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犯罪小说之王:铁血神探马修·斯卡德(套装共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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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稍早些时候,我打电话找德鲁·卡普兰,但他在法院。我在瓦德尔与扬特那里又打了一次。他的秘书说她已经告诉他,而且今天下午三点他可以在他的办公室见我。不错,她说,卡普兰先生的办公室有保险箱。她说话的语调让我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打电话给莉萨·霍尔茨曼,又听了一遍格伦的声音。如果我非得听从坟墓里传来的声音,我希望他至少能多告诉我一点信息,但他所说的就只是要我留个话。我等他说完后报上我的姓名,她立刻接了电话。我告诉她三点钟与德鲁·卡普兰在他法院街的办公室见面。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马修?”

  “我已经计划好要去,”我说,“我猜你会需要有人做伴。”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去,我会很紧张。”

  我告诉她我两点去找她,这样我们会有充裕的时间。我还要打个电话给TJ的寻呼机,但我不想留在瓦德尔与扬特的办公室里等他回话,我也不认为接听电话的女孩子会欣赏他那一句“谁找TJ?”。我走出去在路上打了电话,按了我的号码,然后等他打来。

  五分钟过了他还没打来,两个想打电话的路人瞪了我几眼,我花了两毛五打给我的旅馆。我的信箱里有两张TJ打过电话来的条子,没有留言,只有他寻呼机的号码。我投了另一枚硬币打给伊莱恩,但只有她的答录机回应。“我是马修,”我说,“你在吗?”一听没人回应,我说:“我原本想约你今晚见面,但又忙起来了。如果我及时做完,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不然我就晚一点上你那里去。等我把日程再弄清楚点后,我会立刻打电话给你。”好像我还应该再说什么,但我想不出来,刚好留言带没了,也省了我一番麻烦。

  我压住挂电话的钩子,但一手拿着听筒,希望TJ会打来。当然在我打电话到旅馆或伊莱恩那里时,他可能已经打来过了,这样他会听到正在通话的忙音。我正在想的时候,一个身穿暗色西装、头戴一顶扁帽的男人问我到底要不要打电话。“如果你想要一间私人办公室,”他说,“百老汇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空房子,多到没人租。找人谈,他们会给你弄套桌椅,电话公司会给你装你自己的电话。”

  “对不起。”

  “嘿,没关系。”他说,然后丢下他自己的硬币。

  我在一个街区外的地方花了另一枚硬币打给匿名戒酒会的办公室。我问接电话的义工附近有没有午餐时间的聚会。她要我去联合广场边的一个社区中心。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念匿名戒酒会的开场白。我坐下来待了一小时,但几乎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我的心思全放在格伦·霍尔茨曼身上,没空想别的。不过这仍是一个想事情的好地方,而且还有不错的咖啡。我放在篮子里的钱也随我的意,既不会有人期望我放更多,我不放也没人在意。没人建议我自己去租间办公室,也没人建议那个在我前两排躺着睡觉的老人去找间旅馆住。

  我提前几分钟到了霍尔茨曼的公寓大楼。这次是另外一个门房,但当我给他莉萨·霍尔茨曼的姓名时,他跟前一个一样满腹疑心。我也给了他我的名字,并且告诉他我是约好来的。一经证实,我们就成了老朋友。

  我上了二十八层楼,刚一敲门她就打开了门,等我一走进去,她又立即关上。她抓住我的手臂,告诉我她很高兴见到我。“你早到了五分钟,”她说,“在过去的十分钟里,我一定看表看了二十次。”

  “你担心?”

  “从你昨天离开后我就一直在担心。我一发现这笔钱后就好紧张,但等我拿给你看,我们又谈过之后,这笔钱才变得真实起来。我应该让你把它带走。”

  “为什么你想这样做?”

  “因为这笔钱,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着觉。这些钱让我害怕。我一度觉得放在衣柜里不安全,这是第一个他们会去找的地方。”

  “他们是谁?”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我跳下床把盒子从衣柜的架子上搬下来藏在床底下。然后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第一个会找的地方。然后我又认定这笔钱如此危险,我最想做的是把它给扔了。我想要打开盒子,把所有的钱扔出窗外。”

  “亏你想得出来。”

  “你知道是什么阻止我这么做吗?我害怕开窗,我怕我会想跳楼。就算窗是紧闭上锁的,我还是不敢站在窗边。通常我并不恐高,但现在我不是恐高,我是怕我自己,怕我快疯了。你看我。”

  “你看起来并不糟。”

  “是吗?”

  她看起来不错,身穿一条淡褐色法兰绒呢裤,一件暗草绿色的高领套衫,外罩海军蓝带铜扣西装外套。涂了口红,化了淡妆,还喷了香水,一种树林的香味。

  咖啡已经煮好了,我同意我们还有时间喝一杯。倒了咖啡后,她到卧室拿出那个盒子。我从她那里拿过盒子,立刻感觉到它的重量,之后我把密码转到五一一,掀开了盒盖。

  她说:“你还记得号码。”

  “我记得一大堆事。”我拿出一叠钞票,一张张翻过,一面仔细观察。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这些钞票是不是有问题。我告诉她没问题,它们并不是伪钞,也没有被塞进水果罐头埋藏在宾州的某个农庄里过。有些钱比较旧——比如百元大钞比其他面额较小的钞票流传得少且慢——但大多数仍然是过去十年内发行的。它们不是所谓的霍尔茨曼家产。我告诉她我很高兴她没有把它们扔出窗外。

  “我原本还打算把这捆钞票拆开再扔出去,”她说,“以免砸伤别人。想想要是被从天而降的钞票砖砸死该有多倒霉。”

  “你不希望有良心负担。”

  “不希望,但我想到那会有多美,所有这些钞票在天上飘过,被微风吹得到处都是。而且想想看,有多少人会因为我这样做而快乐。”

  “就算如此,还是不该这样做。”我说。

  我们下楼,拦了三辆出租车才有一辆愿意跑短程。现在这些移民一旦可以工作,就搞张出租车执照,他们最早学会的七个字是:我不去布鲁克林。前面两个司机对我们炫耀他们的英语能力后,微笑着开走了。第三个司机是从尼日利亚来的,从小就说英语,他没什么好证明的,又愿意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但这不表示他知道怎么去,不过他非常服从我们的指挥。

  当然坐地铁更快捷简便,还可以省下十五块钱。但只要心智正常,谁会拎着三十万现钞坐地铁呢?你还不如扔到窗外算了。

  德鲁·卡普兰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听我叙述。我告诉他莉萨是谁及我们找他的原因。我告诉了他几乎所有事,但我没说在他桌上的盒子里放着什么。我一边说,他一边询问了我几个问题,但他也没提半个与那盒子有关的字。然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天花板。

  “需要刷油漆了。”我冒出一句。

  “是吗?你应该去剪头发了,但我这样说是不是太唐突了?”

  “显然。”

  “显然。霍尔茨曼太太,首先让我表示我对你的同情。当然我看过有关这个案子的报道,实在太不幸了。”

  “谢谢你。”

  “从我刚才听到的情况看,你绝对需要有人来维护你的权益。我了解,你想要把——”他指着那个盒子,“——把它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没有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也看不出你有任何理由这样做,但马修说不定可以,比如说,猜三次,随便猜猜看里面可能装了些什么。”

  “猜三次?”我问。

  “不错,就像在黑暗里开枪一样。”

  “好吧,”我说,“嗯,里面可能有好几根从坦桑尼亚走私而来的偷猎的象牙。”

  “嗯,这是一种可能。”

  “克拉特法官也可能在里面。”

  “很可能,”德鲁说,显然自得其乐,“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猜几次了?两次了吧。”

  “嗯,还有一次。”

  “哦,我猜也可能是一大笔现钞在里面。”

  “如果真有钞票在里面,那可是千载难逢。你可以再胡猜一下,那些钱从哪里来的。”

  “呃,我猜不出来。”

  “那套公寓,以及跟那位男士有关的所有的事都如此神秘。”他把一只手放在盒子上。“没问题。我会帮你看管这个盒子,”他宣布,“我们都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而且不只是我看管盒子这件事,就连这盒子的存在都是机密。我会给你一张保存盒子的收据,霍尔茨曼太太,或女士?”

  “写收据?其实我无所谓。”

  “收据上只写莉萨·霍尔茨曼。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人家怎么称呼你。”

  “莉萨,”她说,“叫我莉萨。”

  “好,那就叫我德鲁。就像我说的,我会给你一张收据,但万一这个盒子失窃了,你必须了解,我既不可能赔你,也没有保险公司的赔偿。我可以赔你买盒子的钱,但我不负责赔里面的内容。”

  她看向我,我点一点头,她告诉德鲁她了解。

  “你放心,”他说,“我不偷客户的钱,我只是收费高昂。长期来说这样会赚得更多,而且不会住在监狱里。莉萨,如果这个盒子是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我可以收你些钱替你保管。我也可以建议你到街角去用你结婚前的姓,或任何你喜欢的名字租一个保险箱,”他两手交叠坐直,“但你要考虑的不止是这点。你有套公寓,如果你丈夫是用来路不明的钱买的话,国税局的人可能会很感兴趣。你还有保险公司的钱,通常他们不能去碰它,但还是要看投保的险种、谁是受益人,以及你的那个话题老公是怎么填的税单。”他皱皱眉,“很抱歉,我不应该对你过世的丈夫表示不敬,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他把你丢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常常使我忍不住说两句难听的话。”

  “但骨子里,”我说,“德鲁其实是个王子。”

  他不理我。“很有可能还有其他隐藏的资产,”他继续,“你只有知道它们的存在,才可能拿得到。莉萨,我想要你做的是,给我一张五千块的支票,雇我当你的代理人。这笔钱应该足够付我替你做事的酬劳了。”

  她又望着我。这次我说:“不成,德鲁,她没有钱。”

  “哦?”

  “没有钱在银行里。她以后还是会拿到保险公司的钱,但目前她只有一个日常支出的账户,里面的钱只够她日常开销。”

  “我明白了。”

  我对那个盒子投以一瞥。他的眼睛转过去又再回到我身上。

  “我喜欢客户用支票付款,”他说,“如果我出去一会儿,等我回来后再把那个盒子放进保险箱,说不定她可以写一张支票,然后等她回家后,她忽然在冰箱里发现了五千块,足够她存进银行,所以她给我的支票不会被退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那会留下记录,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任何人去查的话,都一定会最先注意到那笔存进去的现钞。”

  “不错,你说得对,”他说,“妈的,让我想一想。”他往后坐下闭起眼睛。过了整整一分钟,他睁开眼说:“好吧,我们这样办。我希望你带了支票簿来,我要请你写一张支票给德鲁·卡普兰律师,金额是两百元。”

  我说:“你看,他们都是这样。他们先漫天要价,但通常你可以就地还价。”

  “这句话我当没听到,”他说,“你全写上了吗,我的名字及律师头衔,代理人?好。”他拿起电话按下内线键:“凯伦,用公司的账户开张支票给马修·斯卡德,注明是替莉萨·霍尔茨曼从事调查服务。”他把她的名字拼给凯伦,然后遮住话筒对我说:“调查?侦查?哪个词才对?”

  “管他的。”

  他耸耸肩,对着电话说:“一百元,先放你那儿。等他走的时候,他会去拿。”

  “这我喜欢,”我说,“所以我们成合作伙伴了吗?我们要五五分账了吗?”

  他又没理我,说:“这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我要到走廊去一下,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莉萨忽然发现皮包里居然冒出一万块,我可一点也不会惊奇。啊,不,我并没有忽然提高价钱,我过一下就回来。”

  等他离开后,我打开盒子,取出两叠钞票,每叠有五十张百元大钞。她把钞票放进皮包,我负责关盒子并转了号码锁。我们静静等待,直到德鲁拿着我的支票回来。“一百块,”他说,“现在你可以去买辆凯迪拉克了。”

  “你永远不可能猜到莉萨在她的皮包里找到了什么。”

  “我猜是坦桑尼亚的象牙,不过我猜错了也没关系。”

  莉萨又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她拿出那两叠钞票放他的桌子上。

  他叹了口气说:“你想循规蹈矩,你想不拿现钞,但这样做偏偏不符合客户的最佳利益。正因为这样律师常会惹上麻烦。”他想了想说:“一计不成,还有他方。”他拿起一叠钞票,在手上掂一掂丢给我。他拿起另一叠,刷啦啦翻过,又叹口气,把钱放进上衣内侧的口袋。面对着莉萨,他说:“你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概吧。”

  “你如果有任何不了解的地方,马修都可以解释给你听。现在你有了一个律师,也有了一个私家侦探,而且因为我写了张支票雇了我们的朋友,任何你告诉他的事或他查出来的事都享有特别保护,他不能被迫说出来。倒不是他会说出去,但如此一来他的屁股就完全被盖住了,很抱歉我说了粗口,但这是实话。”他拿起盒子,“我忘了象牙有多重,特别是那种偷猎来的。莉萨,我会跟你联络。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把一切交给我。任何人问你任何事都不要回答。不要让任何没有搜查令的人进入你公寓,如果有人拿了搜查令来,立刻给我打电话。马修,跟你合作永远愉快”。

  街上的出租车站有一辆出租车在排班,这次司机对我们的目的地——第十大道与五十七街的交叉口——并不嫌弃。“那是在曼哈顿。”我说,而他表示不成问题。莉萨奇怪为什么我要说出哪一区,难道布鲁克林也有第十大道与五十七街?没错,我说,而且它们交会的地方接近日落公园与湾脊区交界处。她说她对布鲁克林一点也不熟,但她曾去过威廉斯堡大桥,有几个她认识的艺术家在那里有房子,不过我们离那里并不近,是不是?没错,我说,我们离那儿一点也不近。

  我们就像这样随便谈着,直到我们到了目的地,我们一路上楼来到她的公寓。“我得要喝一杯,”她宣布,“从我怀孕后我就不再喝了,但现在我没有理由不喝,是不是?我想我要来杯苏格兰威士忌。你呢?”

  “如果你还有剩的咖啡,我就再喝一点。”

  “你不喝酒?”

  “我以前喝。”

  她听了想一想,开口想说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她走进厨房给我拿了咖啡,又给她自己一杯在我看来非常淡的威士忌加苏打水。我们各自选了一张沙发坐下,然后开始讨论在法院街办公室接洽的经过。德鲁不想拿现钞,我解释给她听,因为律师常因此而惹上麻烦。好些辩护律师收了毒犯给他们的现金,结果出了问题。政府会以那些钱是经由非法毒品交易而得来的为理由,把钱没收充公。有时候虽然被告人的案子已经被驳回,他们还是有办法把钱拿走。

  “格伦买卖毒品吗?”

  “谁知道?”我说,“目前谁能说清他到底做过什么?但不论如何那笔钱很有可能是非法的,至少没缴过税。而且它再也无法缴税,因为德鲁不能把它记在账面上存进银行,这样钱的来源可能会受到质疑。他必须使钱不入账。”

  “我以为有人喜欢收不需要入账的钱。”

  “不一定。依你的情形,他虽然少缴点税,但他做了违法的事。讲得更清楚一点,有两个人知道他做了违法的事。”

  “而那两个人是——”

  “就是你跟我。他不认为我们会告发他,不然他也不会收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要我当他的面也拿了五千元,现在我也不比他干净。哦,如果你要的话,我把钱还给你。”

  “为什么?”

  “这是一大笔钱。”

  “你还记得吗?几个小时前我曾打算把所有的钱一股脑儿扔到窗外。”

  “你不会那样做的。”

  “不,但我想那样做。直到几天以前我还根本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发现它之后,我一直害怕有人会把它拿走,或为了拿这笔钱把我杀了。现在看来我可能有机会真的拿到些钱,就算我拿不到,至少我不需要再担心。如果有一卷钞票给了你,另一卷给了一个在布鲁克林的律师,我干吗在乎呢?”

  她痛快地喝了一口酒,仿佛在为她的自问自答画上句号。这引发了我一闪而过的回忆——那微带药味的威士忌,被冰块降低了温度,又被苏打水稀释,苏打水的泡沫以及威士忌的酒精流在舌尖上微刺的感觉。老天,我几乎可以听到那背景音乐,布鲁贝克或奇科·汉密尔顿,或是切特·贝克的小号独奏,然后他放下小号,用那种和她的酒一样淡、一样冷、一样令人难忘的声音唱歌。

  “我得打几个电话。”

  “当然,”她说,“你想用卧室的电话吗?这样才不会被我听到。”

  “没关系。”我说。

  我打给伊莱恩。“今天是漫长的一天,”我说,“而且还没完事。”

  “你要不要取消约会?”

  “不,不要。我还有好几件事得办,之后我先回家,冲个澡休息个半小时。我八点左右来好不好?我们可以在转角那家小店吃饭。”

  “哪家小店?哪个转角?”

  “你决定。”

  “好的,”她说,“八点?”

  “八点。”

  我挂了电话又打给TJ,然后按下莉萨的电话号码。“一个朋友有寻呼机,”我解释,“他可能随时会打来。电话铃响时,在答录机还没启动之前,我们得先接。”

  “干吗不就由你来接,马修?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如果不是打给你的,就告诉他们号码错了。”

  “他们会不会再打来?”

  “去他的。”她说,一面咯咯笑。“我很久没喝酒了,”她说,“我想我有点醉了。你刚才是在跟伊莱恩说话吗?”

  “没错。”

  “我喜欢伊莱恩。”

  “我也是。”

  “我好热,”她边说边站起来,“屋子朝西就有这点不好,下午变得很热。今年夏天每天下午我都得关起百叶窗,这样这个地方不会热到空调也不管用。但我还得记得在太阳西下之前把窗户打开。”她脱下外套,挂到椅背上,“你能留到日落后再走吗,马修?”

  “我想不能。”

  “我们有个录像机,我可以对着窗放日落给你看。哦,妈的,我又说了一次。”

  “什么又说了一次?”

  “说‘我们’,而不说‘我’。我有个录像机。但你不会去录下日落来看,你会吗?你会想亲眼看到日落的。还有水族箱的录像带,你看过吗?”

  “我想我曾听说过。”

  “格伦曾经租过一次,你能相信吗?就是为了看看什么样子。简直不可思议,你会发誓你看到真的鱼在你电视机里游泳,那电视机就像个水族箱。你知道他们还有什么?”

  “有什么?”

  “一种巨型的电视屏幕,”她说,“让你挂在没有窗户的墙上,特别是如果你住在公寓楼的后部,望出去只有通风井,那你就直接挂在窗上。他们可以卖给你日落录像带,景色就好像你从自己的窗外望出去的一样,而且比真的更好。因为任何时候你想看都可以,你可以在半夜两点钟看到壮观的日落。你看这是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妙极了。”

  “我觉得是。马修,你知道我希望什么?”

  “什么?”

  此时电话铃响了。“我希望你去接。”她说。

  是TJ,他抱怨一整天都在找我。“我找到她了,”他说,“但我又跟丢了。”

  “那个证人?”

  “她看到了枪杀的经过,”他说,“但要从她那里套话很不容易,她还是个害羞的孩子。”

  “她叫什么名字?”

  “我们在电话上,不要说名字,而且她告诉我的名字极有可能是假的。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所以你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名。”

  “她是一个变性人?”

  “她管这叫TS。我一直以为那两个字代表别的意思。我告诉她,嗯,你叫TS,我叫TJ,说不定我们之间有亲属关系。见你的鬼,她说。”

  “她是干那行的女孩吗?”

  “她干的是怎么做个女孩。我一边拼命跟着她,一边拼命找你。你呼叫过我一次,但我找不到电话。后来我找到了电话,又变成你的电话占线。最后我终于打通了,但是一个勉强会说英文的家伙接的。我跟他说,老兄,又不是打给你的,你接什么接?现在他大概还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她是目击证人,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我们说过的那两个人。”

  “格伦和乔治?”

  “在电话里可以说吗?没错,那两个。”

  “她有没有看到枪杀?”

  “她说没有,只看到了枪杀前跟枪杀后。看到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在掏他的口袋。”

  “或是弯腰在他身边捡弹壳。”

  “我也是这样想,你可能有问题想问她。”

  “一大堆问题,”我说,“她在哪儿?”

  “在外面走动。四点钟要去看医生,不让我跟着她。‘TJ,你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打发时间。’我试着跟踪她。”

  “真的吗?”

  “难道这不是侦探本色?只是你最好给我上点课,我好像快应付不来了。”

  “这很不容易。”

  “我跟着她进入地铁站,但我没有赶上车。我跳过投币转门,但差得太远了,再加上有个傻瓜要去报告我没投币。老兄,我说,你离我远一点,你最好别说什么你要去告发,小心我让你心脏病发。”他叹了口气,“我跟丢了。”

  “你能再找到她吗?”

  “希望如此。我给了她我的号码,要她看完医生后呼我。如果她没打来,我会去公园找她。”

  “她在哪里做事?”

  “她在那条街上开工,或去格林威治的西街。她不需要像有些人那样苦干,因为她不靠皮条客,也不用可卡因。”

  “那她的嗜好是什么?”

  “我猜她特别喜欢看医生,”他说,“把钱存起来做这个手术那个手术。只要你真的疯狂地想要,你简直不能相信他们可以在你身上动什么手脚。”

  “在电影里,”我说,“女孩子总是想存手术费,好让她弟弟可以再站起来走路。”

  “那是电影,”他说,“年头变了。”

  我告诉TJ,我还会在这号码所在地待个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我会先回旅馆一会儿,然后去伊莱恩那里。当我离开旅馆时我会设好转移服务,所以他可以找到我。任何时间都成,我说,多晚都没关系。

  窗上显出莉萨的身影,她的曲线不再被蓝外套包着。我的眼睛被她的胸和臀吸引。她说:“我听到你说你会在这儿再留二十分钟。”

  “如果对你来说没问题的话。”

  “当然没问题。是不是有消息你想告诉我?这个案子是不是有突破?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我刚才跟一个替我做事的小孩说话。他不是个线人,不过确有几个这样的人,我也许该去找他们谈谈。”比如说我的朋友丹尼男孩。“他发现了一个枪案的目击证人,或至少看到了枪案之后的情况。这算不算突破?大概不是。我得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或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然后考虑她的证词有多可靠。”

  “是个女人吗?”

  “不完全是。不论我从证人那里得到什么资料,我想它们可能都不会比今早我从瓦德尔与扬特那里所发现的深入。”

  “你提到你曾去过那里,但你没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待了不止原先计划的那二十分钟,而是多了至少五分钟到十分钟。我把从埃莉诺那儿听来的话重述一遍,并跟莉萨·霍尔茨曼对她丈夫的了解进行核对。我问了很多的问题,在笔记本上写了好几页。这当儿她回到厨房再去添了酒,这次酒的颜色似乎比上次要深,不过也可能是光线的把戏,我们看到夕阳开始西沉。

  终于我从沙发里站起来,告诉她我该走了。“我知道,”她说,“你跟伊莱恩约八点钟见面,然后要到转角处的小餐馆吃饭。”

  “你听到了。”

  “我说过让你去卧室打的,免得被我听到。”她说。她让那句话在空气中悬荡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想先回旅馆去冲澡。”她伸出一只手,碰碰我的脸,她的手指逆着皮肤往上滑过,她说:“你可能也想刮个胡子。”

  “说不定。”

  “我要搬把椅子到窗前看夕阳,我希望我不是一个人看。”我没说什么,而她拉着我的手臂带我走到门口。她的臀部触碰着我,我可以闻到她呼吸里的威士忌酒味,以及那股像从林子里传来的香水味。

  在门口她说:“如果你发现你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事,打个电话给我。”

  “我会的。”

  “或者就打来聊聊天,”她说,“我觉得很寂寞。” 犯罪小说之王:铁血神探马修·斯卡德(套装共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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