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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前几天报上登了个消息，”吉姆说，“说是法拉盛新辟了个唐人街。可以搭席亚体育馆线的火车到底站，法拉盛的主街，那边好几条街都开了中餐馆，中国各地的乡土名菜都有。我们这一带绝对吃不到。”

　　“比如清炒熊猫。”我玩笑道。

　　“包括熊猫体内你想都没想过要吃的部位。所以我在想，咱们何不就杀过去瞧瞧，看顺眼的就进门，看他们提供什么好菜。”

　　“好主意。”

　　他又斟满了我们的茶。“然后我又想着，妈的我在干吗啊？历史悠久的唐人街搭 A 线火车十分钟就到了，可我们从来没去过，难道现在还真要千里迢迢赶到法拉盛吗？”

　　“我们是惯性动物。”

　　“美食评鉴说有家台菜餐厅很棒，离地铁站不到两个路口，写得叫人流口水。可我们永远不会去。”他咬了口汉堡，嚼一嚼吞下去。“惯性动物，”他说，“你都照惯性于星期六晚上做爱一场，如果这个女人说再见了，那就再找下一个。”

　　“我可没这个意思。”

　　“嗯，了解。叫唐娜对吧？挺标致的女人。”

　　“她剪了头发。”

　　“说是这么说，但你没有因此就打退堂鼓，对吧？”

　　幸运牡丹坐了七个客人，我俩也在其中。这是一家新开在第八大道和五十一街转角的店。我整天都待在房里，是吉姆的一通电话让我一路走到店里来，麻酱面是我昨晚吃了肝泥香肠三明治以后的头一样营养补给品。

　　吉姆则是我头一个讲话的对象。他在电话上要我选个时间和地点去吃我们周日惯常共享的大餐，而我应答的几个字就是当天我吐出的所有话语了。

　　我从没有刻意决定一整天都要与世隔绝。我会一直想着几分钟后我就要出门吃早点，想着但又拖着，到最后就变成午餐了。

　　周日早上简和我通常都参加苏荷区的聚会，所以这一天我当然要刻意回避。周日的纽约几乎时时处处皆有聚会，我心想那就随意选个聚会参加吧。我翻开记事簿，拼凑出一个让我可以参加两个聚会的计划，而且如果再赶一点的话，三个也没问题。

　　结果我一个也没去。

　　我待在房里，大部分时间就这样让电视开着，在足球赛和高尔夫球赛之间切换频道。有时候我会专心盯看好一会儿，有时不会。

　　我想着有几通电话要打，但结果都没打。有那么一下子，我想起神秘马克几天前打了通电话留下过号码，但我把留言丢进废纸篓了。我知道不是飙车马克，所以我就纳闷起那人是谁。我探眼看看废纸篓，但留言已经不见。身为这家旅馆的永久房客，我每周可得一次免费的客房服务：她会帮我铺床换床单，清洁我的浴室，吸净我的地毯，清倒我的废纸篓。我的房间每个星期六都享有这种优惠，所以要找马克的号码已经晚了一天，其实无所谓，因为我很确定就算找到号码，我也不会打给他的。

　　我的电话响了几次——在吉姆和我联络之后。由于懒得开口，所以我就任凭铃声响着没接。如果是重要的电话，他们自会留言，我可以于出门赴约时顺便询问柜台。如果我记得要问的话。

　　“之后，”我说，“我是一路走回家的。”

　　“一边哼哼唱唱吹口哨？”

　　“你知道我脑里闪过什么念头吗？‘天哪，难道我打算让这女人纠缠我一辈子不成？’”

　　“因为像你这样的新好男人，她不可能轻易

　　放过？”

　　“是啊，如何？”

　　“且听我说，”他表示，“因为你需要提点。唐娜才刚结束了一段她原先根本不该展开的恋情。所以她得做两件事证明自己已经斩断情丝：一是跑去剪头发，二是找人上床。而且为了确定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她特意挑了个已经有了对象的男人。”

　　“你是指简吧。如果简没爽约的话，哪有唐娜。她是因为有了机会，才起心动念的。”

　　“说来她先前老爱捏你胳膊，应该是纯友谊啰。”

　　这点我还得想想。

　　“听着，”他说，“她是喜欢你没错。她想跟你上床，然而之后她却给了你一份三明治要你回家。”

　　“她说了我可以过夜。”

　　“‘达令，拜托留下来吧，起床以后我们可以出门吃顿美味的早点，然后再回到这里爱爱。’她是这么说的吗？”

　　“不尽然。”

　　“你接收到的讯息——亦即她真正的意思是，你想留下来应该没问题，不过她希望你不要。这话听来有道理吧？”

　　“当时也许她是在想：这人该不会没完没了，纠缠我一辈子吧？”

　　“呃，她跟你同道，也是酒鬼。而且她才跟黄汤酒徒一刀两断，所以没错，我想她脑里闪过的应该是类似的台词。不过别垮着脸好吗？现在有这么个漂亮的女人，住在那么高档的公寓，结果她是挑了你跟她共享她那张舒爽的四柱床。”

　　“你怎么知道是四柱床？”

　　“天哪，你是巡警科伦坡不成？你才描述过了啊。”

　　“噢。”

　　“你还提到东方地毯，以及大理石壁炉上挂的肖像画。”

　　“风景画。”

　　“谢谢指教。她其实不需要选你的，你知道。她大可以把理查德拖上楼。”

　　“理查德是同性恋。”

　　“你觉得她会有顾忌吗？”

　　“吉姆——”

　　“好啦，我承认你是比理查德合格一点，跟她也搭调些。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爱上唐娜？当然没有。我喜欢她，不过——”

　　“没有搬去同居的幻想？”

　　“没有。”

　　“很好，因为她也没这意思。唐娜有份好工作，薪水又高。她住在市中心，对吧？”

　　“她在某家投资银行上班，但我不太确定她的工作性质。”

　　“不管是做什么，薪水丰厚就对了。她迟早会找个固定对象交往，但不是马上，而且对方不会是跟文尼同款的男人——来自布鲁克林南区的浪荡子，只在两杯酒之间保持片刻清醒。而且你可知道这人也不会是哪一款人吗？”

　　“长期投宿于旅馆的无照私探。”

　　“答对了。你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周六夜晚没有落单。”

　　“是。”

　　“你还得了两百块红利。哪儿不对了？”

　　“给钱是为那个吗？”

　　“当然不是。给钱是要表明，她跟你上床不是为了回报。圣诞快乐，小朋友。”

　　“啊？”

　　“你没听过那个圣诞笑话吗？邮差送信到某个人家，太太请他进门，给了他一份新鲜出炉的烤布朗尼外加一杯咖啡。没一会儿她就领着他上到二楼的卧房。事后她递给他一张一元纸钞。

　　“他吓一跳：‘啊，这是干吗？’说着他便把钱塞回去，但她不肯收。‘钱得给你，’她说，‘这是我先生的主意。’‘你先生的主意？’‘是啊，’她说。‘我问了他，圣诞节我们该给邮差什么礼物，他说：干他，给一块钱好了。不过布朗尼和咖啡是我的主意。’”

　　我们去了圣克莱尔教堂的聚会，之后我陪他走回家。回自己家的路上，我想起先前走过柜台时，没问及留言。这回我问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我走上楼，拿起话筒，但没拨号就放下来，然后上床睡觉。 犯罪小说之王：铁血神探马修·斯卡德（套装共9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