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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把鲁比绑在背带里，我们走到附近的邮局，寄出邀请函。“这是我们的未来，鲁比，”我一边对她说一边把那叠邀请函放进信箱，“让我们往好处想。”

　　我们走到乔的咖啡屋，我急切地点了一杯浓缩咖啡，希望咖啡因可以提高我的能量，而不是我的血压。乔从柜台后出来，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

　　“鲁比小姐今天早上怎么样？”他问道，咧着嘴笑。

　　“很好，”我说，“但我认为她有点混淆晚上和白天，这意味着我没法好好睡觉。”

　　“嗯，我有东西让你振作精神。”

　　“我已经点了杯浓缩美式咖啡，”我说，“那应该帮得上忙。”

　　他摇摇头，拿起一份今天的《西雅图时报》。“我是说这个。”他指向头版，我在上面，抱着小鲁比站在书店门口。上次记者来访后，摄影师过来拍照。鲁比难以取悦，我在镜头前感觉紧张。我不期待照片效果会好，但我很惊奇地发现照片看上去这么生动，鲁比看上去就像在笑。我凑近看，发现了青鸟书店的遮阳篷在标题下面的中心位置，标题是：本地女性旨在拯救有历史意义的儿童书店，该书店据说是《晚安，月亮》的灵感来源。

　　我吁了口气，“哇，鲁比，看，我们上报了！”

　　“没错，”乔说，“你回书店后最好雇一个助理，因为你的电话今天会响个不停。”

　　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募捐会，”他说，“你在卖票，对吗？”

　　“是的。”

　　“我能买一张吗？”

　　“当然，”我说，“我很荣幸。”

　　“好的，我妻子和我会到场。”

　　我笑着感谢了他，满面春风地走向门口。也许这会有用。只是也许。

　　※ ※ ※

　　我刚把鲁比放下来小睡，书店的电话就响了。起初我吓了一跳。我在书店的这段日子，它就响过两次。第一次，是妈妈。第二次，是一个电话销售员。

　　现在它响个不停。第一个电话来自在市中心一个大建筑公司工作的男人，他说小时候他妈妈带他来过青鸟书店，他想买四张募捐会的票；第二个电话来自一个本地的作家，他买了两张。然后一直继续，一个接一个……

　　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我卖出了52张票。更多电话来自本地媒体：一个来自西雅图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分部的记者，想知道我是否有马格丽特·怀兹·布朗在书店的照片（我告诉她我会找一下然后给她回电），然后是一个来自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人，说他们读了《西雅图时报》上的报道，问我明天是否有时间接受一个采访。当然，我说可以。

　　我刚听见婴儿监视器中小鲁比开始叫喊时，加文走了进来，这时电话又响了。“它响个不停，”我说，“你愿意去看看她吗？”

　　“没问题。”他笑着回答，走向楼梯。

　　我再次接起电话。“青鸟书店。”我回答。

　　“请问是琼·安德斯吗？”电话那头的女人问道。她的声音短促而职业。

　　“是的，”我说，“我能帮你什么？”

　　“我是乔恩·库珀，比尔·盖茨的助理。盖茨先生今天早上在报纸上读到有关你的书店面临困境的报道，他让我跟你联系。”

　　“比尔·盖茨？”我吃惊地说，“比尔·盖茨，微软的创始人？”

　　“是的，”那个女人说，“瞧，盖茨先生在西雅图长大，他妈妈经常带他和他的兄弟姐妹去你姨婆的书店。他非常喜欢这个书店。”

　　“真的？”

　　“是的，”她回答说，“他认为你努力拯救书店是对社区的重大贡献。他和他的夫人想参加募捐会，可以买两张票吗？我确信他也有兴趣赞助一部分资金，用来支持你的募捐工作。当然，他的保安会人员随同他一起，一共是4个人。”

　　“真的？”我说，仍然处在震惊中，“我，我——没错！没错，我们很荣幸他能来，他们所有人。请向他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好的。”她说。

　　我挂上电话，加文一只手抱着鲁比，另一只手拿着奶瓶走下楼来。“我想她可能饿了，”他注意到我脸上的微笑，“你看上去很高兴，谁打来的电话？”

　　“比尔·盖茨的助理。”我说，仍然难以相信。

　　“你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他和他妻子要出席我们的活动。”

　　加文惊奇地摇了摇头。

　　“这样就有50个——其他的人。”我补充道。电话又响了，“又来了一个。”

　　※ ※ ※

　　到太阳下山时，我已经售出120张票，每张250美元，相当于为青鸟书店筹集了30000美元。这不足以应付讨债人，但是加文和我在活动中为出席者准备了更多的捐赠机会。

　　给小鲁比换好尿布，喂了奶，看着她在我床边的游戏床里安然入睡后，我带着婴儿监视器来到楼下的书店。加文在回餐厅之前，和我喝了杯酒。

　　“多么不寻常的一天。”他咧嘴笑道。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么多人对于拯救这个书店反响如此强烈。我明天早上要跟CNN记者交谈，你能相信吗？”

　　“我能，”他说，“你做的事情很有价值，人们很快意识到了。”

　　“好家伙，”我继续说，“生活的变化让人难以预料。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银行家。一个银行家！而现在，我是一个书店的店主，还有个孩子。”

　　加文笑了，“她几乎是人们能期待的最完美的小女孩。”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会让她叫你妈妈吗？”

　　我摇摇头，“不会。我可以是她的监护人，但她妈妈在天上，这点她会永远牢记。做她的姨妈就很好。”我环视了一下鲁比姨婆的书店崭新的墙漆，整齐的书架和出奇的窗帘，“姨妈是很棒的人。”

　　※ ※ ※

　　加文回餐厅后，我决定去寻找马格丽特和鲁比的下两封信。我最近忙于小鲁比和募捐会，没怎么想起信件，但现在我期待地转向书架。我感觉自己正在接近寻宝游戏的终点，可我不能确定，似乎前面有一个待揭露的真相，鲁比想要我看到的重要的东西。我搜寻架子直到找到一部分“长袜皮皮”系列书，确认了初版本后找到了信件。我读起第一封。

　　亲爱的马格丽特：

　　这里一切都好。安东尼和我欣喜地盼望着秋天的来临，那是西雅图可爱的季节。真希望你能来看看。

　　每天，书店里都充满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这里成为年轻读者们的憩息所，这是我所乐见的。记得你离开前的那天在书店所上的小作者工作坊课吗？一个叫比利的小男孩带回来一本受你的启发而写的书。布朗尼，这本书相当好！想想你在这里给了他多少启示。那一时刻会继续存在，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作家。

　　安东尼很好。最近他一直忙于工作，我要独自度过更多时间。我不愿意显得多疑，但有时我感觉有人跟踪我。或许只是我的想象，然而有时我出去扔垃圾，或者在晚上锁书店时，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有天晚上，一辆车加速开到外面的街区，放缓速度停在了那里。司机窥视了书店很长时间。我走到窗边时，那辆车飞速离开了。等安东尼出差回来，我要告诉他。

　　关于露西尔，恐怕我有些不好的消息。受她宣布怀孕的卡片所鼓舞，我选了一份婴儿礼物（带帽子的黄色小睡衣套装），昨天带去了她家。我不知道她在跟女朋友们共进午餐。你应该看看她走到门廊的样子，似乎她害怕让别人看到我，似乎我让她感到难堪。她跟我说时机不合适，让我离开，就是这样。布朗尼，恐怕对我们来说补救为时已晚。她永远不会接受本来的我。对她来说，我的生活方式她会一直反对。

　　好了，我想念你，希望你很好！月亮书出版后就给我寄几本吧，我真是等不及看到它们了。

　　你的鲁比

　　1946年9月28日

　　附言：哦，我知道也许现在说太晚了（或许已经在印刷阶段了），但是对于月亮书，我有一个小主意：“粥”（porridge）这个词听起来有点生硬，何不用“米糊”（mush)？我妹妹和我习惯这么叫，听起来更好玩。此外，它与“安静”（hush)押韵,应该更适用睡前故事。你觉得怎么样？采纳或不采纳请便。

　　亲爱的鲁比：

　　你对于“hush”和“mush”的提议我不仅喜欢，还立刻告诉了编辑，她也喜欢。于是，我们对照改了手稿。这本书我应该署上你的名字，我亲爱的。

　　想出了一个标题，我们叫这本书《晚安，月亮》！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名字，克雷门也这么觉得。我提起过他吗？他是插画家，一个亲密的朋友。他和他的妻子波西马上要来维纳哈芬跟我待一段时间。真希望你可以来。我们会是了不起的四人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亲爱的朋友，你的信件对我意义多么重大？希望100年后，有人开始为我们中的一人写传记。（想想就很有趣，虽然我料想读我的传记时我或许会张开手指，大声尖叫。）他们会谈论这些信件，看到你有多么了不起。毕竟，没有好朋友的人生算什么人生？

　　人生中我们也许有伟大的爱——我这么说不是要贬低浪漫的爱——但是对于持久的友谊，比较美好的一点是我们将一直属于对方。我不愿意去想没有了如你这样的知己，生活会多么孤寂。

　　有趣的是，那天我在琢磨一个新的故事，有关独自居住的一只狗。一只“属于它自己”的狗。没错，我们必须属于我们自己，但是当我们能属于彼此时，生活无限丰富。

　　啊，快5点了。今晚我要参加一个出版商的晚会，我得去打扮了。我的编辑会出席，也许我会跟她说说有关这本狗的书的想法。现在，我叫它“狗先生”。很有趣，你觉得呢？好啦，我会在离开之前把信放进邮箱，这样邮递员明天一早就可以送出。

　　爱你。

　　马格丽特

　　来自科布尔宅邸

　　1946年10月4日

　　附言：对露西尔我感到抱歉，不过记住，这是她的损失。真的。

　　※ ※ ※

　　第二天早上，我一早就起来了，想着马格丽特所说的属于自己的话。我已经属于自己太久了，现在我想属于别人。我想要以马格丽特描述的那种方式分享我的人生。鲁比也这么想过吗？

　　小鲁比在她的游戏床上低声细语，我弯下腰把她抱起来，扫了眼钟：7点13。西雅图NBC分部9点到，他们拍的镜头将成为晚间新闻的一部分。然后，我会留在原地，与CNN的索莱达·奥布赖恩做录音采访。

　　加文出现在楼梯上，“早上好！我想你要准备上镜，或许需要人来帮忙照看一下鲁比。”

　　“谢谢。”我说着把婴儿放到他的怀里。我看了眼我的化妆包，在西雅图它还没派上什么用场，在镜子里检视了妆容后，我觉得打点粉底不错。“我很紧张。”

　　“你会表现出色的，”他向我保证说，“微笑，做你自己。”

　　我点头，转回头去照镜子。我在眼睛下面涂上遮瑕膏，再涂上睫毛膏，画上眼线。“你觉得怎么样？太浓了吗？”

　　“刚好。”他说。

　　“好的。”我说着往头发喷了油，在全身镜里扫视了下自己。我望向窗外，看见一辆白色的汽车，车顶上装着卫星塔。“他们来了。”

　　“好运。”加文说。

　　两个身穿牛仔裤和羊毛背心的男人站在书店外面，扛着几包摄影器材。“嗨，”我说着打开门，“我是琼。”

　　他们架起仪器，把一个耳机系在我衬衣上。我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他们拍过书店后，将镜头转向了我。

　　“把耳机塞进你的耳朵，”一个摄影师说，“这样你能听到主播的话，能跟她说话，就像你们在交谈。直视镜头。”

　　“好的。”我紧张地说。

　　跟NBC分部的第一次访谈，快速而轻松。我回答了四五个问题就结束了。就是这样。几分钟后，我听见耳边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嗨，琼？”

　　“是的。”我说。

　　“早上好，我是索莱达·奥布赖恩。你好吗？”

　　“很好，谢谢，”我说，“我得告诉你，我以前从没做过电视访谈。”

　　“你想知道一个秘密吗？这非常简单。”

　　“好的，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远处一个制片人从5开始倒数，然后索莱达开始了。“镜头转向西雅图的琼·安德斯，她将拯救一家深受喜爱的西雅图实体书店作为自己的使命。位于西雅图绿湖社区的青鸟书店不是一家普通的书店，它被认为是传奇童书《晚安，月亮》的诞生地。现在，琼，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拯救这家书店吗？”

　　“谢谢你，索莱达。没错，我姨婆鲁比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深信文学的力量。我就在这家书店长大，亲身体验了书籍的改造作用。鲁比姨婆几个月前离世，她将这家书店留给了我，希望我能找出一个方法拯救它。”

　　“我了解到书店面临财务困境，你要举办一场募捐会将它维持下去。”索莱达说。

　　我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是的，没错。我们需要注入大笔资金来维持运营，阻止大通汉森国际银行进行止赎进程。”

　　“就连你故事中的商业元素也涉及私人经历，”索莱达继续说，“据我所知，你曾是大通汉森国际银行的一位副总裁，对吗？”

　　“是的，”我诚实答道，“我正是负责关闭像青鸟书店这样的小企业业务的。我过去习惯从绝对化的视角来看待事情，但现在我站在另一边，我意识到有时人们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或者第二次机会。”我想起阿瑟，不知道他是否会看，他会怎么想。

　　“作为一个曾经金融家，你这么说很难得，”索莱达说，“现在，你能跟我讲一下《晚安，月亮》与书店的联系吗？这本书的灵感真的来自这家书店吗？”

　　“没错，”我说，“我姨婆鲁比和马格丽特·怀兹·布朗——《晚安，月亮》和其他至少一百多种童书的作者——是非常好的朋友。她们通信多年。”我拿起最近在《长袜皮皮》书里发现的信。“在这些信里，一个女人竭尽全力鼓励另一个。在马格丽特面临自己内心的恶魔和不安全感时，我姨婆鲁比鼓励她继续写作。1946年，马格丽特来西雅图探访了青鸟书店。这个经历启发她写出了也许是她最伟大的著作：《晚安，月亮》。”

　　“这实在引人瞩目，”索莱达说，“我们中很多人，包括我自己，这些年来都给自己的孩子们读过这本书，心里想着，‘哇，这本书好特别，这个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促使这位作者创作了这本书？’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解释。这确实了不起。对于想要参加募捐会或捐款帮助拯救青鸟书店的人，我们在官网上放了一条相关链接。谢谢你，琼。祝你一切顺利。”

　　“非常感谢你，索莱达。”

　　灯光熄灭，摄影师笑了。“你表现棒极了。”他说。

　　“但愿如此，老实说，我很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安慰我，“我保证，在电视上看见自己，你会想，‘我棒极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播出吗？”

　　“一两天后，”他说，“他们总是第一天录，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播。”

　　“很好。”我说。这时电话响了。

　　“尽管去接，”那位摄影师说，“我们得到了所需的一切，马上收工。”

　　“再次感谢。”我说着跑到电话边，“你好，青鸟书店。”

　　“请问是琼·安德斯吗？”

　　“是的，请讲。”

　　“安德斯女士，我是纽约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爱德华·牛顿。我们的合作交流办公室工作人员偶然看到了《西雅图时报》上的文章，由于我们是《晚安，月亮》的出版方，我想和你联系一下。”

　　“哦，好的，你好。”我说。

　　“安德斯女士，”他继续说，“我们看到你的活动在3个星期后，为了这次活动，我们想制作一个《晚安，月亮》的特别版本，送到你的书店。每本书的封面会附上一张贴纸，写上‘致敬青鸟书店——《晚安，月亮》的诞生地’。”

　　“哇，那……太好了。”

　　“我得告诉你，”他说，“读到西雅图的一间书店可能是这本传奇书籍的诞生地这个消息，我相当吃惊，我承认，我没法全信。但是我们的历史学家进行了一些搜索，我们发现了来自布朗房产的一些日记，支持了你在你姨婆和马格丽特的信件中发现的东西。其实我只是想说，这是一个罕见的文学发现，我们想与你共同庆祝。”

　　“我很高兴，”我说，“我们有至少100人到场，或许更多。邀请函已经发出。”

　　“我们会确保有足够的书，”他说，“给书店送去500本或者更多箱的书如何？我认为它们会成为青鸟书店的热销商品。”

　　“那太好了，”我回答说，“如果能达到募捐的目的，我们准备下个月让书店重新开张。”

　　“好的，”爱德华说，“哈珀柯林斯的全体同仁祝你一切顺利。”

　　“访谈怎么样？”加文问，让鲁比偎依在我的怀里。

　　“很好，”我说着指向电话，“刚刚打来电话的人来自哈珀柯林斯，《晚安，月亮》的出版商。他们想捐赠十几箱特别定制版本的《晚安，月亮》来支持这个活动。”

　　“哇，太好了，”加文说，“对于青鸟书店来说，事情看上去不错。”

　　“让我们拭目以待。我不想太兴奋，直到我们筹到足够的钱，还清银行的债务。”

　　他吻了我的前额，走向门口，“午餐时过来吧，我会做意大利饺子。”

　　“意大利饺子解决什么问题？”

　　“担忧，”他说，“它让你不再担忧。” 凤凰联动文库：论文学涵养细节（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