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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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声,咝咝声。咆哮声,咝咝声。费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她所在的地方既寒冷又难受。她的四肢和脖子疼得厉害。
她把双眼睁开一条缝,模糊地看到远处有一块带着阴影的石头。又眨了几次眼之后,那淡色水滴状的东西原来是石笋,而深色的污迹则变成了通往其他洞穴的出入口。费丝依旧弯着腰靠在柱子上,身上的绳子嵌进了她腰上的肉里。
费丝正在发抖,浑身疼痛。她的口很干,泛着柠檬和胆汁的味道。她的眼睛也很干,眼睑在她眨眼时摩擦着眼球。不过,她活下来了。
她的梦仍旧是脑海中的阴影。她眨了眨眼睛,想理清纷乱的思绪,把现实从丝丝缕缕的错觉中剥离下来。
费丝记得自己把迈尔斯舅舅撕成了碎片……但那并没有发生——她感到一阵释然,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不在一片纸做的树林之中,也没有什么巨手在寻找她,她更没有亲眼看见父亲的死。不过,她很快便想起他真的死了,失落感在她的内心翻腾起来。
她把拳头抵在太阳穴上,想把这些念头从麻木的大脑中硬挤出去。一只巨手从白色的树林间伸了下来……那个画面有些熟悉。这很奇怪,因为它应该让人感觉安慰、无害,还有些滑稽才对……
“霍华德的剧场。”她突然明白过来,低声说道,“我刚才在霍华德玩具剧场的森林里。”
费丝的油灯已经自行熄灭了,不过她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周围的事物。惨白的光线正从面朝大海的入口处渗透进来。令她感到恐慌的是,现在已经是清晨5点钟了。
她必须离开!如果她不能尽快赶回去,就会有人去找她,还会有一千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在等待着她。她随即想起了那棵树。在给它再喂一个谎言之前,她还不能离开。
她设法用麻木、颤抖的双手解开绳子上的结,挣扎着摆脱了束缚。当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用一只手扶着墙,费丝步履蹒跚地走到更大的那座洞穴入口处,朝黑暗中望去。她能够隐约看到那棵树漆黑的轮廓。
她能说些什么呢?她的幻象并没有为她指认出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凶手一定是父亲到达维恩岛后激怒的某个人——一个失意的拾鸟蛤者、因捕兽夹而致残的男孩的亲友,或是某个因为杰妮所遭到的待遇而心怀怒火的人。不过,如果幻象向她展示的是真相,那么有人早在桑德利一家到达这座岛屿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杀害她的父亲了。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都说服了他的小舅子迈尔斯把他带到维恩岛上来,步入他们的陷阱。他们利用了迈尔斯舅舅的野心,而他也一把抓住了这个诱饵。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有件事就毫无疑问。凶手必然是与发掘工作有关的某个人。还有谁能用邀请函贿赂迈尔斯舅舅呢?也许篮筐发生故障的那场意外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谁能猜到坐进去的会是费丝和霍华德,而不是他们备受尊敬的父亲呢?
参与发掘的共有三位热心的自然学家——拉姆本特、克雷和杰克勒斯医生。
费丝在脑海中对比着这三个人。拉姆本特似乎过于纵情、不受控制,无法实施如此冷血的刺杀行动。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他干净利落、一丝不苟的珍宝室和完美无缺的标签——都是有序思维的原始证据。他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叫嚣也许正是隐藏真相的障眼法。
杰克勒斯医生似乎诚实到了顽固的程度,但他也有满腹的苦楚。她觉得他就是那种会在心里积累仇怨、还会温柔地抚育它们的人。如果他就是凶手,还有什么比装成调查可疑环境的验尸官和医学专家更合适的呢?
克雷似乎总是文雅、温和而又充满困惑。不,不总是这样。费丝还记得他在坚定地谈起《圣经》、自然灾害和年轻的地球时迸发的那种热情。如果他听说了牧师的庞大骗局,会做何反应?热诚就像汽油,在你看不到时才危险至极。不当的火花随时都能将它点燃。
他们谁都没有谋杀她父亲的明显理由。但牧师的骗局以及与那棵树的交易有可能已为他树敌无数。他的某个谎言也许对谁造成了实实在在的伤害。那些曾为他的化石做过担保的自然学家如今看来就像傻子一样,名誉扫地。也许他看到的某个幻象向他展示了另一个人的危险秘密,令对方想方设法要将他灭口。
她需要更加了解这三个男人。谎言树也许能够告诉她些什么,如果她能想出一个恰如其分的谎言的话。一个有关发掘工作领导者的谎言。一个岛民们愿意相信的谎言。她记起了有关走私者与黄金的古老故事。
费丝朝着等待在那里的阴影靠了过去。“发掘工作其实并不是为了挖出尘封的老骨头。”她低语道,“这些领导者们在对所有人撒谎。他们要找的是走私者的宝藏,想要把它们据为己有。”
涌入洞穴的潮水发出了沙哑有力的咆哮声,仿佛这棵树在喘息之间就把费丝的话吸了进去。
潮水是在她晕过去后涌进来的。当她找到小船时,小船已经漂了起来,不耐烦地拖拽着绳索。当费丝摇摇晃晃地划出洞穴时,晨曦刺进了她的脑袋里,让她抽搐着眨了眨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着火了。
在阳光的抚触下,某种斑点状的东西在她的袖子上发出了咝咝的响声,随即便衰弱下去。它下面的布料被点燃了,微弱的火苗开始在布料上吞噬出一个蛀洞。丝线在火焰的灼烧下闪着红光。
费丝麻木地看着它,直到手臂上的阵痛让她迟钝的大脑相信这火苗是真的。她丢掉船桨,用一只手舀水,拍打着火苗。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上还有四个小点也在冒烟,闪烁着灰烬的红色——一处在她的紧身上衣上,三处在她的裙子上。
一瞬间,费丝觉得自己正在自燃。她听说过关于这种事情的传言。人们好端端做着自己的事,身体里突然就着起火来,几秒钟之内就化为灰烬,有时甚至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她慌慌张张地往自己的脸庞、裙子、衣袖和紧身上衣上拍水,即使被烧着的地方熄灭了,变成了焦黑色的洞,她还在不停往自己身上泼水。直到她确定不会再燃烧了,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着火,但至少火已经灭了。
划回岸边的路途充满了艰辛。费丝靠在船边上呕吐了好几次。待她偷偷溜回陆地上时,曙光其实已然大亮。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着向家走去、尽最大努力躲在遮蔽物身后,绿色的草坪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痛了她的眼睛。只身一人、眼神朦胧、神情恍惚、全身还被海水泼湿了的她挣扎着迈开步伐,穿过屋顶花园的门,钻进了自己那令人心满意足、漆黑得刚刚好的房间。
她跌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水壶便直接豪饮起来,一边喝水一边发抖。随后,她打开百叶窗,还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让一缕足够让她解开纽扣和蕾丝的阳光照射进来。就在她脱下饱受蹂躏的丧服、匆匆穿回睡袍时,一阵客气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请等一下!”房间里到处散落着她夜间溜出去的罪证。就在费丝匆忙抱起自己散落的衣物时,她不小心踢到了父亲那个大敞着躺在地上的野外作业箱。里面一个小小的样品罐掉了出来,滚到了一抹阳光下。
里面装着的是从谎言树上割下来的几片树叶。受到晨曦的照耀,树叶开始变黑、枯萎,随即迸发出灼热的白色火焰。一声爆炸之后,玻璃罐子也变黑了,紧接着碎裂开来,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桑德利小姐?”瓦列特太太如同天鹅绒般忧郁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关切,“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费丝喊道,同时急匆匆地捡起滚烫的罐子,却失手把它掉落在了地上。罐子很快就碎成了几片。她把碎片踢进梳妆台下面,推开窗户,发狂似的想把熏得人眼泪直流的柠檬味烟雾赶出去,“我——我很快就来!”
待自己终于藏好了一切证据,费丝打开门,不敢想象对方无意间听到了多少破碎、碾压和莽撞行事的声音。
“我很抱歉打扰你,桑德利小姐。”瓦列特太太和以往一样拘谨,却微微有些仓皇地皱着眉。费丝不知道管家为何起得这么早,以及她为什么要亲自走到自己的门前。一段长久的沉默。“我想来问问你想不想在平常那个时间用早餐,还是想迟些再起。如果你……睡得不好的话,小姐。”
费丝紧盯着管家,想读懂她脸上的皱纹。也许她看到了什么。在费丝确定瓦列特太太知道多少之前,她不能用谎言来为自己掩饰。她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是蓬头垢面、眼眶发黑。
“谢谢你。”费丝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晚些再吃早餐。”她忍不住想要多睡一会儿。
“很好,小姐。”几秒钟过后,管家依旧站在那里。“桑德利小姐。”她再一次张开口,声音弱化成了既诚挚又单调的音色,吓了费丝一跳,“请你原谅我这么说……你父亲不会希望你让自己经历这些的。”
费丝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胃像拳头一样紧紧攥成了一团。
“如果你必须在入夜后出去。”瓦列特太太继续说道,“走廊上有一件斗篷可以多多少少为你保暖。不过前往教堂的路又长又冷,何况守灵在死者离开家之后就可以结束了。你父亲是爱你的——如果你死于流感,那就有愧于他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费丝花了好一阵子才理解瓦列特太太的话,听明白她在说些什么。管家不知道费丝去了哪里,但她的经验足以让她知道费丝去了哪里。于是她便下了结论——费丝还在继续私下守灵,步行前往教堂,像一只蹲守在主人坟前的狗一样守在父亲的棺材旁。
满心释怀的费丝垂下目光,以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神,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透过自己的眼睫毛,她看到管家微微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费丝关上房门,轻轻闭上了双眼。
她差一点就被人发现了。瓦列特太太本可以就她夜里偷溜出去的事情打小报告,但费丝认为她不会这么做。不会的,如果瓦列特太太想告发费丝的话,她会直接去找茉特尔,而不是轻声细语地来找自己谈话。
这可能是出于善意。想到这里,费丝感到内心有些茫然。她曾经需要别人善意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过。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而她也不知道该拿这迟来的善意如何是好了。
费丝再次醒来时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一觉睡到了下午。不过,当她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时,内心的焦虑却变成了令人痛心的领悟。根本就没有人在惦记着她。
茉特尔正忙着试穿新的面纱和长披巾。这两样东西都是随着“同情的慰问”被送到这里来的。前者来自杰克勒斯医生,后者来自克雷。显而易见,他们的竞争更加激烈了。看到那些上好的棉毛呢披巾,费丝的心里抽搐了一下。她猜这对于收入不高的助理牧师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费丝好奇地猜想保罗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思绪在回想起两人诡异的对峙和他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克雷还送来了全家福照片的第一个印刷版本。费丝的手在接过那张方形的小卡片时颤抖了起来。牧师伊拉兹马斯·桑德利,一脸威严地依靠在椅子上,而费丝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他看上去白得可怕,被人画上去的冷酷双眼充满了疑问。
“我能不能留下这张照片?”费丝下意识地把卡片拉到胸口,“求你了!”
茉特尔叹了一口气:“哦,好吧。”
如果费丝想要散播自己的新谎言、继续展开调查,就得想办法混进发掘现场。现在她被困在了公牛湾,沮丧地想着发掘工作的领导者们对她来说是如何遥不可及。
不过,迈尔斯舅舅就不同了。
晚饭后,费丝寻找着他的踪迹,发现他钻进了藏书室,正在阅读一份《史前时代》。走进去时,看到他正坐在前不久还被父亲坐过的椅子上,她的心里惊了一下。
他就在那里,和蔼可亲的圆脸庞,举着烟斗坐在壁炉旁边。迈尔斯舅舅,一个一直不太起眼的人,一个温暖热情、毫无威胁的人,如同蜷缩在窗台上的一只猫。
是迈尔斯舅舅出于自私把全家人带到了维恩岛上,正中凶手的下怀。费丝无法忘怀自己看到过的画面,还有他那张被她撕成了碎片的可笑涂鸦脸庞。
“晚上好。”她说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你来了,费丝。”迈尔斯舅舅折起报纸,然后笑着望向她,“能够看到一张清醒而理智的脸庞多好呀!”
“难道其他人是醉酒而愚蠢的吗?”费丝倚坐在椅子边上。
“勉强可以这么说吧。”迈尔斯舅舅强颜欢笑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鬼怪之说里!这鬼怪也来得太是时候了。只要有任何东西破碎或裂开,都是鬼怪闹的。要是有任何东西丢失,也要怪罪鬼怪。”
费丝,当地鬼神之说的始作俑者,默默把双手交叠在了一起。
“丢了许多东西吗?”费丝问道,不知道别人注意到了多少被她自己“借走”的东西。
“恐怕是这样的。”迈尔斯舅舅转而列举出了一长串遗失物品的名单。有些东西确实是费丝借走的,比如她父亲的野外作业仪器和备用手表。不过,家里也丢失了一些植物,几条丝绸领带、一只烟灰缸和其他一些琐碎物品。显然,费丝并不是唯一一个趁着混乱拿取自己想要之物的人。“老实说,我们需要好好清点一下你父亲的财产。”
费丝一言不发,浑身上下的汗毛却默默地立了起来。“好好清点”意味着需要制作一份详细列表,包括对全家上下进行一番搜查。
迈尔斯舅舅用手指敲击着报纸:“费丝,你是……嗯,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能否把你当成一位成年的小姐和你交谈?”
费丝点了点头。奇怪的是,他的话反而让她感觉自己更加不像一个成年人了。
“是这样的,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你的母亲……不太好,已经不太像她原来的样子了……”
“过度劳累吗?”费丝暗示道,脸上不动声色。
“没错。所以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没处理好。费丝,我相信你是想帮助你母亲的。你知不知道她可能把你父亲的私人文件放在哪里了?”
“不知道。”费丝支支吾吾地答道,脸上还维持着无辜的表情,“不过我可以去找找看。”她摆出一副迷惑的样子,紧盯着自己的舅舅。他是多么工于心计啊!她以前怎么从未注意到他还有这样一面?但她也同样精明狡猾。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告诉她,这正是向他提问的好时机,因为他想要自己成为他的盟友。
“你觉得父亲有没有可能在去当地社团演讲时把文件带在了身上?”她问道,“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发掘现场的人?他们说不定会知道。”
“不行,我,呃……好吧,其实我曾经问过他们。”迈尔斯舅舅咳嗽了几声,看上去有些尴尬,“我曾经回过几次发掘现场。我想……和我的科学家兄弟们打好关系,让大家放心……他们其实不是这么可怕的人,你是知道的。”
“他们让父亲漂洋过海专程赶到这里来,而后又背叛了他。”虽然说出口的每一个词都是经过谨慎斟酌的,可费丝的声音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
迈尔斯舅舅对她表现出来的感情露出了警惕的表情。费丝飞快地垂下自己的目光。
“我知道。”她说道,降低了说话的音调,“我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还有《信报》的事情。”
“我很抱歉让你听说了这些。”迈尔斯舅舅叹息道,“试着从那些上流人士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吧!如果他们在丑闻败露的情况下继续与你父亲来往,他们的所有发现就都会遭到质疑!没有人会认真看待他们的发现!”
“没错。”费丝回答,“我明白了。那是很可怕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辛辣尖刻,“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你的错,迈尔斯舅舅。你只想帮助我们。”透过两排睫毛,她看到舅舅的坐姿稍稍放松了一些,“总之,邀请父亲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我猜应该是拉姆本特先生吧。”
“大家似乎都不记得了。”迈尔斯舅舅温柔却又谨慎地答道,“这个提议似乎是在一个晚宴上提出的。大家都认同这个提议。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承认主意是自己提出来的了。”
参加晚宴的人都有谁?费丝不能这么问,因为那样听上去会很古怪,何况迈尔斯舅舅也不太可能知道答案。
“我觉得你是对的,迈尔斯舅舅。”费丝任由自己垂下了肩膀,“我们需要建立关系。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等你下一次去发掘现场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去发掘现场?”迈尔斯舅舅似乎有些惊讶,“好吧,我不反对,不过……我们需要得到负责发掘的那几位先生的许可。桑德利的姓氏也许会是个问题,你懂的……而且我不知道你的母亲会不会同意……”
鉴于费丝从未比此刻更加了解迈尔斯舅舅,所以很难心平气和地看待他。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在他平静的脸庞上蠕动,如同小圆面包里的蠕虫。他正在打量她,猜想她的存在会不会危及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发掘现场的出入许可。
凶手正是利用了迈尔斯舅舅的野心,不过或许费丝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更棒的是,费丝已经慢慢发现发掘工作的领导者们并不团结。表面的愉快之下潜伏着竞争、怀疑和厌恶——那是一道道等待费丝用凿子去凿开的裂缝。
“迈尔斯舅舅。”她说道,“如果你能见到杰克勒斯医生,能否替我交给他一封信?我……我想要感谢他出力帮助父亲。”
“一封信?当然——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大碍。”
舅舅轻拍着她的手,费丝努力不让自己缩起身子。想起他那张用纸做成的鬼脸,她的手指忍不住痒了起来。 谎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