，只是看她的吃法，显然不是第一次吃这道菜—这就有点奇怪了，我不相信她之前的养父母会带她到这种高级餐厅，吃这么贵的菜。”

　　妻子说：“你别小看人家农民，现在农民也有很多有钱的。”

　　“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是品位和消费观的问题。”男人说，“那家餐厅我们去过很多次了，你见过有像农民的人在那里消费吗？”

　　妻子缄口不语了。片刻后，她说道：“也许人家在别的饭店吃过。”

　　“这道菜在任何一家餐厅，都价格不菲。小饭馆根本不可能有这道菜。”男人说，“好了，不说龙虾的事了，再说回家之后吧。咱们的这个家，平心而论，在整个南都乃至全国都算奢华大气的吧？但是你看小彤的表情，根本没有惊讶、赞叹之类的反应，仿佛习以为常。你不觉得奇怪吗？难道她之前养父母的家，也有这么漂亮？”

　　“这不可能，院长说了，他们之前在南都是租房子住。”妻子说。她想了想，“也许她内心是很惊叹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是吗？我觉得不像。”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丈夫说：“从她进入这个家，到我们带她参观每一个房间，我都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相信我，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如此完美地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她脸上那种见惯不惊的表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唯一的解释是……”

　　他停了下来。妻子问道：“是什么？”

　　他望着妻子的眼睛，说：“在那对农村夫妇收养她之前，她过的就是类似这样优越的生活。”

　　妻子露出怀疑的神情：“会吗？但是院长说，她已经记不清之前的事了。而且有一点也是矛盾的，如果她真的出身于这样的富裕家庭，又怎么会被父母抛弃？”

　　“对，的确说不过去。所以我想……她会不会没有说实话？”

　　妻子“啊”地低呼了一声，说道：“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撒谎了？”

　　丈夫叹了口气，摇头道：“关键是我们不了解她的背景，不知道她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男人说道：“对了，院长说她之前的养父母相继得病死了。当时我没有细问，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点可疑—他们是得什么病死的？”

　　妻子说：“不管他们得的什么病，反正跟小彤没关系。他们之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只要小彤是健康的就行了。”

　　丈夫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妻子说：“好了，咱们别胡乱猜测了。不管小彤的过去是怎样的，现在她是我们的女儿了。我们会提供给她最好的家庭条件和成长环境。毕竟她现在只有5岁，我相信经过我们长期的教育和熏陶，是能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

　　丈夫略略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要给她联系幼儿园吗？”

　　妻子说：“暂时不忙吧。等她在这个家住一阵，先熟悉再适应下环境再说。”

　　丈夫颔首，说道：“好吧，睡了。”

　　听完这句话，小女孩把耳朵从门上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半个月，夫妻俩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在家里陪伴小彤。他们极富爱心和耐心，给小姑娘讲故事，陪她看电影和玩耍，教她算术、写字、唱歌、画画……

　　在这个过程中，夫妻俩发现小彤非常聪明。很多东西一教就会—当然也可能是她之前就学过。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认为小彤是一个天资很高的孩子。

　　特别是音乐方面的天赋。小彤的嗓音条件非常好，音准和情感的把握也超出同年龄的孩子。这让夫妻俩感到欣喜。他们毫不怀疑能将小彤培养成一个音乐方面的人才。

　　但是，有一天晚上，小彤对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爸爸妈妈，我想到大街上去表演唱歌。”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夫妻俩差点忘记她之前跟着养父母在大街上卖唱的经历了。但是很显然，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允许女儿在街上卖唱的。妈妈说道：“小彤，爸爸妈妈带你去KTV唱歌，好吗？”

　　小彤摇着头说：“我喜欢在大街上唱歌。”

　　妈妈问：“为什么呢？”

　　小彤说：“我喜欢很多人围着我，听我唱歌，还会往我面前的帽子里扔钱的感觉。”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爸爸说：“小彤，你是希望有观众听你的歌，对吧？这个好办，我们帮你报音乐辅导班，老师会定期组织同学们表演，有时还会上电视呢，好吗？”

　　小彤摇着头说：“不好，我就想在广场和大街上唱歌。”

　　爸爸皱起眉头：“为什么？”

　　小彤说：“因为观众很多，而且他们会给我钱。”

　　爸爸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说：“你不需要挣钱，小彤。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买给你。”

　　到这个家后，小彤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任性：“不，我喜欢这种感觉。他们往我的帽子里扔钱，我就会很开心。”

　　夫妻俩明白了，她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收获的成就感。不可否认，得到很多人的认可和赞扬，确实是拿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认同这种做法—他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的女儿也应该如此。只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彤阐述这一观点。

　　酝酿了许久，爸爸说道：“小彤，是这样，我们这个家庭，你也看到了，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爸爸和妈妈都有体面的工作，我们也希望你能像个小公主一样……”

　　没等他说完，小彤就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在街上唱歌，是在丢你们的脸吗？”

　　“……”爸爸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妈妈赶紧俯下身说道：“不，小彤，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意思是，你要表演的话，应该在一个正规的、大型的舞台上表演。在大街上……确实不太好。以后你的同学、老师，还有我们的熟人朋友看到，会怎么想呢？说不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利用你来赚钱。”

　　小彤说：“你们可以跟他们解释呀。再说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以前看我唱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都说我唱得好，他们全都夸我呢。”

　　妈妈叹了口气，发现很难说通这番道理了—无论如何，小彤就是坚持要去卖唱。她只好向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

　　看来这段时间我们对她太好了，才让她如此任性。男人在心里反思道。不能这样由着她的性子发展下去，否则以后怎么管得住？

　　他不打算继续讲道理了，态度强硬地说道：“好了，小彤，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总之，我和妈妈是不会同意你去街上卖唱的。正如你说的那样，这会让我们觉得很没面子。”

　　妻子在一旁悄悄拉丈夫的衣袖，但男人并没有改口—他认为在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显露父亲的威严的。

　　小彤凝视了父母一刻，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夫妻俩望着小彤的背影，在心中叹息。他们开始感受到，养育孩子不是只有乐趣，还有烦恼了。

　　两口子回到卧室，轻轻关上房门。他们坐在床边，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说：“看来养一个孩子真不简单。之前我们太迁就她了，才会让她如此任性。”

　　妻子也在反思这一点，她略略点头，说道：“是啊，怪不得大家都说不能太宠着孩子了，我们真是缺乏经验。”

　　“都说女孩要富养，形体、气质、修养一样都不能少。这几天我们都在引领她看各种格调高雅的东西，你说她怎么还是对卖唱这件事念念不忘呢？”

　　“才十多天嘛，品位、格调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培养的，慢慢来嘛。”

　　男人叹了口气，说：“我看难。毕竟是四处流浪的野孩子，要是我们自己生的女儿，从小接触高雅的事物，怎么会对卖唱这种事情感兴趣？”

　　妻子垂下头：“你这是在责怪我吗……很抱歉，我没法给你生一个孩子。”

　　男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安慰道：“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突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小彤站在门口，表情阴冷地望着他们。

　　夫妻俩为之一惊。妈妈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彤，你怎么……还没睡呀？”

　　小彤走到他们面前，望着男人说道：“爸爸，你说谁是四处流浪的野孩子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冷漠如冰。让接触到她目光的男人感到心悸胆寒，同时也窘迫到了极点。他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我说的是电视里面的人，不……不是说你。”

　　小彤盯着爸爸的眼睛，了然地一笑。这抹笑意令夫妻俩心里发寒。

　　两口子正寻思如何把这事给圆过去，小彤却已经岔开话题了，她说道：“爸爸，妈妈，今天晚上我挨着你们睡好吗？”

　　两口子愣了片刻，一起说道：“好啊。”反正他们的床够大，睡三个人也没有问题，况且这样也可以增进与小彤的感情。

　　小彤脱掉拖鞋，爬上床来，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她乖乖地盖上被子，说了声：“爸爸妈妈晚安。”然后闭上了眼睛。

　　“晚安，小彤。”夫妻俩也说道。爸爸的手伸向开关，啪的一声，顶灯熄灭了，屋子陷入黑暗和静谧。

　　不久后，小女孩的眼睛睁开了。 超禁忌秘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