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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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当晚我去参加我固定参与的圣保罗教堂聚会,还好我去了,因为前不久我说好要发表我的周年感言。我坐下来,想着自己应该会用老方法讲我的故事,结果我却是从我的最后一杯酒讲起,那杯我想喝却没喝的酒,那杯我点了却留在吧台上的酒。我从那里讲开来,花了近半个钟头聊着这一年来的生活——我戒酒的头一年。
谈话的内容并不重要。有天早上,我参加了一个叫作“午间书店”的聚会,地址在西三十街。他们引介了当天的讲者,他说了自己名字,说他是酒鬼,然后就默默看着我们二三十个等着他开讲的人。他笑一笑,说:“这是你们的聚会。”然后便开放大家讨论。
他规避责任,却没有引发半句批评,事实上,还有好几个人赞美他简化了聚会的程序。后来我跟吉姆提起这件事,两人讨论了各种可能性:他新近讲了太多自己的故事,已经腻到不想重复了;他行事高调,喜欢语出惊人赢取大家的注意;他最近三个月违规喝了酒,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带领聚会,但又鼓不起勇气当众承认。我们又编了好几种情节,一个比一个精彩可信,然后又下结论说其实无所谓。聚会顺利进行,而且也于我无害。我保持了清醒不醉,不是吗?
聚会开场的时候我没醉,收场的时候我也依然清醒。
“实在很难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先前丹尼斯·雷德蒙这么说,“根本找不着证据,铁证或非铁证皆然。我会再查查档案,看看他们曾否把他或艾勒里连上简恩街命案。不过无论这样还是那样,我觉得应该都没区别吧。你知道你可以怎么做吗?”
“怎么做?”
“他喝什么酒?不是独家马克吧?”
“苏格兰威士忌,好像是尊尼获加红牌。干吗问呢?”
“把牌子搞清楚,”他说,“每天寄给他一瓶,连寄一两年——看他需要多久而定。”
“啊?”
“看他需要多久才会变成酒鬼。然后他就可以跟你作伴参加聚会啦,他可以跟着去爬那十二步大名鼎鼎的阶梯,等他不得不动笔写下告白时,咱们即可大举进军逮住他。”
“他写下的告白,我们何从得到?”
“你可以当他的告解神父啊,噢,不过你们用的是不同的称呼。”
“辅导员。”
“就在我舌尖打转呼之欲出。对,他的辅导员。你可以当他的辅导员,然后就可以把他逮个正着。不过辅导员不能通风报信,是吧?”
“没错,这是当辅导员的条件之一。”
“我就是担心这个。好吧,这一来我就没有点子能提供了。当然我们可以在你身上安装窃听器,不过那也行不通,对吧?”
“他不可能说出咱们可以派上用场的话。”
“哎,就算他说了,只怕也登不上法庭。我们心知肚明,只要警察找他进局里问话,他就会大阵仗请出律师对付,如果他跟泽西城的政治机器挂了钩的话,他肯定知道该找哪个律师助阵。就拿那桩双尸案来说吧,他是逍遥法外多久啦,十几年总有吧。现在又有两三个命案他都可以不用扛。这你看得下去吗?”
“看不下去也得看。”
“在下亦同。警局待了几年以后,你会发现不管什么鸟事你都看得下去了。”他的眼睛眯起来,“不过后来你请辞了,对吧?得过金质警徽,却又退回去,我猜你是发现了什么看不下去的鸟事了。”
“我请辞跟工作无关。”我说,“如果当初你问我的话,我会同意你的说法,因为那时我搞不清症结所在。后来我参加戒酒会,发现很多人讲的故事都有个共通点:搬家。这人搬到加州,是因为纽约带来问题。他又搬到阿拉斯加,因为加州带来问题。说穿了,他自己就是问题的来源。他搬到哪里,这个问题就跟到哪里。”
“所以当初的问题就是你自己啰。”这点他想了想,“嗯,而现在你成了平稳斯蒂文的问题,对吧?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解决问题的——跟搬家无关。咱们倒是怎么才能让你逃过一死呢?”
“这点我一直都在想着。”
“走到这步田地,我连警方的保护都无法提供给你,搞到后来肯定会是笑话,对吧?我们指派几名警察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他们也都尽忠职守一切平安,于是我们又指派他们别的任务,然后你就又回到眼下的处境啦,因为那人聪明机灵而且耐性十足。要他等多久,他都无所谓。你有枪吗?”
“没有。”
“你知道,如果你有一把没登记的武器——”
“我没有。”
“总之,如果你碰巧有机会拿到一把的话,也许随身携带会是个好主意。事实上……”
他的声音渐说渐小。我看着他,扬起眉毛等着下文。
“我们做一个假设,只有我俩在场听到:如果有人立意要杀我,我又知情,但偏偏他妈的又奈何不了他,嗯,那我就只能采取一种手段了——懂我意思吧?”
“这点我是想过。”
“另外,”他说,侧头看着旁边,“如果咱们这位朋友发生不测,而警方又怀疑到你身上的话,我可不会记得这场谈话。事实上,我们所有的谈话我都会忘光光。”他的眼神碰上我的。“只是给你一个可以思考的方向。”他说。
我没枪,不管登记过的没登记的一律没有。想找到一把并非天大难事,所以我便思索起来。但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聚会结束后,我在火焰餐厅耗了一个小时,又跟吉姆私下聊了一阵子,最后回到我的房间继续思考。那人正在某处逍遥,如果他目前还没有思量起我的话,嗯,再过一天或一个星期或一个月,他总会把念头转向我来。
我是他的问题。而且我知道他会诉诸何种方法解决。常言道,如果你的工具是把铁锤的话,那么任何问题看起来都会像是钉子。
我躺在黑暗中,想着我是否心存恐惧。没错,我是害怕,但并非怕死,不完全是。如果我一年前死了的话,如果我是烂醉而死的话,那才叫走得好惨。不过如今我已避开酒精一年,虽然还没有兴高采烈到想要大肆庆祝,但这可不表示我毫不珍惜这种成就。现在我就算挂掉也无憾恨,那美好的胜利没有人能够夺走。算是小有安慰吧,我想。总比了无慰藉要好。
我在怕什么呢?思量再三以后我才想到,我怕的其实是,分明有解决办法但我却苦思不出。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阳光普照,隔壁房间有人在听广播。我听不清内容,不过主持人的热情倒是传送到了。我冲了澡刮好胡子并换了衣服,我的邻居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收音机。太阳仍在普照。我觉得这会是个不坏的日子,我知道应该如何度过。
我想吃早餐,不过首先我找到了范恩·史蒂芬斯的名片,拨了他的号码。他接听时我颇惊讶,我本以为只要在录音机上留言就好。他说声你好,我则说:“你大概知道我是谁吧。”
“有可能。”
“前几天你买了酒请我,”我说,“我一直没找着机会跟你道谢。”
“你的声音有点耳熟,”他说,“不过你讲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讲的话有时连我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总之,我觉得我们应该面对面聊聊。”
“哦?”
“通通风。”
“好主意。通风以后,呼吸就没那么困难了。你有可能觉得这话是从幸运饼干里抄袭来的,不过我必须很骄傲地说,这话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佩服佩服。”
“当然,如果孔老夫子能想到,那他就抢先了。你想跟我碰头吗?时间地点呢?”
我们约了下午三点在自然史博物馆碰头。我早早就到了,等在一座恐龙骨架的旁边,他则是准时出现,穿了西装打着领带,手臂上挂了件长外套。他的眼镜雾蒙蒙的,于是他将外套递给我,拿出一方手帕清起镜片。
我心想,如果外套口袋里有枪的话,会显得更重吧。不过我原本就没预期他会带枪。他应该考虑到我们会设局逮他,如果带枪的话,到时他就得费神辩解了。
他将眼镜戴上,透过镜片朝我眨眨眼,并将他的外套拿回去。“谢谢。”他说。他漫步走向最近的那只恐龙,开口道:“你好,老弟。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老朋友?”
“我女儿喜欢这些家伙,”他说,“可别问我原因。我每隔一个星期天都会带她到这里看恐龙,顺便也看看其他单亲老爹。不过这是好多年前的事啰。”
“想来她已经看不上它们了。”
“原本是有机会看不上的,”他说,“可是有一回她妈妈带她到加勒比海避寒。那里有座岛叫莎巴,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
“要去那里,得从另外一个岛搭飞机才行。我忘了是哪个岛。莎巴是火山岛,所以岛就是山,山脚有片海滩。每隔一阵子,就会有架飞往那里的小飞机撞上火山。”
这当口我能讲什么吗?我想不出能讲什么。
“离婚程序还没走完,”他说,“所以名义上我是鳏夫,还有个死掉的孩子,好像没有一个专门的词可以用吧。从某个角度来看,确实是惨事一桩,不过也不用为这种事哭天抢地。因为她已经大到快要不爱恐龙了,摊在我和她前面的是他妈一大片无话可说的未来。总之,这下子她就省得要受那种苦了,我也一样。”
“这倒是个面对死亡的新鲜角度。”
“是吗?如果你戴了窃听器的话,不妨逐字把这感人的小故事写下来,拿给心理医生看。天知道他们可以推出什么结论来。”
“我没戴窃听器。”
“哦?也许你有戴,也许没有。如果你年轻一点又标致些的话,我可是会搜身的。我是说,如果你是女孩儿的话。老范恩可不是怪叔叔喔。”
“听了叫人好放心。”
“不过搜身对我有啥好处啊?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如今搞谍报的,新发明的小玩意可是愈来愈多也愈妙,比方可以藏着迷你通话器的圆珠笔。而且前几天我还听说,有种录音器只有阿司匹林药片大小。你吞下药片,然后它就会把方圆二十码内的谈话连同你的肠道咕噜声一起录下来。当然到头来你得在自己的大便里翻捡字句呈报上级,不过那些个小丑原本就是在做类似的狗屁事不是吗?来,咱们出去吧。这儿讲话不方便,又不许抽烟。难不成他妈的恐龙会在意你抽不抽烟吗!” 犯罪小说之王:铁血神探马修·斯卡德(套装共9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