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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压住心头的颤栗，杜明烨一步一步朝着林安晴靠近。
她就抱着个小女娃站在那里，目光坦然，不躲避，直直的看着自己。
五年过去了，时间并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而今的她依然貌美，仍旧光彩照人，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就连她的肌肤都远比脚下的雪要白皙。
现在的她和五年之前没有太大改变，若不是她怀中还有个娃娃，杜明烨都还会沉浸在现在的她和他依旧在五年之前的错觉之中。
林安晴见着杜明烨的时候，心头微微一颤。
即便今儿本就是奔着见他来的，可当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时间，她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五年之后的杜明烨似乎比在子洲县的他要憔悴了许多，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沉稳沧桑。
犹记得五年之前的杜明烨无论何时衣裳永远是纤尘不染的，可是今天他穿的那身袍子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水渍都未曾发觉。
往日里见惯了楚君年和高少发平日里没个正形的样子，此番瞧着杜明烨不怒自威的模样，她才恍然，而今的他们都不再年轻。
“安晴。”
终究是杜明烨先开口，他看着林安晴，声音打着颤：“是你么？”
“明烨，是我。”
林安晴抽回思绪，她抬眸，与杜明烨那双深情的眸子对视。
兀的多了几分信心，林安晴将小可欣放下，径自开口：“当初的约定你还记得么？”
“记……”
杜明烨恨不能立即点头说他当然记得，可话到了唇边，他却是猛地震住，看着林安晴的脸，杜明烨想的是夏瑾给自己的那封信。
半晌之后，杜明烨被心底的恐惧打败，他颓然得很，他冷笑着说：“你不是成亲了么？”
如此生硬的转话，连小可欣都觉得古怪，小可欣抬头，看了看林安晴，又看了看杜明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杜明烨的身上：“你是我爹爹，对吧。”
不是疑问，只是一句陈述，而这句陈述需要一个点头。
杜明烨的双唇紧闭，在厚厚的外袍下，他的四肢都在微微颤抖。
但只看外表，无人能够察觉他的慌乱。
“不是。”
好久之后，杜明烨轻轻启唇，朝着林安晴重复：“林安晴，你都已经嫁给了别人，何必还来问我是否记得当初的约定？”
“哦，你是想让我给你一封休书么，急么，若是急的话，我这就让人拿纸笔写给你，若是不急……”
“她是你的孩子。”林安晴轻轻打断他的话，话将将出口，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在来之前，她设想过杜明烨可能会朝着自己说的话。
决绝的、柔情的亦或者是犹豫的，但她绝没想过杜明烨会如此‘善解人意’地说要给自己休书一封。
杜明烨接下来的话因着林安晴的打断停了好久，好久之后，他笑得更肆意了。
他说：“林安晴你逗我玩呢！这孩子和我可有半点相似了？”
“你说这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了，当初你我还未成亲，便有了夫妻之实。而今我们已经五年未见，谁知道以你那般主动的性子会不会……”
林安晴愣住，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割了一刀。
而杜明烨还在继续说着话，他说：“林安晴，现在的你好歹也算是攀上了楚君年的高枝，没必要还要再攀我这嘉靖王府吧？”
“你说的是我？”林安晴怔忪着开口，眼前这个男人此刻在她眼里是那样陌生。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这世上最狠毒绝情的话。
说她水性杨花，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便迫不得已，这话对她而言都太过分了。
当初分明是自己……
杜明烨皱眉，他不愿看到林安晴这样难受的模样，也不愿再细想曾经。
他很想伸手轻抚她的肩膀，告诉她自己迫不得已、言不由衷，但是他不能。
杜明烨咬咬牙，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林安晴，你我那段孽缘早就该断了的。”
如遭雷击，林安晴恍惚的很，她抬眸，见得他目光坚定，言辞笃定，心忽的沉了下去。
真是可笑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朝着他问个清楚，却是自取其辱。
想想也是。
人好歹是当朝王爷呢，凭什么就要因着一个虚无的诺言和自己这么一个乡下丫头在一起了。
王权富贵不好么，娇娥粉黛不好么！
凭什么就一定要守着自己这么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粗鄙的村妇了。
可笑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以冲破这些桎梏。
很久很久之后，林安晴才如梦初醒般拉起了小可欣的手，然后她朝着杜明烨微微一笑。
她说：“民妇叨扰王爷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安晴……”
杜明烨艰难地张嘴，但目光忽的瞥到了她身边那小女娃儿。
小可欣瞪着他，带着毫无掩饰的恨意。
这份恨意与先前的期待对比如此鲜明。
蓦的，更加绝情的话哽在了喉头。
杜明烨听得那小女娃儿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她说：“你让阿娘伤心了，我讨厌你。”
“可欣，咱们走吧。”
林安晴请求牵起小可欣的手，赌气一般地喃喃道：“去找君年爹爹。”
杜明烨听得那声爹爹，身子颤了颤，却不敢有半点动作。
他怕，他一动，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决绝冷冽会一泻千里。
林安晴带着她的小可欣一步一步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阿娘，咱们真的去找楚叔叔么？”
见着自家阿娘面色惨白，小可欣一路说些俏皮话想要逗她：“楚叔叔前儿说了要给阿娘一笔钱，让阿娘安心开酒馆呢。”
林安晴摇头，扯出一抹淡笑，说：“楚叔叔现在一定在忙，咱们回家，开酒馆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她走得很慢，在她的心里藏着一份痴心妄想，她希冀着杜明烨叫住自己，告诉她说方才那些决绝的话并非他的真心。
但痴心妄想之所以叫做痴心妄想便是因着其不可实现。
哪怕她已经带着小可欣坐上了回去老宅的马车，杜明烨都没有叫住她。
林安晴苦涩而绝望的发现，那个让她心心念念担忧了五年之久的男人，从此之后，该是可以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
而彼时的嘉靖王府门前，杜明烨依旧维持着先前那副僵硬的姿态。
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像一个早已没了内在的枯木一般赫然倒下。
“安晴……”
此生，怕是再不敢如此亲昵的唤你的名字了。
杜明烨扯唇，想笑，却落下泪来。 桃花山下好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