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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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给绿湖油漆工打了电话,他们安排了一个施工队来书店。怀着对工作的热情,他们那天早上晚些时候就到了,因为他们报价合理,我让他们大干一场,让书店焕然一新。把橱窗用胶带封上,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一个建筑工地,到处是梯子和身穿工装裤提着油漆桶的男人。初版本书在远处的墙边,我不担心它们沾上油漆,不过为预防起见,我还是让装修队用油布把架子蒙上。
中午,加文出现了,带着一个纸袋,里面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他信守了承诺,但是看见他我的胃里开始打结。
“嗨。”他在门口说。
“嘿。”我说,我决定不去问昨晚他为什么不在餐馆。还不到时候。
“我带了午餐。”他说。
“我们去楼上吃,”我建议道,“他们要刷第一遍漆。”工头看上去很本分,因而我不担心书店里有价值的书被盗。此外,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在公寓里,我铺好厨房餐桌,摆上两人的餐具。加文打开几个外卖盒,笑道:“我饿死了。开动。”
他用勺舀出一大份意大利面到我的盘子里,我轻咬着面包棒。“我有好消息。”我边吃边说。
“什么?”他睁大眼睛问道。
“我可能找到了鲁比的儿子,J.P.。”
“真的?太好了!”
“我明天去市里见他,”我说,“听我说——他是一个图书馆员。”
“谈谈命运。”加文说。
我咧嘴笑了,“你之前认为他会是一个堕落的人。”
“不是,”他说着迅速吞下口中的食物,“我说的是他有可能是一个堕落的人。”
“嗯,听起来他是一个不错的家伙,”我说,“你说,你见过一个你不喜欢的图书馆员吗?”
加文思考了一会儿。“见过,”他最后说,“桑代克太太。我小学的图书馆员。她吓到我了。”
“哦,停,”我说,“她或许只是被10岁的小毛头们惹火了。”
“你说得没错,”他表示赞同,诡秘地点头,“我猜我最好的朋友和我在故事时间放出的一只蜥蜴没有起到作用。”
我翻了翻白眼,“男人们。总之,我对于J.P.抱有很高的期望。如果鲁比的儿子是一位图书馆员,想象一下我们能够建立的伙伴关系。青鸟书店可以在图书馆的活动中出售书籍,我们可以发起暑期阅读项目那一类的事情。”
“这个匹配像是天赐的,”加文说,“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好吗?我是说,至少等到你真的确定他就是那个家伙。”
“我知道,”我说,“但我对最终揭开这个家族谜团有信心。”我吃完我的沙拉,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我经过安东尼奥的店时空无一人的厨房,那种背叛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说过他晚上要做番茄大蒜调味汁,但他没有。我咬住唇。
“加文,”我有点试探地说,“昨天晚上10点左右我路过餐厅,我以为你会在那里做番茄大蒜调味汁。看到灯关着我很惊讶。”
“哦,”他说完多停顿了一会儿,“昨天晚上我很疲惫,所以我决定今天早点来。”
我点点头,试图摆脱掉过去的那种痛苦,我背负了那么多年的不安全感。我告诉自己加文不一样,他不会伤害我,他肯定不会对我说谎。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他迅速抽出来,然后歉意地看着我,“我得接个电话,”他说,“你把午餐吃完。我过一会儿再来,好吗?”
“好的,”我说,尽量不表现出我的失望。我吃了一点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纳闷电话那头是谁如此重要,为什么加文突然这么神神秘秘的。
“抱歉,”他边往后楼梯走边说,“现在我可以说话了。”
※ ※ ※
一小时后,我盯着撒在桌上的意大利食物,摇摇头。加文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是阿德里安娜吗?他对她仍有感觉吗?她遇到了某种危机,他试图帮她处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处理?
我摇摇头,收好盘子和餐具,堆在旧陶瓷水槽里,水龙头一直在滴水。鲁比会怎么做?
我想起有一次艾米和我吵架。她拿走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罗兰·英格斯·怀德的《大森林里的小木屋》,用永久记号笔在每一页上乱涂。我总是让着艾米,但她毁坏了对我来说如此珍贵的东西,我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她。我叹了口气,想起鲁比跟我说的话。她把毁坏的书放在一边,去最近的一个架子,拿出一本全新的《大森林里的小木屋》。“不管看上去有多么可怕,没有一种情形是无望的,”她说,“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修复,我亲爱的。记住这一点,琼,好吗?”那时我甚至看都不想看艾米,更不用说原谅她。但是鲁比也谈到了那一点。“有些人必须犯很多错误才能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人。艾米犯了错,让我们对她耐心些。”
我紧紧闭上眼睛。“鲁比,”我对着空气轻声说,“我该怎么做?我害怕。”我想起加文,“我害怕去相信人。”我又想起艾米。我看见毁坏我书的那天扎着马尾的她,她的手上沾着红色和黑色墨水。“我害怕原谅。”
鲁比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修复,我亲爱的。”这安慰了我,我把她的智慧藏在内心深处,我需要时可以再次找到它。
※ ※ ※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加文的短信。“关上了餐厅。想你。”
他的话含糊其词,我尽量不过多阐释,尤其现在阿德里安娜走了。但我知道在爱情方面我极其脆弱。我拿起电话给彼得打了过去。
“嗨。”我说。
“嗨,亲爱的,”他说,“西雅图怎么样?”
“说不好。”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真的,”我说,“但是你知道那种感觉,有事情不对劲,但又不能确切指出原因。”
“对,”他回答说,“你必须信任那种感觉。”
“呃,我对加文有这种感觉。我感觉他有事情瞒着我。”
“比如什么?”
“我真不知道,”我说,“我总觉得跟他的前女友有关。”
“餐厅的商业伙伴?”
“对。”
“我是这么想的,琼。我觉得你是在经历了那么多后,害怕再次被愚弄。”
“没错。”我说。
“但我觉得保护自己的同时,你也在筑起高墙,变得太多疑。”
“也许。”我诚实地说。
“如果你想要事情顺利进行,你不能这样。你必须给予他完全的信任。如果他告诉你他会在某个地方,你要相信他直到你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相信。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纳特和我刚开始约会时,我认为他在欺骗我?”
“没有。”我说。
“嗯,他下班总是很晚,还错过了我们计划好的一次晚餐。我很懊恼,胡思乱想认为他去见别人了。”
“他是吗?”
“不是,”彼得回答,“实际上他在准备我的35岁生日聚会。”
“我还记得那次聚会,那些鲜花,那个蛋糕。”
“我知道,这需要大量工作。”他继续说。
“我真不觉得加文是在为我准备一个聚会。”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傻瓜。问题在于,事情并不总像看上去的那样。”
“没错,”我说,“谢谢你听我瞎扯。”
“我喜欢听你瞎扯。如果我是异性恋,我会娶你。”
“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说。
“不,”彼得继续说,“你会跟加文过上幸福的生活,等等看吧。”
“你的信赖给了我希望。”我说。
“公寓有报价吗?”
“有,”我说,“一个压低的出价,但我们接受了。莎伦觉得这会是我们的最好机会。”
“那现在书店情况怎么样?”
“恐怕不好,”我回答道,“如果我保住了书店,它也将岌岌可危。我有一个可能会成功的线索。鲁比很久之前生了个儿子。在困难的情境下,她把他送给别人收养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找到他,也许他想了解这个书店,也许他会帮忙。”
“聪明。”他说。
“呃,我们得看看。我在收养网站上收到了来自西雅图的一个男人的消息,他符合鲁比儿子的概况。他是一位图书馆员,这相当神奇。但是,他是否是那个J.P.尚未确定。我明天去见他。加文和我有另外一个主意。我们准备办一场募捐会。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姨婆跟马格丽特·怀兹·布朗,《晚安,月亮》的作者保持着联系。”
“是的,”他说,“我怎么会忘?那不可思议。”
“嗯,我们要利用这个来吸引人,”我补充说,“人们或许有兴趣帮助拯救一家背后有丰富文学历史的书店。”
“哪天举行?”
“我们还没有打印邀请函,但应该很快,大概在下个月。这就刚好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把书店收拾好,发出邀请函、写新闻稿那类事情。”
“确定后就告诉我日期。纳特和我会去。”
“真的?”我说着尖叫出声,“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不用客气,”他说,“我也有自己的用心。纳特孩提时最喜欢的书就是《晚安,月亮》,他会很激动的。”
“爱你,小彼得。”我说。
“我也爱你,小琼。”
※ ※ ※
两天后搬家公司到了,是那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我看见那辆卡车在青鸟书店门口停了下来,于是我把咖啡放下,冲到路边。卡车里没多少东西——十几个盒子,大部分是衣服——但我很高兴跟我的东西重聚,仿佛宣告我现在正式搬了进来。
司机递给我一个笔记板,我在纸页上签了名。“如果你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搬到店里楼上的公寓,那再好不过了,楼梯在后面。”
那个男人怀旧地看着遮阳篷。
“青鸟书店,”他说,“我记得小时候来过这个地方。我妈妈经常带我来参加故事时间的活动。”
“我姨婆鲁比拥有这家书店,”我说,“她最近过世了,我想把它维持下去。”
“哇,”男人说,“让人怀念。”他的指甲下面沾满了油渍,胳膊上上下下都是文身。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宁愿待在当地酒馆也不愿意回家埋头看书的人。我记起书并不会对人有所歧视。鲁比经常这么说。
“真希望我现在多读些书,”他说,“这些年我不知怎么地失去了兴趣。”
他和他蓄有山羊胡须的助手拿起盒子进入店内,他们在窗边的一个书架旁边突然停了下来。记起我小时候有多么爱《詹姆斯与大仙桃》,我上周设置了一个罗尔德·达尔展览。有文身的男人拿起一本。“我过去很喜欢这本书,”他说,“老天,看到这个封面就把我带回了过去。我四年级的老师将这本书读给我们听。每天读完后,我都想在我们家后院种一棵桃树。”
“送给你了。”我说。
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些吃惊。“真的?”
“真的。”我回答道。我知道送书不完全是一个书店的意义,也不是之前的我——那个金融家会赞许的决定,但现在感觉它就是应该去做的事。
“谢谢你,”他笑着说,把那本书塞进他的后口袋,“你真好心。”
我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希望自己能再次阅读,我记得鲁比曾对那些声称他们的孩子不读书的父母、对一脸厌倦带着他们年幼的姊妹们生气地穿过门的青少年说过的话:“所需要的只是一本书。”
搬家工人从卡车上卸东西,我瞥了眼安东尼奥的店,烟从上面的烟囱冒出来。加文肯定已经在那里,加热烤箱准备午餐。这时我发现阿德里安娜的车停在外面,我感到背上一阵战栗。
※ ※ ※
半小时后,搬家工人清空了卡车,我考虑该去城里的图书馆跟J.P.见面了。我换上了毛衣裙和裹腿。我感到紧张——为了鲁比,为了青鸟书店的未来。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像她吗?他笑的样子也是那样吗?他会像她以前那样早上吃三明治吗?
出租车停在老图书馆门口的街道上,我凝视着前面排成一行的圆柱,付了车费,沿着人行道来到前面的入口。我记起J.P.说他在三楼,于是我坐电梯上去。门开时我的心咚咚直跳。我沿着小路来到接待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人坐在一台电脑的屏幕后面。“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她高兴地问。
“嗯,”我说,“我来见J.P.。”
她点头,“我去找他。”
我紧张地咬住唇,那个女人走进门去找J.P.,我盯着门口,J.P.,很有可能是鲁比的儿子,就在那堵墙后。我听见脚步声临近,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又出现了,跟一个男人一起。他身材高大,肩宽背阔,身穿白蓝条纹牛津棉布衫,系着海蓝色领带,很帅气。我的心一沉——非裔美国人。他不可能是鲁比和安东尼·马格纳森的亲生儿子。
“嗨,”他对我说,“你肯定就是琼。”
“是的。”我笑着说,尽量掩饰我的失望。
“这么看来我们不是亲戚。”他咧嘴而笑。
他看上去像是年轻的丹泽尔·华盛顿。
我们尴尬地站在那里,我感觉喉咙哽咽,不知道他是否也如此。
“听我说,”他说,“你远道而来,让我给你买一杯咖啡,带你四处看看。”
我点点头,“好的。”
我们在大堂喝完咖啡,一起上下斜坡,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弯弯曲曲的书架。“书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让人感觉更好。”我说。
他笑了,“所以我在这里工作。”
我想起出租车司机的建议,“我们能去顶楼吗?”
“好,”他说,“你不能不看一下图书馆里我最喜欢的地方就离开。”
我们爬楼梯到达顶楼。西雅图今天灰蒙蒙的,但是光线涌入四周的加铅玻璃窗。J.P.指着房间角落的一个沙发,那里没什么人,“我们坐一会儿吧。”
我点头,跟随他来到近似方形的带铬框架棕色皮革沙发前。
他把他的咖啡杯放在我们前面的桌上。“我想你跟我一样失望。”
“很难过,”我说,“我真的以为你会是他。”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姨婆?”
“她,嗯,非常了不起。独一无二。她创建了绿湖旁边的青鸟书店。”
“那间儿童书店?”
“是的,”我说,“你知道它?”
他笑了,“不可思议。就在几个月前,我给店主寄了封信,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一个儿童活动的书商,但我没有收到回信。我现在意识到那是因为她……”
我冷静地点头,“因为她过世了。”
“抱歉,”他说,“我了解过一点书店的历史。它是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营业的吧?”
“是的,”我说,“我姨婆把书店留给了我,我试图让它维持下去。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斗争,面临着当今书店遇到的所有挑战,还有我需要凑足书店必须偿还的债务。”我低头看放在腿上的双手,“现在说这些很傻,但我以为你会是我要找的人,鲁比遗失多年的儿子,能帮我拯救书店。”
“抱歉,”他说,“我猜你会继续寻找他?”
“我会尝试,”我说,“你呢?你会继续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想我会一直寻找,”他回答说,“我有精彩的人生,一个美妙的童年,搞笑的是,我会忍不住看着每个符合我生母简况的陌生人的眼睛想:‘会是她吗?’”
“希望你能找到她。”我说。
“谢谢,”他回答,“接下来呢?为书店做什么?”
我告诉他有关募捐会和马格丽特·怀兹·布朗的事情,他的眼睛立即有了光彩。“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说,“这么重要的文学发现不是天天都能在西雅图发生的。你告诉别人了吗?新闻人士知道吗?”
“还没有,”我说,“我会保持沉默,直到我把书店收拾好,以举办这次活动。”
“好的,”J.P.继续说,“我会提供从图书馆方面能提供的任何帮助。吩咐一声就好。”
“非常感谢你,这对我意义重大。”
他陪我走到正门入口,我在那里叫了辆出租车。
“保持联系,好吗?”他说。
“好的,”我回答,我是认真的,“要知道,我们仍然可以把彼此当作家人。”
“肯定行,”他说,“毕竟我们差一点成为表亲。”
我笑了,钻进出租车。“绿湖向阳大道的青鸟书店。”我对司机说。这个上午不如我期盼的,但是在某些方面,我感觉事情进展得更好。 凤凰联动文库:论文学涵养细节(套装共15册)