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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八点半，我走到南屿街。

　　这是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古镇，“红旗山之南麓，曰太平山，亦曰北屿。渡合山桥，有垆峰屹立于寰阓之间者，为南屿。”（清乾隆年间《福州府志》）

　　行人无几，我沿着街旁黑窗户透出的一点灯光在寂寥的街上晃荡。走过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我依稀听见了河彼岸那咿咿呀呀的唱声。

　　我终于明白了，古镇上的人没有什么娱乐，全都听闽剧去了，真是万人空巷。

　　我循声而去，在青石小巷子里七拐八弯，旁边全是明清时期的木头房子，有些雕花门窗极为优雅别致，让我感觉时光倒退，我依稀是那位半夜去爬小姐庭院墙头的风流书生。

　　大约蛇行了一百米，转过一个“石敢当”的大石墩，眼前豁然一亮，欢呼吵闹声像吵熟的豌豆一样跳进了耳朵里。眼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祠堂，巍峨壮观，上书“泰山堂”三个草书，在高瓦数照明灯的投射下闪闪发光。（刘氏族人筹资修建于清康熙六年（1667年）的福垆寺，又称泰山堂）刻有吉祥鸟兽的屋檐下搭着一个100平方米左右的大戏台，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

　　“苟以国家生死已，岂能祸福避趋之……”台上一个忧国忧民的演员在声情并茂地唱戏。这一出唱的是林则徐发配新疆。1842年内忧外患,林则徐因严禁鸦片得罪英国而遣戍新疆伊犁，也算是开发西部第一人吧！（以福州话为对白的闽剧流行于福州方言与宁德、建阳、三明等地、县以及台湾省和东南亚华侨旅居地。已有400年的悠久历史。）

　　我挤在淳朴的当地人中看了一会闽剧，泰山堂门旁两尊门神威风凛凛，瞠目骇然。但我是来红旗山寻龙的，对研究福州方言没什么兴趣，况且我和英翱宇约好明天8点见面。所以我必须回旅店了。

　　就在我要回去的时候，林则徐的那出戏演完了。全场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大家翘首以待，仿佛在等待最隆重的一出压轴戏。我的好奇心勾引上来了，到底要演什么呢。

　　几个古镇的当地长老带着几个少壮抬了一副太牢上来，先郑重其事地烧香，跪拜，又撒米，吹螺，大作法事。旁边几个穿八卦道袍的道士“嘛哩呜啦”地打着圆场乱跳乱唱，闹了半小时，这些人才逐渐退下。

　　可能是当地的一种迷信活动吧。这些场面也是乏善可陈，在我第二次下决心回旅店的时候，一队穿盖耳军帽，下身着土青色棉裤，脚踏军靴的矮子士兵扛着刺枪上场了。我抬头一看，这滑稽的场面把我乐着了！那矮子兵的上嘴唇留一典型的东洋小胡子，走起路来嚣张跋扈，这不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日本士兵么？

　　现在已经有人用京剧，昆剧等中国戏曲来表演莎士比亚的经典剧目了，但用古色古香的闽剧来表演这不伦不类的鬼子进村也太前卫了吧。

　　刺耳的日本军歌里，一面被天真无知的赵小姐穿过的日本帝国主义军旗被一个日本翻译官扛了上来，后面是日本军官骑着东洋的高头大马率领大军进村。

　　舞台的另一端出现了一群衣裳褴褛的平民，被日本士兵无情地咒骂，驱赶，鞭打，演员演得很生动逼真，皮鞭抽打身体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黑暗中几只蝙蝠从哀鸿遍野的舞台前迅速掠过，我不由打了一个机灵灵的寒战。这演的到底是什么戏啊！

　　舞台的背景是一片崇山峻岭，涂成血红的颜色，我心里一惊——这不是红旗山，哦不，是血旗山山脉的形状么？

　　正在我吃惊的时候，又一支舞枪弄棒的农民军出来了。农民军与日本军队在舞台上对打起来，打斗异常激烈，精彩画面层出不穷，台下叫好声连绵不绝！

　　双方鏖战了一会，农民军虽然英勇作战，但日本军装备精良，用枪长距离地射杀了许多农民战士，农民军队伍开始抵挡不住了。台下的观众一片叹息，有的甚至激动地拾起小石头去扔舞台上的日本兵演员。

　　太有创意了！我想，居然把日军侵华历史用当地戏曲来表演，确实把发扬当地文化与爱国教育完美地结合起来。

　　农民军最后惜败了，我心里也是一阵失落。当时日军侵略福建沿海的时候，共产党与国民党还在中原地区鏖战，争夺谁是中华霸主呢。“攘外必先安内。”蒋中正，诚失策也！

　　“轰！”忽然一声巨响。整个舞台都震荡了起来，有熟悉剧情的观众情不自禁地叫好鼓掌起来。

　　“哐噹哐噹……”钟锣齐鸣，一条巨龙横空出世出现在舞台上。（一支舞龙队上来了）巨龙翻腾蔓延，变幻莫测，气势惊人！残存的农民军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磕头。而日本军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怒性大发，一起朝威风凛凛的神龙射击起来。舞台边的乐队鼓声大作，宛如天雷惊起。照明灯在舞台上乱晃，仿佛霹雳闪电。

　　“訇！”不知舞台背景后谁做的音效，巨龙啸吼一声，飞龙在天，口中吐出了一长串的熊熊烈火！（大概是用些汽油，化学品等制造的火焰效果）

　　大火“蓬”地朝日本兵烧去，一转眼所有的日本兵就七倒八歪了，其中有几个演员还引火烧身，像电影里的特技演员一样，浑身是火，惨叫连连。（折腾了一会，才跑到后台，其他人用灭火器帮忙熄了火）。场面真是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中国龙打败了日本军！

　　血旗山一片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一面破破烂烂的红旗艰难地插在了血旗山的巅峰上，中国人民胜利了！威武的巨龙盘旋了几圈，渐渐隐没在山岭中，而在烧焦的中华土地上，却有崭新的嫩芽成长起来！ 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